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最好不過!”十三娘說道:“此乃天賜良機(jī),小弟定然慫恿那柳潑皮,讓他越過祥府縣,直接將那訴狀遞到我兄手中。不過屆時(shí)還請我兄出手襄助,讓那尚賊吃一吃殺威棒,以消小弟心頭之恨!”
“愚兄也惱那廝多時(shí)了,敢不從命!”
十三娘聽后喜上眉梢,又拿處一沓子酒醋鹽茶的交引,大約三千貫之多的面值,遞到韓琦眼前,說道:“些許錢財(cái),還請我兄代送那行刑之人手中,讓彼等公人吃些酒肉。打棍子之際也就有了力氣?!?p> 見“十三郎”談及尚思忠之際,滿臉的怒色。韓琦心下明白,那尚思忠吃醉于此人,就不是簡簡單單的索要字畫了。眼下又拿出這份巨款,分明是要取那廝性命。那尚賊開罪于眾人,韓琦略略思索之后,也就順?biāo)浦?,順勢而為了?p> 拿起那沓子交引,韓琦微微一笑,言道:“一定代為傳遞,還請賢弟放心則個(gè)。”
……
翌日清晨,天剛剛放晴。柳云卿這就帶著三郎往汴梁而去。一路景色空濛,空氣清晰。
主仆二人已然騎得高頭大馬,馬蹄飛奔,不多時(shí),那崔巍高大的城墻已經(jīng)歷歷在望。
駿馬飛奔,耳畔秋風(fēng)呼嘯而過。兩騎人馬繞過東水門,又從南薰門而入,轉(zhuǎn)而又到崇明門外,入了內(nèi)城,又在啟圣院大街飛奔過去。在襖廟左近,下馬而行,穿過果子街,來到儀橋街街頭。
眼見開封府衙門口聳立著小樓一般的大門。下設(shè)眾門,上有譙樓,莊重典雅,氣勢雄偉。
紅墻朱門,譙樓上更是屋脊高挑,飛檐斗拱,彩繪栩栩如生。又見儀門緊閉,角門大開,站著一排大漢武士,戴著范陽氈帽,手持丈八長矛。
柳云卿主仆二人在栓馬柱上將駿馬栓好,三郎又拿起褡褳搭在肩頭。二人正要湊上前去,便有一人從角門后面走了出來。那人身著青衫,頭戴無翅黑紗帽,正是衙門公人的裝扮。
柳云卿還未曾開口,就聽那人喝道:“兀那漢子,開封府重地,不敢逗留,還不快快走開?!?p> “節(jié)級在上,小生這廂有禮了?!?p> 節(jié)級乃宋時(shí)獄吏,并非尋常小吏。柳云卿只是在那《水滸》上學(xué)來的,怎料這般稱呼,那小吏聽后先是微微一喜,說道:“秀才可有甚的勾當(dāng)?”
柳云卿順手將二兩銀子遞到那廝手中,說道:“因開封府韓官人相邀,小生不敢不來。還請節(jié)級稟報(bào)則個(gè)!”
此人正是韓琦專門吩咐等候柳云卿的,故而聽柳云卿之言后,又見他這般客氣,已然是眉開眼笑,將那銀子迅速的籠進(jìn)袖口,說道:“柳秀才快隨小底前去,那官人已經(jīng)等候多時(shí)了?!?p> 柳云卿心下大喜,主仆二人跟著那人從角門而入,見里面古柏森然,樓宇崔巍,走過那正廳、議事堂,又見梅花堂、明禮院。最后才至左右廳、使院一帶。
小吏前去稟報(bào),柳云卿稍等片刻。
進(jìn)入庭中,見好多小吏整理文案,竟然與后世上班仿佛。
又走入一隔間之中,正瞧的滿墻卷宗出神,又恍惚看見靠墻坐著一紅袍官員,想是韓琦無疑,急忙長揖而言道:“祥符縣秀才柳云卿見過官人?!?p> 韓琦聽后這才起身,并不回禮。
“哈哈哈哈,小乙在柳家灣做得好大勾當(dāng),本官聞聽之后,甚是好奇。今日一見,小乙儒雅風(fēng)流,竟是我輩同道中人?!?p> “官人龍章鳳姿,小底豈敢豈敢。”
“休要胡言?!甭牭健褒堈馒P姿”四字之后,韓琦大驚失色,罵道“枉你也曾中舉,就連忌諱都不知?!?p> 柳云卿聽后懊惱失言,賠禮之后,那韓琦才說道:“訴狀已然由孫孔目代寫,他久在公門,精于此道。你只需畫押便是。”
柳云卿聽后,果然見那大案上有一紙?jiān)V狀,其內(nèi)容不過狀告尚思忠將其毆打的幾欲致死,而后豪奪家財(cái)云云。但看那訴狀,便讓柳云卿義憤填膺,如鯁在喉。至于其中機(jī)關(guān)卻并看不出來,頗為興奮的言道:“果然如椽巨筆!”
韓琦見他這般模樣,“公門小吏滴水不漏,行文看似平常,卻暗藏兇險(xiǎn)。”
聽韓琦之言,柳云卿心下大喜,匆匆畫上了“柳小乙”常用的梅花押。又聽韓琦道:“此事知府相公已然知曉,今早便已發(fā)簽,都頭王二已帶著三班衙役前去捉拿那廝。小乙略等片刻,這就開堂審理。”
“官人高義,小底銘記在心?!?p> 韓琦吩咐之后,又有小吏帶著柳云卿主仆往大堂而去,而韓琦并不送出,滿是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
柳云卿邊走邊嘀咕“這就是名臣,也一般般嘛,竟然只看十三娘的面子,偏偏看不上我這樣的異人?!?p> 大堂空曠,明鏡高懸的匾額下方,擺著巨案,后面正是云海日出的圖案。此時(shí)空無一人,柳云卿主仆不敢進(jìn)去,只是站在門口瞭望而已。
大約半個(gè)時(shí)辰之后,耳內(nèi)聽得怒罵連連,遙遙就見三班衙役押著尚思忠那廝而來。那廝頭發(fā)四散,那還有昔日鮮衣玉帶的模樣。
少時(shí),龐籍升堂問案,推官韓琦也坐在其下手。
尚思忠又對著龐籍破口大罵,龐相公大怒之下,命衙役先是掌嘴三十,之后又判下了杖責(zé)八十的結(jié)果。
龐籍一甩大袖,這就從后門而去,韓琦笑呵呵的與他邊走邊說著閑話。大堂之中只留下孫孔目監(jiān)刑。
眾衙役收了些許錢財(cái),又聽了韓琦吩咐。又著實(shí)惱尚思忠那廝,咬著牙關(guān),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只打的尚思忠亂叫:“阿姊,阿姊,你為何還不派中貴人前來?!?p> 二十棍下去,那廝已然是皮開肉綻,大口大口的吐著猩紅的鮮血,不敢怒罵,一味求饒。打到三十棍之時(shí),那廝已經(jīng)了無聲息,而衙役雖大汗淋漓,力道卻并不稍減一二。
場面及其慘烈,柳云卿原本對尚思忠有著前仇舊恨,但此刻看來也是心下不忍,竟然起了惻隱之心。向那孫孔目道別之后,大步流星地,急匆匆的走出了開封府的角門。
皓月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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