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替罪之人

　　仙姝宮里，展祁親自帶隊守衛(wèi)，并安排了專人搜查下毒之人。而玉妃萱和葉凌以診病為由被留了下來，這事來的突然，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眼下他們能留在宮中，正好也省了麻煩，可以第一時間知道所有的消息。

　　玉啟軒安撫好了使臣，又嚴令徹查今晚宮宴的相關(guān)人員，最后他才匆匆來到仙姝宮，走到門口，見到小榻上凝眉沉思的她，他腳步一頓，心中安定，卻又慶幸，幸好那個倒下的人不是她，幸好他同意了今晚用個替身，不然他真的不敢想。

　　“小九”，一聲親昵的呼喚，道不盡的難舍，指尖輕撫過她的鬢發(fā)，確定人好好的，又脫口而出一句：“幸好”。

　　幸好她還在，還有許多虧欠他還沒來得及彌補，看到青鸞倒下去的那一刻，他心里的后怕，豈止一點點。

　　“這次的事，是沖我來的”，玉妃萱看到她的樣子，瞥了一眼殿內(nèi)，一群太醫(yī)聚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討論著什么。

　　“人家可是有名的神醫(yī)，自有我等比不上之處……”

　　“我看倒不盡然，這毒來的兇猛，長公主的肺癆之癥由來已久，這次恐怕……”

　　“咳……”一個年紀大的老太醫(yī)輕咳一聲，眼神示意了一下，外間的方向，小聲道：“陛下來了，慎言”，幾人聞言紛紛閉嘴，停止了這場“八卦”探討。

　　玉妃萱耳力極佳，自然將屋中動靜聽個一清二楚，葉凌也進去了一些時候，青鸞生死未卜，她也算有驚無險，鬼門關(guān)前又走一遭，但她依舊神色從容，畢竟生死之事，早已司空見慣。

　　“我會去徹查，放心”，雖然她沒事，但玉啟軒決不允許有這樣威脅她安全的人存在。想著想著，他又想到了墨太后身上，這事跟她會有關(guān)系么？如果有，又該怎么辦才好？

　　兩人正說著，葉凌終于出來了。他接過侍女手中的帕子一邊擦著手，一邊道：“確實是天南星，而且是精心培育過的，毒性極強，一株就讓她吐血昏迷，若是再多一點，她的命就沒了”。

　　宮中的太醫(yī)雖然查出了是什么毒物，但以他們的醫(yī)術(shù)根本回天乏術(shù)，已經(jīng)給青鸞判了“死刑”，葉凌是有名的神醫(yī)，雖然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是鐵定要比宮中的太醫(yī)強很多倍，所以有他在，玉妃萱并不擔心。

　　墨太后當初為了混淆視聽，是說玉妃萱患有肺癆之癥，宮中人人自危，才順利的將“她”送出宮去。所以后來，為了隱藏身份，也為了少些麻煩，以至于她后來在宮中行走，也一直戴著紗帽，所以自始至終都沒有外人見過她的真實面容，沒想到，這次憑空捏造的病，竟然給了害她之人以可乘之機。

　　不過還有一點，她倒是沒想到，季冥月安排的替身，為了以假亂真，竟然真的患有肺癆。所以被有毒的天南星，刺激過后，才舊病復(fù)發(fā)，當場吐血。但是不管怎樣，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人是沖著玉妃萱來的。

　　萬壽宮中，墨太后端坐高位之上……

　　“瑤妃娘娘，得罪了”，跪在宮殿中間的墨瑤被秀竹一個巴掌扇倒在地，她宮服未去，挨了一巴掌哭的梨花帶雨，清秀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要知道她從小到大就是天之驕女，如今卻被一個奴才打了，自然怨氣難消，可這人是墨太后的心腹，她心里有氣卻不敢發(fā)作，只能服軟示弱。

　　“是不是你”，墨太后一臉嚴肅，冷冷地問道，有人給玉妃萱下毒這是她沒想到的，而且還是在千秋歲宴這樣的大日子上，當著各國使團的面，這跟在仇家面前自揭短處一個道理。

　　玉妃萱之所以敢明目張膽的弄個替身來，就是算準了她不會在這個時候發(fā)飆，因為有了差池那丟的是西洲的臉，可惜到最后，這面子還是丟了個干凈。

　　“姑姑，真不是我”，墨瑤看著墨太后氣急敗壞的模樣，一時間是又委屈，又有點疑惑，姑姑不是不喜歡玉妃萱的么？怎么會為了她大動干戈。

　　宴會上她還曾仔細觀察了一下玉啟軒的態(tài)度，對這個長公主的態(tài)度談不上疏離，但屬實算不上熱絡(luò)，現(xiàn)在她真的有點分不清這母子三人關(guān)系的真假了。

　　墨太后的鳳眸一瞇，掃了她一眼，又繼續(xù)道：“這一巴掌也是給你長個記性，在這宮里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得心里有數(shù)，下去吧”。最近她沒怎么出門，不過宮里的動靜，卻也瞞不過她，沒點過硬的本事，怎么能走到現(xiàn)在。

　　“是，瑤瑤明白”，墨瑤摸了摸灼痛的臉，抿嘴應(yīng)下了，轉(zhuǎn)身離開的那一瞬間，眼中盛滿了難以消散的怨氣。

　　萬壽宮里的小打小鬧沒引起什么波瀾，仙姝宮里關(guān)于兇手的猜測也毫無進展。

　　“不會是她，這一招雖然好用，但這人顯然不知道我患病之事，實屬子虛烏有，若今天坐在那的是我，這般周折也是功虧一簣”，倒不是她有意開脫，雖然知道自己一直是墨太后的眼里的一根刺，但她心里還是存著一點信念，她始終相信那句話，虎毒還不食子。

　　葉凌和玉啟軒聞言對視一眼，默契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青鸞是誤打誤撞，要怪也只能怪季冥月想的太周到了，不過要非說我礙著誰的事了，還真有……”玉妃萱忽然抬頭定定地看著玉啟軒，意思已經(jīng)不言而喻了。

　　若是排除了他們母子的個人恩怨，那么她回來這許久唯一有過節(jié)的，除了崔家就是后宮新添的那群人了，崔家沒那個膽子，敢在宮宴上做手腳，可是那群鶯鶯燕燕可就不一定了，而且下毒這種，也是后宮里常見的手段。

　　“展祁，率人搜查后宮，”玉啟軒的聲音很冷，眸子中也是寒涼一片，若事情真的出在后宮，那他豈不是差點間接害了她，為了讓墨太后消停點，他也由得她折騰去了，但他卻低估了這群女人湊在一起的嫉妒心，即使那個人是他的親妹妹。

　　“陛下，找到了”，果不其然，一番徹查下來，雖搞得后宮人心惶惶，但立竿見影，果然有收獲，找到了興風作浪之人，還查獲了剩下的天南星毒株。

　　“陛下，我冤枉，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唐青禾被揪出來時還是一臉懵，她明明只花高價弄到了一株天南星，她的宮里怎么可能還有剩余的，而且這花長得和她買的也不一樣，但卻跟宮宴上被換掉的一樣，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在一頭霧水中，莫名就成了別人的替罪羔羊。

　　如今后宮主事的人是墨太后，問話的首選自然是萬壽宮，但玉啟軒想讓玉妃萱等人旁聽，便差人將墨太后請了過來。

　　“這仙姝宮修得可真漂亮”，墨瑤隨著墨太后一同來到，看著眼前的一草一木，羨慕之情溢于言表。

　　墨太后聞言只是冷哼一下，不說別的，就是這院里四季常開的梅花，便要花費何止千金，自己辛苦為他操勞謀劃，也不見得他為自己的萬壽宮添磚加瓦，想想就覺得眼前的一切十分礙眼，只好加快了腳步。

　　“這是怎么了？興師動眾的叫哀家前來”，人未到聲音已經(jīng)先到了，玉妃萱隨著眾人行了個松松垮垮的禮，就繼續(xù)縮在椅子上，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模樣，裝的無辜又氣人。

　　“母后，唐貴人是后宮中人，還是您來發(fā)落吧”，早在請人的時候，玉啟軒已經(jīng)差人將來龍去脈講了個大概，人證物證俱在，唐青禾也是百口莫辯，眼下已經(jīng)哭暈了過去。

　　“秀竹，潑醒她，哀家倒要看看是誰在千秋宴這樣的大日子里，興風作浪”，她話有所指，語氣帶刺兒，奈何玉妃萱壓根兒都懶得理她。

　　一杯涼茶下去，唐青禾打了一個激靈，瞬間轉(zhuǎn)醒，看到一屋子的大人物，畏畏縮縮地往后退了一步，但還是拼命地搖著頭：“不是我，不是我”，在看到一旁站著的墨瑤時，突然來了勁頭，猛地竄了起來，掙扎著撲了過去：“是她，是她，是她教我這么做的，就是她……”

　　“唐貴人，本宮平日待你如姐妹，你自己犯了錯，怎還亂攀咬人呢，再怎么說，長公主也與我是表姐妹，我怎么會害她呢”，墨瑤趕緊撇清自己，殿中一時充斥著各種鬼哭狼嚎的聲音，吵得玉妃萱腦殼疼。

　　“好了，好了，趕緊把這瘋婦給哀家拉下去”，墨太后看著眼前的鬧劇，她也是從多年的宮斗里摸爬滾打上來的，自然曉得這些女人們的心思，至于這里頭究竟有沒有墨瑤的事，她也不予計較，橫豎今天這個局面里，玉啟軒要負一半的責任，玉妃萱也難逃干系，若是她沒回來……思及此，她突然有了一個好主意。

　　拖走了唐青禾，終于恢復(fù)了寧靜，“葉神醫(yī)，公主身子如何了？”墨太后難得關(guān)心了一句，倒讓玉妃萱有些受寵若驚，“回太后，公主性命無礙，但是還需長久調(diào)養(yǎng)”，葉凌回道。

　　墨太后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道：“既如此，啟兒，妃萱的病離不開行宮的暖泉，不若就早日送她回去吧”，語氣里滿是慈愛，活像一位擔憂女兒的慈母，還有意無意地看了玉妃萱一眼。

　　玉妃萱坦然與之對視，合著這是借著由頭要攆她走啊，不過也好，長公主是回去了，不代表季冥玉不能留下來，如此倒還省了不少麻煩：“陛下，太后娘娘一片拳拳愛女之心，天地可鑒，冥玉都感動了呢”。

　　葉凌聽著她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撇了撇嘴，玉啟軒接收到她的眼神示意，倒也默許：“朕早日安排皇妹回去，母后安心”。自以為送走了大麻煩，墨太后心里舒坦極了，轉(zhuǎn)念一想試探道：“啟兒，唐貴人一時糊涂，唐家……”

　　“前朝政事，就不勞母后費心了”，玉啟軒淡淡地打斷了她的話，便打著送葉凌兩人出宮的由頭，遣散了眾人……

　　天外之城里，因著風云大會將近，倒也比平時熱鬧忙碌許多，季冥月倒是難得清閑，畢竟就算忙得人仰馬翻，也輪不到他這個城主親自上手。

　　“啁啾……”一只黃色的小鳥嘰嘰喳喳地停在窗口，季冥月伸出一根手指托住了它，點了點它的小腦袋，從它的紅爪子上取下了一張小條，上書：功成，西洲亂。

　　微微用力，季冥月手中之物皆化為灰燼，小黃鳥也撲棱著翅膀飛遠，只有他一人躺在竹椅上，神態(tài)自若地閉目養(yǎng)神。遠遠看去，仿若遺世獨立的謫仙人，不食人間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