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醒醒!”
一道溫和而急切的聲音反復在耳邊呼喊,伴著劇烈的搖晃。
方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頓時被陽光炫得發(fā)暈,揉了揉眼睛后,發(fā)現(xiàn)眼前是一個滿臉滄桑的男子,年齡目估有四十多歲,穿著一身葛布短衣,腰里系了根草繩,赤腳上滿是泥巴;頭上挽了個亂糟糟的發(fā)髻,明顯是古代人的打扮。
再看周圍,有條三十來米寬的河流,入目處盡是土路、農(nóng)田、水塘,遠處雖然有山,但都不高,不像是山區(qū);
還有不少人在附近田間勞作,打扮與眼前男子大同小異。
重要的是,不見一座高樓大廈,也不見一輛汽車、摩托車、電動車,連自行車都沒一輛。
“大叔,你們是在…?”
他剛想問對方是不是拍戲,話出半截,又意識到不對勁,周圍根本沒有攝相機和劇組人員,而且,這人說的似乎是吳語,他是在魔都上學,所以能聽懂,只是腔調(diào)有些不同。
“小郎君,沒的事吧?”
男子見狀又問道,眼中泛出焦急之色。
“哦,我沒事?!?p> 方晨搖搖晃晃地站起,學著古代人的禮儀對著男子拱了拱手,他也不知道是否正確,希望對方看得懂。
“小郎君,使不得,使不得?!?p> 男子頓時有些慌亂,急忙后退幾步。
方晨見狀垂下雙手,試探地問道:“大叔,這里是哪?”
男子說道:“這里是永盛村?!?p> 方晨疑惑道:“永盛村?離這里最近的城市是哪個?”
男子滿頭霧水道:“城市?小郎君說的是城池吧?往西十五里是秣陵縣,往北六十里是建康城?!?p> 聽到這個詞,方晨已經(jīng)確定了這是在古代,也就說,他穿越了。
他之前在租住房里熬夜網(wǎng)購,付款時多輸了一個零,把一周的生活費搭了進去,申請退款時卻怎么都進不了那個網(wǎng)站,接著莫名其妙地暈了過去,醒來時就是這一幕。
方晨也不好繼續(xù)追問,于是拱手道:“多謝大叔了?!?p> 他歷史學得不錯,知道南京在南北朝前后叫建康,那么年代就在三國和南陳之間了。
剛準備告辭,卻一想,自己現(xiàn)在無處容身,好不容易與人搭上話,可不能就這么走了,于是厚著臉皮說道:“大叔,我因為遭遇盜匪,差點丟了性命,好不容易逃脫,結(jié)果流落這里,現(xiàn)在身無分文,不知大叔能不能收留我?guī)滋欤看笫宸判?,我不會白吃白住,有什么活我都干?!?p> 本以為會被拒絕,因為古代百姓大多食不果腹,多一個人就多一張嘴,沒想到男子卻沒有遲疑:“小郎君不要客氣,我家離得不遠,走幾步就到了,要是不嫌棄,就在家里住下,想住多久都行?!?p> 說著伸手一指:“小郎君請隨我來?!?p> 方晨說道:“有勞大叔了。請問大叔怎么稱呼?”
男子客氣道:“不敢,我姓陸,叫陸貴。”
方晨說道:“那我就稱您為貴叔了?!?p> 陸貴急忙擺手:“不敢,不敢,小郎君叫我名字就好的啦。”
跟著陸貴走了一百來步,一路上盡是魚塘、桑樹,田里則長著綠油油的稻秧子。
稍頃之后,到了一個占地幾十平米的籬笆院前,院里座落著幾間泥坯茅草房。
“貴哥,有人來了?”
一個年近四十的婦人正坐在院里洗衣服,見狀疑惑地問道,同時好奇地打量著方晨。
婦人模樣還算周正,如果皮膚細膩些,至少在八十分以上;穿著葛布做的襦裙,上面有不少補丁,非常破舊,但洗得很干凈;
旁邊還有兩個孩子,一個七八歲的男孩,一個五六歲的女童,都長得瘦骨嶙峋、頭發(fā)枯黃,躲在婦人身后,怯生生地伸頭瞅著。
方晨連忙打招呼道:“方晨見過叔母?!?p> “小郎君不要客氣,鄉(xiāng)下人沒這么多講究。”
婦人連忙回應(yīng)道。
“這位小郎君被盜匪搶了,要在家里呆幾天,你給他收拾一下那間屋?!?p> 陸貴適時說道。
婦人眉頭一蹙,又舒展開來,低眉順眼地說道:“曉得了?!?p> 方晨臉上不由有些發(fā)燒,他一眼看出,陸貴家的情況并不好,實際上,古代老百姓家境有幾個寬裕的?不餓死人就謝天謝地了,哪怕在建康治下也一樣。
他連忙說道:“貴叔,叔母,你們看家里有什么活需要我做,就只管吩咐,我能吃苦的。”
婦人面色一緩,看向陸貴,陸貴說道:“這個等一會再說,你餓了吧?先吃點東西?!?p> 說著又給婦人使眼色。
婦人嘆息一聲,又進了廚房,過了會后端出一碗不知道用什么熬成的粥。
“多謝貴叔、叔母。”
方晨肚子早咕咕叫了,見狀客氣一聲后接了過來,咕咚咚灌了下去,感覺稍稍好了些。
婦人眼中泛過一絲不忍,接過碗說道:“小郎君,再給你盛一碗吧!”
方晨擺手道:“多謝叔母,不用了,我已經(jīng)吃好了。”
他臉皮再厚,也不可能只顧自己吃飽,那樣就是沒心沒肺了。
婦人見狀松了口氣,點頭道:“小郎君稍等一會,我給你收拾一下屋子。”
方晨說道:“叔母,不著急,貴叔剛才是準備下地干活吧,我也跟著去?!?p> “使不得,使不得?!?p> 這下兩口子都慌了,方晨身上的衣服式樣他們是沒見過,但料子一看就精細的很,而尋常百姓只能穿葛衣,也就是麻布衣服,哪怕是有錢也不行,所以認為方晨肯定出身望族,不過是落難了,這樣的人怎么敢讓他干農(nóng)活?
方晨也意識到這點,又說道:“貴叔,叔母,你們別擔心,我也是尋常人家出來的,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這身衣服是從盜匪那里順出來的,要是方便的話,麻煩叔母幫我拿件衣服換上,免得引人注意?!?p> 他穿越時穿著一身單睡衣,蹬著一雙人字拖,現(xiàn)在仍是這副打扮,可惜手表、手機都沒帶過來,要不然,還能到城里忽悠一筆錢。
“好,好,娘子,把我的衣服給小郎君拿一套?!?p> 陸貴長出了口氣,他實在不想和名門望族的子弟有什么交集,卻沒質(zhì)疑方晨順出來的衣服為什么這么合身。
婦人很快翻出一套葛衣,方晨謝過一聲后進了屋里,費了老大勁才套上,原先那套睡衣就團成一團,連同拖鞋塞到了角落。
值得一提的是,他之前有些文藝范,所以頭發(fā)留得很長,一直到了肩頭,倒是避免了一些麻煩。
挽髻他不會,于是找了根布條,從腦后扎了起來,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頓時覺得接上了地氣。
下一刻,一股悲愁涌上了心頭。
悲的是再也見不到家人了,如果發(fā)現(xiàn)他失蹤,父母不知道該有多難過?但事已至此,也只能面對現(xiàn)實了,幸好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都已經(jīng)成家,不愁沒人照顧父母,相信時間久了,會慢慢接受他失蹤的事實。
愁的是混吃等死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如果他還是以前那樣得過且過,百分百得餓死,但該做什么呢?
之前在學校學的是電子商務(wù),到了這個年代想專業(yè)對口?
簡直就是笑話了,又沒有其他什么技能,別的穿越者靠賣肥皂、制玻璃賺得盆滿缽滿,他可不記得這幾樣配方,連怎么曬精鹽都不清楚。
方晨反復想了想,始終沒什么主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正想著,外面?zhèn)鱽砹苏f話聲,豎耳一聽后,發(fā)現(xiàn)來了其他人。
方晨心中不禁一突,感覺十有八九是沖他來的,難道有人發(fā)現(xiàn)他可疑,要抓他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