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落水之后

　　晚上，陸平熄了燈，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間，隱隱覺得船似乎晃動了一下，緊接著是從遠(yuǎn)處傳來的嘈雜聲和模糊的慘叫聲。

　　陸平一下子就沒了睡意，翻身從床上坐起。

　　有敲門聲響起，陸平連忙披上衣服開了門，門外站著臉色沉重的季冉。

　　“怎么了，外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标懫降吐晢柕?。

　　“不太清楚，聽說好像是遇到了水賊?！奔救叫÷曊f，“驚岸兄，冉出去看看，你在艙內(nèi)小心些，不要亂走動，不要點燈，多注意著外面的情況，時刻要做好最壞的準(zhǔn)備。最后，驚岸兄，保重?！?p>　　季冉神色焦急，匆匆說完這些后，便轉(zhuǎn)身離開。陸平第一次見到季冉像今天這般，不過也沒有多問，只是說了句：“小心點?！?p>　　季冉走后，陸平熄了房間里的燈，坐在不起眼的陰暗處，旁邊還放了一個凳子——為如果最糟糕的情況發(fā)生而做的準(zhǔn)備。

　　等了一個晚上，陸平始終沒聽到明顯的動靜聲，反而是遠(yuǎn)處的嘈雜聲漸漸淡去，提著的心放下了大半，再加上他之前本就沒睡多久，一晚上精神又高度集中，松懈下來后，睡意也漸漸襲來。于是天快亮?xí)r，陸平就著他坐著地方的墻小瞇了一會兒，等著季冉給他帶回具體的情況。

　　可是，黎明時，第一個來找他的人卻不是季冉，而是一臉歉意的之林公子，以及一個不好的消息——昨夜在與水賊的沖突之中，季冉與蕭十一很不幸的一同落水。

　　*

　　“這是后日我們離開時所要乘坐的船?！卑?，那個叫八月的小姑娘帶著長安長寧兩兄弟上了橋，指著停在前方橋邊的一艘不算大的黑蓬船說道。

　　八月小跑著走到栓繩的地方，解開繩子，轉(zhuǎn)過身招呼二人：“那個，過來幫個忙。”

　　長安搶先一步走到八月身旁，和她一起把船拉到岸邊。八月低下頭抓著繩子，小小的臉微微發(fā)紅，隨后她的視線落到了他身后的長寧，笑著沖他招手：“長寧哥哥，你也過來搭把手?！?p>　　長寧：不是我不愿意，真的。

　　“師傅說蓬里面有新準(zhǔn)備的干草和被褥，我下去看看?！卑嗽律斐鐾韧粨u一晃的船里跳。

　　“小心！”看著跳入船的八月摔在了船板上，長寧不由得驚呼出聲，惹得正握著繩子欣賞遠(yuǎn)方景色的長安回頭看了好幾眼，臉上面無表情。

　　“沒事的?！卑嗽抡酒饋砼呐囊路?，一雙滿是靈氣的大眼睛笑瞇瞇的看著他們，“不用擔(dān)心?！?p>　　“對了，長安哥哥和長寧哥哥要不要也下來?！卑嗽聫呐罾锾匠隽祟^，“八月已經(jīng)把里面收拾好了哦?！?p>　　長安小心的瞥了一眼長安，看他表情冷冷的，毫無表示，估摸著自己的這位兄長對此多半是沒啥意思，無疑是要自己下去勘察情況，就說道：“我還挺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情況，辛苦兄長一個人在岸上控制船只了?！?p>　　“長寧哥哥不說，八月都要忘了。”八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岸上需要人手控制船只，長安哥哥辛苦了。”

　　長寧坐在橋邊，學(xué)著八月的樣子，雙手用力一撐便躍至船上，拍拍手笑著對用小手緊緊的抓著橋邊的板子，但實際上并沒有起什么作用的八月說，“你啊，老老實實的在那里，不要添亂多好。自己又抓不住，萬一掉到水里了，還要我們下去救你?！?p>　　八月聽了，小臉氣得鼓鼓的，說：“沒有，我其實就是喜歡扶著點東西，而且我不會掉到水里去的?！?p>　　“好好好，八月說得都對?！遍L寧忍著想去戳一戳她小臉的沖動，笑瞇瞇的說，“那么，愛扶著東西的八月小姑娘，可以帶我在船上走走嗎？”

　　八月小姑娘傲嬌的抬著頭，說：“來吧?！?p>　　隨著二人的身影先后從自己的視線內(nèi)消失，長安把繩子在之前的那個木樁上拴好，手里拿著在來的路上隨手順來的一根草，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橋邊。

　　沒多久，二人就從蓬里出來了，長寧把布簾再次束起，轉(zhuǎn)過頭對一旁的八月說：“挺好的。”

　　“來，注意點?！遍L寧把八月扛在肩上，同時嘴里念叨著，“等手抓穩(wěn)了再往上爬，一定到穩(wěn)當(dāng)?！?p>　　“知道啦?！卑嗽率终J(rèn)真的探著身子往上爬，“我會小心的。長安哥哥，你再辛苦一下，我們馬上就上來了?！?p>　　長安攥著繩子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臉上卻是如之前一樣的毫無波瀾：“行，你們快一點?！?p>　　“好了好了，上來了?！卑嗽伦诘厣?，望著正在船上搬凳子的長寧，道：“長寧哥哥，八月來幫你了?！?p>　　“不用了?！遍L寧擺好凳子的位置，沖她揮了揮手，“你就在那里就行，我一個人可以的?！?p>　　話雖如此，長寧踩著凳子，準(zhǔn)備往上爬時，船體搖搖晃晃的向河中心退，長寧腳下再一用力，于是這位一直在擔(dān)心別人會不會落水的，很不幸的、自己落水了。

　　“長寧哥哥！長寧哥哥！”八月一路小跑到橋邊，“你抓緊你旁邊的柱子，快，我拉你上來?！?p>　　長寧：小姑娘，你拉我只會讓你也一塊落水，而且，你說的那個東西，它不是柱子。

　　“我來吧?！遍L安不知何時來到了驚慌失措的八月身邊，把她抱起來放到離水邊有一定距離的地方，輕聲說，“聽哥哥的話，就在這里乖乖坐著，不要亂動。放心吧，這里有我在，長寧不會有事的?！?p>　　“嗯?！毙⌒〉陌嗽抡J(rèn)真的點了點頭，“我聽長安哥哥的。”

　　安撫好了八月，長安返回水邊，把泡在水里面的長寧拉了起來。他全程背對著八月，面無表情。

　　是報應(yīng)吧？他這般告訴自己，今天，我所遭受的，是老天對他間接導(dǎo)致弟弟落水的報應(yīng)吧。

　　在黑暗中，他聞到了熟悉的藥香，恍惚間，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他從一股藥香中睜開眼，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女孩在給自己擦臉。

　　他下意識的想喊一聲八月，然而話還沒到嘴邊，便聽到了一個清冷的聲音：“十一兄，你醒了?！?p>　　不是八月！他猛然清醒，對自己說：不是八月、不是八月......

　　“十一兄，你的眼睛正敷著藥，先不要碰?！奔救綌r住了蕭十一的手，“給你上藥的那位老先生特意囑咐了，這幾天盡量不要隨意走動，少觸碰自己的眼睛?！?p>　　“這里是哪里，都發(fā)生了什么？”蕭十一放下手，平靜地問，“還有，我的眼睛......”

　　“十一兄放心，你的眼睛是因為在水里時進(jìn)了臟東西，沒有什么大礙，敷一段時間的藥就沒事了。至于這里是那里，請十一兄恕小弟無能，小弟醒來時，帶著十一兄循著遠(yuǎn)處的光來到了這里，這里有幾間屋舍，屋舍的主人是一位邵姓的老先生，攜妻在此隱居數(shù)年。十一兄的藥就是這位老先生在附近尋得的。先生說，此地偏遠(yuǎn)，堪堪尋得些藥材將就著用，還望十一兄莫要嫌棄?！?p>　　“不會的，蕭某欠邵先生救命的恩情，怎會反過來嫌棄？”蕭十一摸索著抓住季冉的胳膊，身子微傾，說，“季冉，那位邵先生如今在哪？蕭某要親自想他表達(dá)謝意?！?p>　　“十一兄，現(xiàn)在是亥時，邵先生一家已熄燈歇息。況且你如今身子還需修養(yǎng)，不如先好好修養(yǎng)一番，等明天邵先生來為十一兄換藥時再說也不遲?！?p>　　季冉輕輕的把蕭十一抓著自己胳膊的手拿開，扶他躺好，說：“十一兄，你剛醒來，身子比較弱，先躺下休息一會兒，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說吧?！?p>　　蕭十一在一片黑暗之中，伴著耳邊的風(fēng)聲，漸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