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皇甫奉強(qiáng)行拜師
帶石頭一家回府的路上,魏庭枝便把所需藥物買好。
安置住處時,則與皇甫奉一左一右,離魏庭枝的院落不遠(yuǎn)。
當(dāng)然,離妘宇然的院落也不遠(yuǎn)。
因為他倆的院落緊挨著。
眼珠子自然要放在自個兒眼皮子底下,不然就瞎了。
昱晴川很老實地守在屋里,妘宇然悄悄進(jìn)去時,皇甫奉正一動不動閉眼躺著。
“怎么樣,”妘宇然低聲道,“這人灌藥后折騰了多久?”
“大概半個時辰,”昱晴川做出捂住口鼻的動作,“泄下一堆帶粘液的黑色稀便后,人就清醒許多,然后就不吵不鬧安安靜靜睡了。”
“不愧是陰爪鬼醫(yī),”妘宇然豎起拇指贊嘆,“就是牛!”
生鐵落六十克、生大黃九克,煎汁送服遂心丹,便有如此作用。
“那是,不然怎得如此厲害的號!”昱晴川這才火急火燎道,“既然你們回來了,我就有事先走,義妁讓我買的東西還沒買呢?!?p> “去吧,想想你義妁姐姐平時喜歡吃什么,也都順便帶些,”妘宇然很爽快地放人,并將兩張銀票塞他手中,“跑快點兒,天要黑了?!?p> 昱晴川看看銀票,想推拒,但猶豫一下后,又收了:“謝謝!”
“謝啥,都是兄弟,”妘宇然推他出門,“別的咱不求,只要娶媳婦時別忘了請我喝杯酒就行?!?p> 昱晴川的臉“騰”地紅如火燒云,轉(zhuǎn)眼就跑得比兔子還快。
妘宇然看得直樂。
想到屋里還有人睡覺,連忙抬手把聲音壓住。
兩名府衛(wèi)還在屋門口守著,妘宇然眼瞅皇甫奉沒什么大問題了,便想搬張長椅在院里歇會兒。
魏庭枝卻快步而來,將他半抱:“說過不許靠近,怎的又來了?”
“我沒事,”妘宇然感動又無語,“周不宣說他泄下粘液黑便就無大礙,現(xiàn)在只等睡醒就能好很多?!?p> “那也不行,”魏庭枝語氣很硬,毫無商量余地,“徹底痊愈之前,不許接觸?!?p> 妘宇然:“……”
倆府衛(wèi)眼瞅受寵的三公子斗嘴失敗,不由對視一眼,低頭暗笑。
魏府待了三年以上的府衛(wèi)和奴婢,基本都知道二少爺從不與哪位姑娘親近,老夫人在世時,就他婚事操心過多少回,最后都無疾而終。
直到某日,老夫人哭天抹地差點暈過去,這事才算告一段落。
那之后,便常有小公子偷偷遞信邀約,卻無一例外遭到拒絕。
二公子潔身自好,只為等天命之人。
天命之人被強(qiáng)行抱回自己院落后,老實吃飯,老實乘涼。
魏庭枝見他不氣不鬧,一臉乖巧,便溫柔摸頭,放心離開。
妘宇然探探腦袋,立刻讓安康燃燈備墨,一邊執(zhí)筆畫插圖,一邊差遣福禧過去聽動靜。
福禧立馬屁顛顛地跑出門。
瘋病發(fā)作時,人是沒有自知力的,清醒后自己說過什么做過什么,病患全然不記得。
不過,石頭卻與皇甫奉有著不同之處。
皇甫奉懂醫(yī),且不愿被疾病控制,所以發(fā)病之時,會有一股極力對抗的潛意識。雖然人在拉鋸戰(zhàn)中更痛苦,外在表現(xiàn)卻沒那么瘋。
石頭卻因天黑出現(xiàn)幻覺、看到滿墻青蛇而癲得無法灌藥,只能點穴讓他既不能動,也不能叫。
偷偷摸摸、躡手躡腳的福禧很快被魏庭枝發(fā)現(xiàn)。
魏庭枝心下無奈,臉上淡淡。
知道定是心頭肉派過來的無疑,便視若無睹。
福禧完全忽略病人家屬的感受,喜滋滋地咧著嘴瞧。
就知道二少爺舍不得自家主子。
不讓湊熱鬧,聽聽稟報還是可以的。
這之后,每日早晚兩頓藥,福禧都要杵在旁邊瞅。
接下任務(wù)的吳憾從不敢攆他。
即使親自拿雞毛捅石頭喉嚨催吐,也任由他不時傾身探腦仔細(xì)觀望。
而這天,已是連續(xù)服藥的第五日。
妘宇然早早讓福禧盯著。
全天盯,半絲不得松懈。
搞得得力干將吳憾及其他府衛(wèi)一邊面無表情,一邊暗覺好笑。
三公子這好奇心,忒強(qiáng)了些。
誰都看出二少爺?shù)谋Wo(hù)之心,他卻還是忍不住,專門派個貼身小廝勇探“敵情”。
“主子主子,那男人吐了,吐了好大一泡!”福禧大叫著跑進(jìn)來時,妘宇然正心不在焉畫著七只蜘蛛精,“媽呀,那惡心人的痰涎得有一碗多,用樹枝挑起二尺都不斷!”
妘宇然聽得胃里直翻騰,忍半天還是“嘔……”的噦出聲來。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呀,”安康氣得邊嘮叨邊遞水,“知道惡心還跟主子稟報,犯缺了吧?”
福禧忙不迭伸手拍撫:“哎喲主子沒事吧?都怪奴多嘴,不該說這些讓主子不適!怪奴,都怪奴!”
“無妨,”妘宇然無力擺手,“是我讓你過去察看稟報的,怪不到你頭上?!?p> 兩個不時發(fā)作的瘋患住進(jìn)府里,魏庭枝如臨大敵,由開始的不讓靠近,到最后的不許出院門,搞得自己活像被禁足的冷宮怨妃。
干噦兩聲后,感覺舒服些,再喝茶壓一壓,便好很多。
“按周不宣所說,還得吐兩天,他的胸口才能徹底不堵,”妘宇然抽出寫滿注意事項的手抄藥方,“想要治好這玩意兒,必須嚴(yán)格忌口,只能吃清淡易消化的食物,各種魚各種肉沾都不能沾,否則極易復(fù)發(fā)。”
“主子放心,”福禧道,“皇甫公子那邊都謹(jǐn)守鬼醫(yī)大人的叮囑呢,石頭這里自然也不會出錯?!?p> “那就好,”妘宇然的注意力依然膠在藥方下面的醫(yī)囑上,“告訴吳憾,鬼醫(yī)說,病患痊愈后的前十天,最好用蘿卜煮米湯善后調(diào)養(yǎng)?!?p> “奴婢這就過去,”福禧立即轉(zhuǎn)身,“免得出了問題,怪到~~”
“等等,”妘宇然突將食指豎于唇前,輕噓,氣音,“別說話?!?p> 正在用力甩胳膊抬腿的福禧頓如中了定身術(shù)般原地僵硬,只眼珠四方亂轉(zhuǎn),模樣著實好笑。
妘宇然噗哧一聲沒忍住:“算了算了,過去瞧瞧吧?!?p> 他站起身,“聽動靜,好像是周不宣來了?!?p> 福禧、安康驚喜不已:“那咱快過去!”
陰爪鬼醫(yī)初入魏府時,除了管家和兩名府衛(wèi),并無幾人知曉,這回現(xiàn)身,正好魏老爺子也在場,不用邀約,就能見到本尊。
魏庭枝的父親魏昌明已年近六十,是位待人和氣、愷悌君子般的儒商,因妻兒離世連遭兩次打擊,滿頭褐發(fā)大部分成了白絲。
好在二兒子肯堂肯構(gòu),克紹箕裘,獨力撐起魏府的同時,不忘分心盡孝,為老爹調(diào)養(yǎng)。
加上孫子孫女歡聲笑語、常繞膝前,失去的精氣神,便漸漸找回來,身體也極其硬朗。
家有婦孺,收留兩個不斷發(fā)作的瘋病,魏昌明原本是不同意的,但一說二患由陰爪鬼醫(yī)親自看診醫(yī)治,便立馬改了態(tài)度。
只是他有些不太清楚,兒子何時跟陰爪鬼醫(yī)有了交集?
老兩口跪下磕頭、拜謝魏老爺后,便局促不安地一旁立著。
魏庭枝讓他們進(jìn)屋照顧病人。
兩人如蒙大赦,立即告退。
未走正門、輕功直達(dá)目的地的周不宣看到魏昌明,抱拳行了個身為晚輩的禮:“打擾伯父了!”
魏昌明笑得眼睛都快瞇成縫:“鬼醫(yī)駕臨,寒舍蓬蓽生輝,老朽遠(yuǎn)迎未及,何來打擾之說。”
話畢,又是令下人倒茶,又是讓廚房做飯,不知怎樣招待才好。
周不宣連忙阻止,并朝魏庭枝使眼色。
魏庭枝便道:“爹,您別忙活,孩兒和鬼醫(yī)大人還有要事要談?!?p> 魏父秒懂:“好好好,你們談,你們談,我這糟老頭子就不夾在中間亂摻和了?!?p> 妘宇然進(jìn)院時,正好聽見這句,順勢過去攙扶:“爹,我扶您回屋休息?!?p> “好好好,宇然乖,”魏昌明笑容更甚,“咱爺倆好久沒對弈了,一會兒陪為父殺兩盤?!?p> “好的爹,”妘宇然痛快答應(yīng),“但您得讓兒子兩個子兒,不然兒子輸?shù)醚濕米佣紱]的穿?!?p> 魏父哈哈大笑,欣然同意。
若說故意請老爺子讓棋是魏庭枝的孝心,那妘宇然,可就真的因為棋藝太臭。
每次都被殺得潰不成軍,屁滾尿流。
實戰(zhàn)教了這么久,最好的成績,也只是堪堪打個平局。
即便如此,有家人相陪的魏昌明也開心無比。
周不宣也忍俊不禁:“斯文小生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搞笑了?”
“就靈光一閃,沒啥技巧,”妘宇然揮揮手,“你們聊,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再叫我?!?p> “沒啥事,”周不宣也不客氣,“讓人照顧好皇甫奉就行?!?p> “那必須的,”妘宇然仰起頜,“鬼醫(yī)大人的吩咐,我妘宇然哪怕跪著也要完成?!?p> 周不宣再次被逗笑:“貧嘴?!?p> 妘宇然也樂:“那我們就先走了,餓了渴了找魏府當(dāng)家的?!?p> 周不宣看眼魏庭枝,笑意憋不?。骸昂?。”
妘宇然邊走邊心下輕哼,笑什么笑,不就是說句魏府當(dāng)家的么。
唇角卻跟著翹起。
魏昌明瞥見,心情也更加大好。
這么好看又單純的孩子,不怪庭枝當(dāng)個寶似的捧在手心里稀罕。
妘家堡肯放人,也真是割了他們的肉了。
聽說被搶了寶貝疙瘩的妘老夫人哭成淚墩子。
回頭若趕得機(jī)會,定要好好補(bǔ)償。
“然兒的書,寫到哪里了?”魏昌明的聲音漸行漸遠(yuǎn),“酒逢知己飲、詩向會人吟那章爹都看完了。”
這話,連周不宣聽著都無語。
寫書那么容易么。
人家奮筆疾書熬夜加班,連寫三天,也只夠你打發(fā)半個時辰。
累到吐血都供應(yīng)不及。
在屋里服侍吐完沒多久就陡覺胸口輕松、卻困意重襲的兒子躺下后的老兩口聽到聲音,立即奔出。
因這幾日聽聞神醫(yī)不喜人跪地,便打躬作揖,連聲道謝。
“病人痊愈后,需戒酒戒辣戒葷腥,忌食魚蝦一年、肉類半載,”周不宣溫聲叮囑,“前十天會由魏府用蘿卜煮米湯調(diào)養(yǎng),你們到時不要誤以為魏府舍不得花錢,故意苛待?!?p> “不會不會,”老嫗忙道,“周神醫(yī)和魏公子的恩德,我們當(dāng)牛做馬都還不清,若還生出不滿之心,當(dāng)真是狼心狗肺、太不知足。”
周不宣微微頷首,進(jìn)屋給深沉入夢的石頭把脈后,再效不更方、重開一張減量藥單,沒說別的。
既無血緣,又非好友,免費診治不是應(yīng)該的,魏府更沒有承擔(dān)一切的義務(wù)。
真誠與否且不論,但口頭一聲謝,是最起碼的。
若連這點基本禮儀都沒有,難免要讓伸手相助之人寒心。
我不要求你回報,但你得懂感恩,別像個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好像全世界都欠你的,活該為你服務(wù)。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不乏享受別人付出卻心安理得的鬼畜。
“皇甫奉那邊怎么樣,“周不宣起身出屋,“人可平靜了?”
“平靜了,非常平靜,”吳憾隨行道,“不僅準(zhǔn)時服藥,還按您的要求,每日太陽初升時,面朝朝陽曬半個時辰,落山之前,再后背朝陽曬半個時辰;早睡早起,睡眠充足;慢跑快走,堅持鍛煉?!?p> 順勢不露痕跡地點出自家主子功勞,“少爺親自過問三餐飲食,既無甜食與油炸,又有營養(yǎng)好消化,您所說的正面溫暖、具有激勵作用的書籍,少爺也都親自找來,全天備著,皇甫公子可隨時翻閱?!?p> 聽聞第一頓藥汁是被什么昱晴川強(qiáng)灌進(jìn)去的,然后只三日,病患諸證就豁然轉(zhuǎn)清,能桌前端碗。
不愧是陰爪鬼醫(yī),這么嚴(yán)重的瘋病,都能被快速治愈。
周不宣微微點頭,看向魏庭枝:“一起去瞧瞧?”
“好。”
二人并肩往外走。
吳憾瞧那一雙背影,莫名覺得般配中有絲違和。
想半天,才猛然醒悟違和在何處。
那是三公子的位置!
吳憾收回目光,捏捏眉心。
竟能讓心腹助手腦髓回腎似的差點出現(xiàn)幻覺,可見寵弟狂魔到了何種喪心病狂的地步。
寵弟狂魔這會兒卻未霸著弟弟,因為老爹下完棋后,定會拿好東西哄催干兒子快點寫《夢西游》讓他先睹為快,令人放心得很。
“少爺,鬼醫(yī)?!眰z府衛(wèi)行禮。
“皇甫公子可睡了?”魏庭枝道,“今日~~”
“恩人!”皇甫奉從內(nèi)屋沖出,先朝魏庭枝一揖到底,再朝周不宣噗嗵跪下,“師尊!”
周不宣微愣:“你……”
“師尊在上,請受徒兒一拜!”皇甫奉不由分說就????磕頭。
直接把所有人磕愣了。
這年頭,還有不經(jīng)同意、強(qiáng)行拜師的?
也太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