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的夜里,陸平放下手里的書卷,正準備熄燈,忽然聽見某一處有人員呼喊的聲音傳來。陸平心里一緊,連忙出門找人詢問情況。一聽是蕭十一的房間著火,陸平忽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感,又生怕那位坐不住的跑去湊熱鬧,連忙詢問余下幾人的情況。被問的人表示不清楚,只說外面的局勢有點混亂,不過應(yīng)該沒什么危險,希望陸平公子盡量呆在房間里,府里的情況他們應(yīng)付得來。
在起火處附近,蕭十二使勁攔著要往大火里沖的季冉,說:“你去里面做什么,有多少人在呢,不要添亂了。”
季冉眉頭皺得緊緊的,小聲對蕭十二說:“怎么會這樣,不行,我要進去,我要去救他。”
眼看著要攔不住這個小祖宗,蕭十二急得頭上冒汗,稍微糾結(jié)一番后,悄聲對季冉說:“沒事的,你保護好自己就好,不要受傷了。兄長那里……他向來有分寸的,放心吧?!?p> 聽到最后一句話,季冉愣了一下,一片混亂和焦急的大腦漸漸找回了些許理智,他停下了動作,扭過頭,磕磕絆絆的說:“長……蕭、蕭十二兄,你、你是什么意思。”
蕭十二粗略掃了一下周圍往返打水滅火的小廝,又悄悄往四周的黑暗處瞄了幾眼,壓低幾分聲音,說:“蕭某望冉弟可以,畢竟……”
季冉不自覺得往后退幾步,看著著火的房間,喃喃地說:“明白了,我明白了,原來、原來是這樣的?!?p> 他嗤笑一聲,眼眶漸漸濕潤。
他輕聲道:“原來如此……原本來是這樣的,我……我去看看修竹,不,看看驚岸兄那里的情況如何?!?p> 蕭十二看著季冉幾乎是落荒而逃,咽下了自己要說的話,無奈的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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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冉一路橫沖直撞小跑到了陸平的房門前,一只手扶著門框,另一只手輕輕扣房門。打開門,季冉跌跌撞撞卻又強裝鎮(zhèn)定的走到桌子前,顫抖著端起上面的茶水。
“失火了,失火了?!奔救窖凵窨斩矗曇舭l(fā)顫,“我、我剛從著火那邊回來,那里、那里……”
陸平聽到他的聲音,明顯愣了一下,但內(nèi)心的擔憂還是占了上風(fēng),問道:“你……怎么樣了,有沒有受傷?”
“沒有,當然沒有。”季冉忽然拔高了聲音,雙眼緩緩流下了淚水,“沒事的,怎么會有事,因為啊,這是假的,這都是假的!”
他撐著桌子站起來,雙手捂著臉,說:“騙人的,這一切,都是騙人的?!?p> 陸平明顯被此刻這般模樣的季冉嚇到了,待回過神后,看著自己前方,情緒有些崩潰的季冉,糾結(jié)著開口道:“季冉,你……你保重吧。還有,你現(xiàn)在的聲音……”
季冉擦干眼淚,慢慢平復(fù)了心情,深呼一口氣,向陸平鞠了一躬,,說:“驚岸兄,抱歉打擾,冉失態(tài)了?!?p> “無論如何,請驚岸兄相信,冉對閣下沒有惡意,也希望驚岸兄理解。抱歉了。”
這是陸平在許陽城見到季冉的最后一面,也是他與陸平當面交談的倒數(shù)第三次。
從這以后,在鹿山書院里相識的那兩個少年,在他們各自的人生軌跡上,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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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冉去找張璟時,張璟手里拿著一封信,見他過來,直接遞給了他。
“剛剛那邊來信了?!睆埈Z說,“看上面寫的字,是給你的,送信時好像還挺急的。對了,聽說蕭家那邊出了點情況,你……您怎么樣?”
“沒事、沒事?!奔救捷p聲重復(fù)著,嘴角上揚,“當然了,當然不會有事的。”
張璟本想說兩句,話到嘴邊卻還是收了回去,只是說:“信,璟交到你手里了,小心收好吧,我不了解你們那邊是什么情況,但天下奇人不止一處,還是注意一點比較好。”
“嗯。”季冉在桌邊就著燭光展開了信紙,“那里很少單獨傳信于我,只怕……是出事了。”
季冉一字一字的默讀完整封信,臉色越來越沉。
看完后,季冉沉默著,將信點燃,然后看著那封信,在燭光中一點一點的化為灰燼。
屋內(nèi)誰也沒說話。
一刻鐘后,季冉笑了一聲,雙手抱頭,緩緩地蹲在了地上。
淚水,浸滿了他的雙眼。
張璟默默地走到他身邊蹲下,兩只手輕輕撫著季冉的雙肩。他不知道信上寫了什么,但他感受到現(xiàn)在季冉的心中充滿著絕望。
“沒關(guān)系的?!彼p聲對季冉說,“沒關(guān)系的,不管發(fā)生了什么……”
“他們死了、死了……”季冉哽咽道,“那個孩子,我救的,還有她的家人,他們,被墨家的人,是我,都是因為我!是我害了他們一家人!”
他抓著張璟的衣襟,哭著,像一個知道自己犯了錯后無知所措的孩子。
“孩子,是你在來許陽城路上遇到的那個小女孩嗎?沒關(guān)系的、沒關(guān)系的……”張璟虛抱著他說,“不是你。”
“就是我,是我害了他們!”季冉小聲哭著說,“我以為……其實我何嘗猜不到這種可能,但是,我以為他沒必要做出這種事,他、他會放過他們的,當時他明明也很喜歡小女孩和她的一家人的。沒想到啊,我根本不是在幫她,我是在害她,還有她的家人。我錯了,我錯了!”
“不是的,不是的?!睆埈Z說,“不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