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湘宜身死
月黑風高夜,崔時府上,一片安靜……
自從有了玉妃萱的撐腰,顧湘宜院里的待遇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吃的精致,用的昂貴,一時間府上的人都說,這主母時來運轉(zhuǎn),不少人也開始見風使舵,上門巴結(jié),只是顧湘宜的態(tài)度,依舊沒多少變化,僅有的好臉也給了曾經(jīng)幫她解圍的柳氏,還將崔時搜羅來的小玩意,盡數(shù)給了她,這讓同樣身為小妾的牡丹,眼紅不已。
崔時寵妾滅妻一事,崔家上下都受了連累,她也不例外,被罰掌嘴半月,布衣素食半年,還時常被府中上下的人欺負,心中一口氣也是憋了很久,但經(jīng)此一事,她雖有收斂,卻并無悔過之心,面上恭敬無比,實則包藏禍心,這一點倒是和崔時不謀而合。
“顧湘宜,你的靠山走了,看你還嘚瑟個什么勁”,小廚房里,有人支走了熬安神湯的秋雨,一臉陰沉的崔時借機鬼鬼祟祟的溜了進來,如今他僅有的閑職被撤,還永不得入仕,前途沒了,崔文亮也不再管他,曾經(jīng)的狐朋狗友見到他也都繞路而行,可謂是一生盡毀。
更可氣的是,他原本打算借討好顧湘宜,攀上玉妃萱這棵大樹,就憑當今陛下那么寵她,只要她開口,不用說官復原職,就是官升一級也不是不可能的,然而事實證明,一切他都想多了。
“要不是,你爹聯(lián)合我爹,拿我娘的命威脅我,你以為,我憑什么嫁給你”,顧湘宜諷刺意味十足的一句話,徹底戳痛了崔時的心,甚至生出了別的惡毒心思。
牡丹出身煙花之地,自然知道很多見不得人的手段,當晚便給了崔時一包藥。
眼見著崔時得意洋洋地從廚房離開,阿音閃身從房梁落下,也往湯里加了些“料”。
“顧小姐,準備好了,公主叮囑您小心”,阿音忙完立刻拐到了顧湘宜的臥房,在窗外小心開口叮囑道。
“好,讓她安心”,顧湘宜點頭道,手里握緊的是那一個小巧的瓷瓶……
一個平平無奇的夜晚,各人有各自的謀劃……
“啊”,一聲凄烈的尖叫,劃破了夜空……
京兆府府尹皺著眉頭,一臉倦色的看著訴狀,這崔家最近是走了什么霉運,怎得接二連三的出事?
“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會死,我只是,只是下了一點,一點……”崔時怎么也沒想到,顧湘宜喝過湯后,好事未成不說,竟然會七竅流血,當即中毒身亡。
“我沒殺人,我沒殺人……”京兆府大堂之上,崔時臉白如紙,在百姓議論紛紛的嘈雜聲中,抖成了一團。
“真狠心那,連結(jié)發(fā)妻子都殺,簡直是畜生……”
“可不,聽說那顧家嫡女可是咱們長公主的好友,這長公主剛走,崔時就毒死了她,當真是不把長公主放在眼里……”
“就是,就是,你看,這不陛下都親自派人來查了么……”
外面的聲浪雖高,這些話卻一字不漏的傳進了崔時的耳朵,藐視皇權(quán),這么大頂帽子扣下來,他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得,想著就撲向了旁邊跪著的牡丹:“你這個賤人,你害我”。
“我沒有,我沒有”,牡丹被推倒,痛苦地蜷縮成一團,她也不知道這簡單的媚藥怎么就成了殺人的毒藥。
“拉開拉開,大堂之上成何體統(tǒng)”,京兆尹一拍驚堂木,想著維持秩序,兩邊的衙役立刻上前,把狀若瘋婦的崔時拖了開。
見逐漸安靜,府尹回身又笑瞇瞇地問旁邊聽審的展祁道:“展大人,你看這……”
“先收監(jiān)吧,其他的可要查的仔細點”,展祁淡淡的回道,他奉了玉啟軒之命,前來盯著,自然代表的是皇帝的意思。
這邊崔時鋃鐺入獄,另一邊崔府大亂,“老爺,你想想辦法,救救時兒,他可是你的嫡子啊”,崔夫人哭的撕心裂肺,崔文亮攥著拳頭不停地徘徊,頭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這顧湘宜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
說崔時惱羞成怒他信,對顧湘宜心懷怨懟他信,但是說他會毒死她,他還真就不信,可是眼下有人證看到崔時去了廚房,牡丹也說崔時找她拿了藥,剩下的毒藥還在他房里,顧湘宜也的確死了,這些都是真的啊,一時間,他仿佛置身于一張巨大的網(wǎng)中,只能成為待宰的獵物,動彈不得。
“你不去,好,我去”,同樣大亂的還有顧府,顧榮一飛沖天的白日夢還沒做夠,就被當頭棒喝,顧湘宜的生母望著滿院縞素,哭的雙眼通紅,當初崔、顧兩家狼狽為奸,以她的命相要挾,才逼女兒嫁了過去,日子不好過也就罷了,如今更是丟了命,可顧榮卻連討個公道都不敢,看著這個男人,她的心徹底涼了。
望著決絕而去的顧夫人,顧榮手腳頓涼,跌坐在了太師椅上,忽然一陣風過,靈堂的蠟燭瞬間滅了,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zhàn)。于心有愧的他,再也不敢在此多待,匆忙跑回了自己的書房,一進門又被嚇了一跳,看著平白出現(xiàn)的黑衣人,他不等喊人,就見一把明晃晃的飛刀擦著臉飛過,他只得轉(zhuǎn)身佯裝鎮(zhèn)定的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是什么人?”
“你不必管我是誰,我只是來給顧大人送點東西”,來人是一男子,壓低了聲音回道。
顧榮抖抖索索地接過布包,匆忙翻了幾眼,當即神色大變……
第二日,京兆府口的鳴冤鼓就被重重敲響,世間人忙忙碌碌,最愛看他家你家,不出片刻,周圍已經(jīng)聚集了一圈準備旁聽看熱鬧的百姓,一個衙役小跑著出來問道:“何人這么早擊鼓?”
“臣婦顧榮之妻,顧湘宜之母,今日特來面見大人,求大人為我女兒討回公道”,顧夫人身著白色素服,長發(fā)未綰,神情哀戚,但說的每一個字卻是擲地有聲。
周圍百姓聽得一片嘩然,府尹也趕緊爬起審案子,皇帝督辦的案子他可不敢怠慢,顧夫人端跪在大堂之上,不僅將顧湘宜在崔府的冷落日子講了出來,更是爆出了崔文亮和顧榮的卑劣手段,一聽親生父親聯(lián)合外人將親生女兒送入火坑,人群中頓時響起了不少罵罵咧咧的聲音。
“老爺,老爺,夫人去,去京兆府了”,管家得了消息,匆匆來報,顧榮一夜未睡,頂著兩個黑眼圈,說不出的疲憊,似乎早就知道了一樣。
“顧大人將這些送到京兆府的案臺上,我保證,崔府會從京城消失,不會有人找你麻煩……”
“對了,不要妄想阻止你夫人出門,也別想給崔府通風報信,否則明日你夫人會一起帶著顧家的秘密,出現(xiàn)在京兆府門口”。
黑衣人的話言猶在耳,顧榮捏著手里的東西,心一橫道:“備轎,去京兆府”。
“昨日案發(fā),今日有母鳴冤告狀,這事可是有點意思了”,沈熙支著下巴,看著京兆府門口,圍得水泄不通的人,悠悠地說道。
好不容易被逮到的玉妃萱,此時,正跟沈湛同屋下棋,聞言抬頭看了一眼,這人一大早就拉著自己來到京兆府門口的酒樓看熱鬧,到底是何用意:“世子,最近很閑?怎么會摻和西洲官家的后宅之事?”
早在被拎來看戲的路上,就從沈熙嘰嘰喳喳的話里,聽出來了,合著她導演的這出戲里,沈湛還參了一腳。
“故人殞命,幼時相識,難免有些情分”,沈湛落下一子,倒沒多少情緒變化,仿佛在說一件無關(guān)痛癢的事。
“那殿下告知于我,又是什么意思?”且不論兩人合作未成,就憑她天外之城,局外人的身份,這等秘事,也不該她知道,崔家一倒,朝堂必定要洗牌,難免不會亂,他國臣子,攪亂西洲,其心可昭。
“玉公子覺得呢?”沈湛捏著棋子,修長的手指摩挲著,似笑非笑的將問題又丟了回來。
“我覺不出來”,一別多年,如今的他倒是伶牙俐齒,比她還工于算計,先是爆出了葉凌的身世,后又把秘密赤裸裸的拋給她,這是在表招安誠意,以示信任還是他算準了自己會答應(yīng)他?
猛地她又想起了,那一日,他說,與你訂立盟約之人,是我,不是南楚。這句話乍一聽沒什么,可是細品之下,這里的門道可就曲折不少。不過眼下她顧不得揣測那么多的深意,探聽秘密這事講究一個循序漸進,一時問的太多反而得不償失,令人生疑。
沈湛聽見她的回答,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這人還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見招拆招用的倒是妙,明明聰明伶俐,卻總是“裝瘋賣傻”,故作不知,想從她這知道點什么,還真是不容易。
“哎哎哎,你們快看,崔文亮和顧榮來了”,樓下,兩頂華貴的轎子從兩個方向匯聚在一起,看熱鬧的百姓自覺的散開,崔文亮黑著臉下轎,和同樣臉沉如水的顧榮,不期而遇。
顧榮摸了摸懷里的東西,似心虛般也沒打招呼,先行一步,匆匆地進去了,落在后面的崔文亮,眼皮沒來由地抖了一抖,似乎有大事要發(fā)生。
果不其然,他后腳剛跟進來,就聽見了顧榮那一句“揭發(fā)崔御史通敵賣國”。
“顧榮,你瞎說什么?”他趕緊大喝一聲,加快腳步邁進,堂上再也聽不到顧夫人的啜泣,只剩了兩人的對陣嗆聲,涉及通敵賣國,京兆尹也傻了,這遠遠超出了他的預(yù)判,趕緊派人去宮里傳話……
萬壽宮中,一如既往,飄著淡淡的檀香味,墨太后靠著窗邊小榻,臉上的妝容一絲不茍,卻有著和年齡不符的張揚之氣。
“太后,顧家和崔家在京兆府,鬧得人仰馬翻,這可如何是好?”秀竹在一旁問道。
“那丫頭真死了?”墨太后倒不關(guān)心顧、崔兩家如何,只是神色淡淡的問出了心中所想。
“派去的人瞧了,真真的”,秀竹一愣,但還是據(jù)實回答。
“這崔時瞧著懦弱無能,倒是幫了哀家一個大忙”,墨太后突然不怒反笑,慢慢起身,秀竹趕緊上前,扶起了她,兩人就這樣慢悠悠地走到了院子里。
秋意漸濃,除了仙姝宮常年盛開的梅花,其余各處都是一派肅殺之感。
“那丫頭自詡聰明,可她忘了人算不如天算,她怕是怎么也沒想到,即使我不動手,顧湘宜也難逃一死,還在她眼皮底下死得這么窩囊”,說著,墨太后竟然輕笑出了聲,可見心情不錯。
“長公主那,怕是不好交代”,秀竹依舊是神情緊張,絲毫不敢放松,“又不是哀家動的手,左右也賴不到我頭上,只是那丫頭還在西京,崔家怕是留不住了。”墨太后微微一笑,神情說不出的放松,彎腰掐斷了一朵秋菊,嗅了嗅,片刻又道:“罷了,棄就棄了吧”。
崔文亮還不知道,他的命運就如這花一樣,已經(jīng)被攔腰截斷,他所效忠的主子,已經(jīng)三言兩語就將他一家上下全都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