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縣,楊柳城。
在這座古老的城市,歷史的痕跡幾乎隨處可見。作為多朝古都,這里的每一塊青石板、每一座古建筑都仿佛在訴說著一段動人的故事。千年的文化在這里沉淀和傳承,與滿城的楊柳一樣,不負其名,歷久彌新。揚子江奔流著,如同歷史的具象,不曾為誰停歇,永是向前。
獨自穿行在街頭巷尾,聽著車馬喧囂,炎晗漫步在這座古城,街旁楊柳依依。午后的陽光和煦得正好,令人感到無比的舒適,炎晗慢慢地走著,禁不住困意上涌。忽有一陣風迎面撲來,飽含著水汽特有的涼意。炎晗被吹得猛一激靈,有些疑惑地看向前方。
“這泱泱古城,滿是煙火氣息,這風中卻飽含水汽,仿佛來自大江大河。莫非……”
炎晗思索著,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以至于漸漸施展起身法,快速穿梭起來。不知過了多久,炎晗終于能聽見嘩嘩的流水之聲,一座高聳的城墻隨之映入眼簾,但卻沒有城門,留下了一個巨大的出入口,令這座城墻的存在仿佛是個擺設,起不到一點抵御外敵的作用。
城內(nèi)的道路順著城墻口,直奔城墻之外,炎晗已能看見墻外奔流的江水激起白色的浪花,亦放緩了腳步。即使是到了這里,街上的人流量仍然沒有減少,街邊商鋪林立,熱鬧非凡。但炎晗無心留戀,一心往城墻之外行去。
走出城墻,眼前景象豁然開朗。寬闊的江面如海,順流而下,一眼望不到邊;江的對岸矗立著一個港口,船來船往,甚是繁忙。炎晗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來了,想找個人問問方位,轉(zhuǎn)頭看見一位頭發(fā)花白的年長女性正站在江邊,便信步向她走去。
“姥姥您好!我想請問一下,這是什么地方,這條江又叫什么江呢?”
老太太轉(zhuǎn)過頭,臉上皺紋密布,但一雙眼睛仍炯炯有神??匆娧钻系乃查g,老太太臉上明顯閃過一絲訝異,不答反問道:“你是從七雄過來的?”
“七雄?”這一問倒把炎晗整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七雄是什么?自己壓根沒聽說過!卻見老太太一雙眼睛已盯死了自己,炎晗有些尷尬,只得陪笑道:“姥姥,我根本不知道您在說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七雄……”
老太太則并不買賬,語氣十分堅決:“你的身上,有七雄的力量……你進入過龍脈?”
炎晗被這個怪老太跳躍性的提問整得腦袋發(fā)蒙,但礙于對方年紀很大,而且直覺告訴她,眼前這位老者似乎并不簡單。炎晗略微思索,決定實話實說。
“是的。我從青家而來,在那里進入了龍脈,參加了龍脈試煉?!?p> “原來如此,是青云城的青家?!币宦牭角嗉遥咸樕黠@柔和了下來。“之后呢?在龍脈試煉之中,你應該遭遇了什么吧?!?p> 炎晗點點頭,將龍脈試煉崩潰之后遇到黑龍的經(jīng)歷,以及自己強行吞噬、煉化黑龍之后的所見所聞完整地講了一遍,這也是她會來到楊柳城的原因。老太太聽得聚精會神,直至炎晗講完之后,許久,老太太眼神幽然,望向遠方。
“煉化黑龍時,你最后聽見了什么,能再說一遍嗎?”
“我記得,那個聲音在嗚咽,一直在說‘我不走了……’”
“他不走了……他確實沒回來。他和他的兄弟們,永遠留在那里了……”
老太太緊抿著嘴唇,似是在努力控制著情緒,眼中早已噙滿了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炎晗察覺到,這老太太似乎知道些什么,但她沒有急于開口,而是站在一旁,靜靜等老太太恢復情緒。又是許久,老太太緩緩開口。
“你遇見的黑龍,本不屬于青家的龍脈,它來自另外一條龍脈,就叫做‘七雄’。因為赤縣的所有龍脈本就相互連通,所以它出現(xiàn)在青家的龍脈中也并不奇怪,但能被你碰上并且吞噬,確實是天大的機緣……”
老太太說著,頓了頓,牽起了炎晗的手。
“說來話長了。今天你我能相遇,也是莫大的緣分。我想,就沿著這揚子江畔,我們慢慢地走。我也將故事,慢慢地講與你聽。你看如何?”
炎晗見老太太態(tài)度真誠、并無惡意,便沒有拒絕,點頭答應。老太太臉上終于露出笑容,問道:“小姑娘,請問你叫什么?”
“我叫炎晗。請問姥姥您,怎么稱呼?”
老太太微微抬頭,露出思索的神情,過了一會兒,卻慢慢搖了搖頭,苦笑道:“年紀大了,我也記不清我叫什么了。我只記得我姓秦,和我夫君是同一個姓?!?p> “不礙事,那我便叫您秦姥吧?!毖钻闲χf道。老太太也笑著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稱呼。一老一少行走在揚子江畔,另一側(cè)就是古老的城墻,與揚子江一樣,綿延千里。
“七雄的故事,你知道么?”
炎晗搖了搖頭。
“那楊柳城的歷史,你知道么?”
炎晗再次搖了搖頭。
秦姥笑了,看著炎晗道:“你說你從青家來,但你并不是青家人。我說的對么?”
炎晗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道:“是的。我不是青家人,甚至連赤縣人都不是?!?p> “無妨。既然七雄選擇了你,我相信他的眼光?!鼻乩褦[了擺手道。“這件事情,和我夫君有關(guān)。就請你聽聽我夫君的故事吧。”
炎晗自然沒什么意見。秦姥頓了頓,眼中露出追憶的神色,娓娓道來。
“我們的年代,在兩百年前的廣镕年間。我們的家,就坐落在京城之中。我的夫君,是一位赤縣的高級將領(lǐng)。他和他的六位兄弟一起,統(tǒng)領(lǐng)一支強悍的編隊,駐守在邊疆一座重要的山脈,名為‘楚韓山’。因戰(zhàn)功卓著,后世的人們將這支編隊冠以他們的名號,喚作‘七雄’。而他們,也就此和楚韓山永遠綁定在了一起。
“我在京城,他守邊疆。平時,除非他休假回京,否則我們很少有機會見面。其實這樣也挺好,至少說明我們的赤縣是安寧的。但是,很不幸,我們的王朝遭到了背叛,夷人大舉起兵,京都和邊境同時遭受滅頂之災。后人將這次動亂稱為‘廣镕事變’?!?p> “背叛?”炎晗不由得皺起了眉,愛憎分明的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賣主求榮之徒。秦姥點了點頭,接著道:
“那是夷人早就安插在我王朝內(nèi)的奸細,稱之為‘間諜’更為合適。他們將我王朝的國運,無一例外,全部透露了出去。夷人掌握了這些情報,對我赤縣的情況了如指掌,當即大舉進攻,里應外合,令我赤縣遭受重創(chuàng)?!?p> “居然會這樣……”炎晗聽得鎖緊了眉,拳頭亦不由自主地握緊。秦姥嘆了口氣,繼續(xù)述說。
“我從未見過那種場景,到處都在打仗,到處都有人死亡,簡直和地獄無異。在京城之中的敵人實力異常強大,竟能在和王朝衛(wèi)隊的對抗中占據(jù)上風,這樣下去我們落敗只是時間問題……
“就在這時,夫君回來了,帶著他的一部分編隊,以及許多駐守在邊境的其他編隊將領(lǐng)。他們逆轉(zhuǎn)了局勢,將京城之中的敵人盡數(shù)斬殺,化解了這次危機?!?p> “回京勤王,好將軍啊!”炎晗不由得贊嘆道。秦姥的語氣亦稍顯輕松,繼續(xù)道:
“之后,他奉召進京受賞,我亦得以與他相見。但他放心不下仍奮戰(zhàn)在邊境的弟兄,不僅沒有受封,他本人也僅僅在京城休整了幾日,便匆匆啟程,返回了邊境。
“這是,他的第一次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