陸予卿抬眼看向還在廚房忙碌的孟亦程,只見他的腰里系著一個粉紅色的圍裙,此刻正低頭往碗里盛著熬了許久的湯羹,看到這,她的心里就涌上了莫名的幸福感。
她低頭點亮了手機屏幕,卻未曾細(xì)看發(fā)的那些大段內(nèi)容,她纖細(xì)的手指快速敲擊著手機屏幕。
“我知道了,但是不用了,謝謝萬大哥的好意,我和亦程都很感謝?!?p> 打完字后,她按下了發(fā)送,這才舒了一口氣走向廚房。
孟亦程正埋頭盛著湯,冷不丁的感覺身后被她柔軟的雙手環(huán)住。
“別鬧,寶貝,小心燙著?!?p> 他語氣里止不住的溫柔,嘴上雖然這樣說,可卻絲毫舍不得她柔嫩的雙手從自己的腰部抽離。
“好香啊?!?p> 陸予卿夸張的說道。
見她如此可愛的模樣,孟亦程忍不住笑出了聲,他捏捏她小巧的鼻頭,溫柔道:“那就做一輩子湯給寶貝喝好不好?”
“真的嗎?那太棒啦!”陸予卿眨眨眼睛道。
二人笑著打鬧,笑聲充盈了整個廚房。
只是,此刻城市的另一邊,有人的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
萬旌潮看著手機屏幕,簡單的話語里透著明顯的疏離感,這種感覺使得他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不知道,為何曾經(jīng)相愛過的二人,此刻竟會疏離成這般。
哪怕,他明知自己早已與她不再可能再續(xù)前緣,可是,他竟連做朋友的資格似乎都沒有。
萬旌潮的心里突然涌上一陣悲傷。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震了震。
他還以為是她的信,不禁欣喜若狂的坐了起來,點開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推銷信息,看罷,他有些失落的重重的躺了回去。
夜晚,陸予卿和孟亦程相擁在一起,聽著黑暗中熟悉的呼吸聲,陸予卿只覺得十分有安全感。
想起吃完晚餐后,她同孟亦程講起今日帶走她時的情況,尤其是那個長的幾乎同孟亦程長的一樣的人,這些細(xì)節(jié)不由得令孟亦程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氣。
孟亦程皺著眉頭,安撫著她,一邊思索著今日發(fā)生的一切,他便將所有的巧合串在了一起。
因為L大突然的活動,這才導(dǎo)致陸予卿下班時間比往常早一個小時。
因為臨時的案件,自己在律所才改變了接她的計劃。
這些巧合,恐怕不只是表面這么簡單吧。
至于予卿說的那位幾乎與自己長的一樣的男子,更是令他疑心,之前他就記得予卿說過,曾在街上遇見過與自己相似的人。
如今再看,他只得暗恨自己的疏忽。
可另一邊,陸予卿的腦海中不禁浮現(xiàn)出今日孟澤啟說的那些話。
陸予卿雖然不知孟澤啟為何貿(mào)然來尋她說了這般的話,可是不管事情的真假,這件事情實在事關(guān)重大,她不愿在未得到證實之前便讓亦程為此憂心。
和他在一起這么久,她深知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家世,他曾細(xì)細(xì)的同她講過。
他從小就未曾受過父母的庇護,這使得他對家庭有著超乎尋常的責(zé)任與愛,同樣,正是因為她深知孟亦程的這點,才不愿再讓他的生活又起波瀾。
想起包里內(nèi)側(cè)藏著的那本日記,陸予卿的眼神暗了暗。
黑暗中,她摸到他的手,緊緊與他的手扣住,這才慢慢入了夢鄉(xiāng)。
翌日,陸予卿同往常一樣準(zhǔn)備去上班。
在她正常與孟亦程道再見時,不禁注意到身后似乎有輛車尾隨著她們。
“亦程,后面那輛車有問題,他跟了我們好久啊?!?p> 看著她警覺的模樣,孟亦程不禁笑笑。
“放心寶貝,這是我們自己人。”
“不用這么緊張吧亦程?”
“還是謹(jǐn)慎點好,我可不想再出現(xiàn)一次那日的情況了?!?p> 看看孟亦程的認(rèn)真的模樣,陸予卿也不好反駁他的好意,只得點點頭,給孟亦程一個吻,這才轉(zhuǎn)身進了校門。
孟亦程親眼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后,這才撥打了一個號碼。
“校內(nèi)的自己人安置好了嗎?”
“您放心,昨晚就已經(jīng)安排好了?!?p> “好。”
孟亦程這才放下心,欲啟動車輛離開時,卻在掉頭時發(fā)現(xiàn)一張熟悉的面孔。
他挑了挑眉,索性停好車后,徑直下了車。
“萬兄,這么巧?”
萬旌潮坐在車內(nèi),不禁有些尷尬。
但看著車窗外含著笑的男人,他還是降下了車窗。
“早,孟總?!?p> “好久不見了,萬兄方便的話,我們找個地方一敘?”
“那,好吧?!?p> 萬旌潮的心里不禁有些波濤洶涌,他今日也是著實有些忍不住心里的思念,這才鬼使神差般開車來到這里。
原想遠(yuǎn)遠(yuǎn)看她一眼就好,沒想到卻在離開時被眼尖的孟亦程發(fā)現(xiàn)了。
另一邊,因為另一位老師有事調(diào)了課,所以予卿的課被調(diào)至下午,她回到辦公室內(nèi),不禁想起包里的那本日記,短暫的猶豫了下,這才打開了扉頁。
她看著那個有些泛黃的扉頁,清晰的浮現(xiàn)了一個清秀的字跡。
定睛一看,赫然是“晚庭?!?p> 她的手有些微顫,但還是顫抖著翻開了內(nèi)容。
她知道,這本日記的主人,應(yīng)該就是自己那位從未謀面的婆婆。
她若還在,一定是一位通情達理氣質(zhì)非凡的夫人吧。
她不知孟澤啟當(dāng)初將這本日記交給自己的原因,而她更是無法確認(rèn)這本日記的真假,所以,雖然她有疑惑,但礙于她不想讓亦程再次陷入那些痛苦的回憶,所以她還是選擇暫時將這些事情不要告訴他。
想了想,陸予卿還是選擇接著往下看去。
不知看了多久,陸予卿的瞳孔也隨著這本日記所記敘的內(nèi)容因為震驚而放大。
透過這些文字,往日的情形似乎被還原成一幕幕真實的影像展現(xiàn)在她的面前。
陸予卿記得曾聽孟亦程講過,他那位二叔,也就是孟澤啟,其實一直得不到孟家人的待見。
因為他是爺爺?shù)拇蟾绲乃缴?,而爺爺?shù)拇蟾缬稚燥L(fēng)流,所以在幼小的孟澤啟上門尋親時,他不禁未曾選擇與之相認(rèn),還下令讓下人將他打了出去。
而孟澤啟也是生性固執(zhí),盡管被打得幾乎奄奄一息,他還是縮在孟家花壇的角落,不愿離去。
直到他遇見了孟家老二,也就是亦程的爺爺。爺爺不禁將他帶回了家,更是將他和自家孩子一同撫養(yǎng),說是視作己出也不為過。
每每提及這些,孟亦程都會嗤之以鼻,他不懂,為何這位二叔,竟然是這般不懂感恩,竟然屢屢針對自家。
甚至,予卿還清晰的記得亦程提到過,自己的母親與父親是自幼相識,而那位二叔,似乎還曾有意于自己的母親過,只不過,自己的母親從頭到尾都只是心儀自己的父親罷了。
可是,如今這本日記所記述的,卻是一番截然不同的真相。
日記里,細(xì)膩的筆觸記載的是一個懵懂懷春的少女心思,可是她心儀的對象,竟然不是亦程的父親,赫然是“孟澤啟?!?p> 伴隨著陸予卿的驚訝,往日的情景清晰的浮現(xiàn)在了眼前。
隨著晚庭的視角,她從小是個快樂且自由自在的女孩,而她家,與孟家同處于一片住宅區(qū),所以從小,她便和孟家長子孟楓昶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關(guān)系。
雖然偶爾會有大人打趣,說是直接給他們兩家定個娃娃親好了,可晚庭和楓昶,雖然年齡尚小,卻還是會在聽到這般說辭時紅了臉。
直到慢慢年齡大了些,晚庭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對于孟家另一個清瘦靦腆的少年更有興趣。
她知道,他叫孟澤啟,可是她也知道,他,在別人的眼中,似乎是個令孟家蒙羞的存在。
可是年輕人的心里單純的多,哪里會想的這么復(fù)雜。
尤其是晚庭,每次放學(xué)回家時,幾乎都會和孟家這兄弟二人同路。
因為學(xué)校離得近,以及嚴(yán)謹(jǐn)質(zhì)樸的家風(fēng),他們并不需要坐車接送,一般都會選擇步行回家。
可是不同于自幼相識的楓昶,她懵懂的心里,卻對這個瘦削,話很少的少年有著異常高的興趣。
可他們在回家的路上,那位瘦削的少年其實也并不多話,依舊沉默著,跟隨在大哥和她的身后。
礙于少女的靦腆與害羞,晚庭也從未主動單獨與他說過話,偶爾目光對視到,也只是急忙躲閃掉。
直到學(xué)校那次組織大家去植物園寫生,二人才第一次有了對話。
那日,帶隊老師簡單說了些注意事項,便讓大家去尋找各自喜歡的景色,晚庭挑選了很久,才選到心儀的地點。
那是個不太惹人注意的景觀處,孱孱清流劃過長滿苔蘚的石頭,偶爾有幾尾小魚在水里追逐打鬧,倒是別具一格。
可當(dāng)晚庭興沖沖擺好畫板之際,卻發(fā)現(xiàn)距離她幾步處有個清瘦的身影突然“噗通”一聲跳了出來。
“誰?”晚庭警覺的退后,一邊大聲問道。
只見透過暗綠色的松針,竟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細(xì)看,才發(fā)現(xiàn)竟然是孟澤啟。
原來,孟澤啟看見了透過細(xì)密的松針投射下的陽光,他覺得這就是他想要的描摹的最佳場景。
可下一秒,卻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抬起頭看到,卻發(fā)現(xiàn)來者竟是晚庭。
晚庭,一個連他哥哥幾乎每天都要掛在嘴邊的女孩。
雖然他每天都跟在哥哥和她的身后,幾乎未曾和她說過一句話,可她,卻始終在她心頭揮之不散。
畢竟,他始終記得,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她就已經(jīng)牢牢刻在了他的腦海里。
哪怕,她早已不記得。
其實這是亦個埋藏在他內(nèi)心許久的事情,久到他甚至都快要忘記那個女孩的面容時,上天又再一次讓她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
可是,年幼的孟澤啟已經(jīng)過早的體會到了人世間的冷暖,所以他不敢輕易相信或者靠近任何一個人。
直到他大哥,也就是孟楓昶,他的出現(xiàn),使得他心中積郁已久的心結(jié)得以慢慢化開。
大哥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對他更是如同親弟弟一般,所以,他才要更加收斂自己的行為,就讓自己的情感悄悄掩埋在心里吧。
夜深人靜時,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孟澤啟常常會想起大哥的好,他知道自己初來乍到,從小缺乏安全感,所以,他故意請求父親將他和他的房間設(shè)置在一間屋子內(nèi),在他的成長過程中,諸如此類的事情常有發(fā)生,所以,孟澤啟打心里底里感激和敬重自己的大哥。
他也不是看不出大哥對于晚庭的喜歡,可他又何嘗不是呢?
可他不能這樣做,他故意裝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嘗試著遠(yuǎn)離她。
所以她永遠(yuǎn)不會知道,有多少次他跟隨在大哥和她的身后,聽著他們講的笑話,他也常常會忍俊不禁,但是當(dāng)二人回頭時,他又會快速調(diào)整成一副冰山臉。
偶爾大哥會忍不住挽住他的脖,笑著掐掐他的臉,對晚庭說道:“你看,我弟弟總是這樣一副撲克臉?!?p> 這樣的場景,哪怕時隔許多年,也常常會出現(xiàn)在他的夢中。
只是,醒來的他卻只會悵然若失的發(fā)現(xiàn)大哥和晚庭早已消失不見,留下的只有自己。
要不是最后一抹信念支撐著他,恐怕他早已失去了走下去的勇氣吧。
晚庭很快回過神來,忙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已選了這里,我換個地方吧?!?p> 看著那個瘦削的身影,晚庭不知為何,也許是因為第一次與他獨處,晚庭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不用了,我換地方?!?p> 說著,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
晚庭見狀不禁有些落寞,她不知道,為什么孟澤啟總是有意無意疏遠(yuǎn)著她,難道,她有這么討人厭嗎?
正當(dāng)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時,這時,突然一陣微風(fēng)拂過,好巧不巧,正好吹走了她的帽子。
晚庭習(xí)慣性的驚叫了一聲,連忙去抓帽子時,卻抓了個空。
強裝鎮(zhèn)定的孟澤啟終于忍不住轉(zhuǎn)身,就看到這一幕,只見帽子已經(jīng)掉進了一旁的清流里,他幾乎沒有猶豫,便急忙跳進那條泉水中。
等他抓到那頂帽子后,孟澤啟這才輕巧的跳上了岸,便將手中的帽子遞給了晚庭。
晚庭似乎沒想到他會如此舉動,不禁還有些愣在原地,直到他將帽子遞到自己面前,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
“謝謝,你沒事吧?還好嗎?”
她連忙接過帽子,一邊關(guān)切的詢問道。
正當(dāng)孟澤啟欲回答時,卻見身后大哥朝這邊跑了過來。
他低聲說道:“沒事?!?p> 說罷,轉(zhuǎn)身欲走。
孟楓昶長得英俊,常受到女生們的青睞,所以一解散便被女生團團圍住,這才找了個借口急忙脫身。
一時之間,他環(huán)顧四周,也未見晚庭和澤啟的身影。直到轉(zhuǎn)身回頭一瞥,卻正好看見了二人的身影。
可剛跑過來,孟楓昶就注意到弟弟的褲子已經(jīng)濕透,水珠還在順著他寬大的褲子滴滴答答掉落在草地上。
“怎么了,澤啟,你剛才掉水里了?”
孟楓昶關(guān)切的問道。
“對不起啊,楓昶,因為我的帽子掉在水里了,是你弟弟幫我打撈上來的?!蓖硗е敢庹f道。
說著,她一邊將自己口袋里的手帕遞給孟澤啟,想要讓他擦擦身上的水珠??膳c此同時,只見孟楓昶早已脫下自己的外套,孟澤啟已經(jīng)先一步接過他手中的外套,似乎壓根就沒有看見她的手帕。
晚庭的心里雖然有些落寞,但也有些無奈的收回了手。
只是,她只顧低著頭,未曾注意到孟澤啟那輕顫的睫毛,早已反映了他的心緒。
只是,無人注意到而已。
“謝謝大哥,你來了就好,我先走了?!?p> “哎,身上還有水呢!”
孟澤啟看著大哥急忙和關(guān)切的動作,不由得有些暗罵自己又奔騰而起的情緒,便急忙接過衣服,想要快單逃離這里。
話未說完,就見孟澤啟飛也似的逃離了這里,好在孟楓昶也沒多想,還以為弟弟是故意給自己和晚庭創(chuàng)造獨處的機會,心里還十分感謝。
“沒事,晚庭你還好嗎?”他擔(dān)心的看向晚庭,這才問道。
“嗯,”晚庭有些落寞的躊躇道,“你弟弟,是不是很討厭我?”
聽罷晚庭的話,孟楓昶顯得有些疑惑,轉(zhuǎn)而笑著對她說道:“不不不,怎么會呢?晚庭你可千萬別介意啊,我弟弟就會這個性格,你不了解他,他就這樣?!?p> 晚庭這才半信半疑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只是,少年利落的跳進水里替她撈帽子的情景,不知為何,卻早已深深映在了她的心里,那個瘦削且挺拔的身影,早已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乃至到下午三人結(jié)伴回家的時候,孟澤啟和晚庭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只有大大咧咧的孟楓昶,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二人的異常,還如同往常一樣,講著笑話,試圖引起晚庭和弟弟的笑容。
只是,晚庭當(dāng)日回去后,不知為何,腦海里竟然反復(fù)出現(xiàn)那個瘦削的身影。
她雙手撫著腮,望著窗外的明月,想到那個勇敢且動作利落的少年,不自覺的,她的笑容就溢滿了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