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景華殿失竊(求收藏)
孫逢時是長安商戶,在東市經(jīng)營著綢緞和瓷器等買賣,西域客商多有光顧,生意紅火得很。
于是人送綽號“老狐貍”,那自然是恭維他做生意精明能干,比狐貍還狡猾幾分。
但他心中還有一件事,怎么也過意不去。
原來這老孫家門不幸,幾代單傳不說,到了他這一輩,竟然沒有了香火。
孫逢時年輕的時候娶過三個媳婦,但都是年輕早逝,其中一位還為他生了個兒子,結果不到五歲時出了天花,也天折了。
從那時起,他克妻的名聲就遠近聞名了。
他為人頗有決心,幾年后又在去西域做生意時娶了個胡婦,那胡婦為他生了個女兒,不久又因為不服中原水土,也病逝了。
這孫逢時一想,克妻都克到國門之外,還有什么可說呢?于是絕了續(xù)弦的念頭,獨自把女兒紫嬋撫養(yǎng)長大。
這一晚,他驅著他那駕牛車,去未央宮接幾位參加皇帝賜宴的胡商。
那幾個胡人素來在他這里進貨,這次來了長安,也落腳在他的家中。
他們不知如何與烏孫的使節(jié)關系甚好,竟然有幸去宮中品嘗美酒,孫逢時真是眼紅得很哪!
他哼著小曲接到三人,那個叫瑜非的人還替他從宮中順了壺酒,孫逢時心里那叫個美啊,車駕得也格外的好。
車子行到中途,駕車的牛竟然停住了。
說起孫逢時的牛,那可不是-般的牛,簡單說,就是兩個字:聰明!
那牛見路中間躺了一個人,尋思這算個什么?
我若是踩了,那不給主人家添麻煩不成,所以它就停了,哞地叫了一聲,鼻子里噴著白氣,在那里歇上了。
車上幾人也在晦暗的光線下看見地上趴著一人。
眾人都是樂善的人,不知出了什么事,紛紛走近查看。
孫逢時把人翻過來一看,原來是個年輕的男子,長得倒是個忠厚的模樣,但身上血跡斑斑,幾處傷口還在滲血。
堂堂長安城里,難道出了盜匪不成?
眾人于是把林野搬上了牛車,放在車廂里,尋思著到了家再請個大夫給看看,救人一命,也是積德的事。
那??慈艘采狭塑嚕吡艘宦?,又開始不緊不慢地走著。
車上四個胡人開始唱著胡歌,起伏有致,十分熱鬧。走著走著,這牛又停了。
這次它不想停,可不停不行啊,前面可是官差!
孫逢時一見是巡城的軍士,心里先就發(fā)了憷。
商戶們最不愿惹的就是官家。
孫逢時在臉上堆滿了笑,打著哈哈地解釋自己是送幾名烏孫的客商回去休息。
這些客商可了不得,他們剛剛在未央宮參加完陛下的賜宴,可是皇家的客人呢!
這幾個軍士是識趣的人,再加上面吩咐了,不要去招惹這些朝賀陛下的烏孫商人,所以他們客氣不少。
為首的一個似乎是頭領的人問他們是否見到一個受傷的男人,還詳細說了那人的體貌。
孫逢時一驚,不就是自己救的那個青年男子嗎?
他正要說兩句,車上一個胡人操著半生不熟的官話說道:“我等……我等……愛烏孫昆莫之名,為大漢皇帝陛下獻上我烏孫無雙的寶馬,今夜歡宴,倒是喝倒了不少兄弟,這位軍爺問的是哪一位啊?”他邊說著,邊打著酒啊,一臉得意。
幾名軍士聽他說,便知又是一個醉鬼,今夜這已經(jīng)不知是第幾出了,也懶得和他羅唆,稍加盤問便放行走人。
孫逢時有些競異,這說話之人他十分熟悉,正是那名叫瑜非的胡人。
瑜非在西域生意做的不錯,經(jīng)常往來大宛與長安之間。
每次來長安,都是住在孫逢時家中,孫逢時惦記多年要把女兒許給他,他女兒今年才十六歲。
瑜非與別的胡人不同,并不是個嗜酒如命的人,今夜他似乎喝得多了些,但也沒有到胡言亂語的地步。
剛才突然說話時,他用眼神示意了孫逢時,顯然他清醒得很。
不知他是何用意,竟然要窩藏朝廷追捕的逃犯。
……
“侯爺,這邊請?!敝芄俟偈腔实凵磉叺募t人,眼跟前的陵安君他并不然悉,只知道這位侯爺家的爵位是高祖封的,世襲幾世,就算是在呂太后當政之時,也沒有動過這家人。
歷代皇帝繼位之時,或者新的陵安君發(fā)封號之時,都會前往長安朝見。
不過,僅此而已。
陵安君們總是太太平平的在蜀地過日子,不大打擾皇帝。
眼前的這位陵安君已經(jīng)是十年中第二次來長安了。
陵安君是有官籍的人,進省自然是易事。
奇的是,陛下昨晚休息得甚晚,今日聽說他來,便立刻召見,想來這位爺深得陛下的信賴。
二人來到花園中處事亭之前,幾個侍女背對著亭子,躬身侍立。
周宦官邁著小步,領著陵安君上了亭子。
自己叩了首,趕緊地退了出去,也如那些侍女般站好。
陛下交代過,除了他與陵安君,任何人不得踏入亭中半步。
周官官心里有些好奇,微側了側身子。
他的角度有利,看著似乎是背向著亭子,眼角的余光卻恰好可以看到到大漢皇帝劉徹和陵安君。
這一看不打緊,著實把他嚇得要死。
陵安君并不似諸侯近臣般行叩見大禮,而是只作了一個長揖,便在漢帝的示意下坐了下來。
他樣子不卑不充,似乎眼前的這人不是君臨天下的大漢天子,不過是地位尊貴的長者。
周宦官出了身冷汗。
不知道這位侯爺談了些什么,只不過談了一會兒,皇帝的眉頭便皺了起來,神色極為不快,又說了一會兒,皇帝便叫了周宦官的名字,吩咐他去景華殿清點物品。
宮中的物品向來都有存檔,周宦官不敢耽誤,帶著人取了記事的竹簡,便去清查。
清查景華殿的存物不是易事。
景華殿是一間偏殿,除了當年從阿房宮里轉過來的一些不打眼的周代遺物,里面還存放著從漢興以來外邦進貢物品中不太被人待見的玩意兒。
這些東西歷時已久,積滿了灰上。
存檔的目錄雖然保存完好,但是當年記錄的人字寫得太差,又是六國遺臣,時不時用些六國舊字,辨認起來頗為困難。
周宦官找了宮中識得字的人一同清點了兩個多時辰,終于查了個清楚。
但清查結果卻令他心中叫苦不迭。
存檔目錄中記載的許多東西都已經(jīng)不知所蹤。
宮中多“三只手”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前年有個宮女偷了衛(wèi)皇后的一件發(fā)環(huán),若不是皇后心腸柔慈,那女孩兒便要被當場杖斃。
如今景華殿失竊,不知要搭上多少人的性命。
他不敢怠慢,讓兩名小宦官用筐抬了目錄,一路小跑去見皇帝。
此刻,漢帝劉徹已經(jīng)在花園用畢了午膳,正和陵安君說著話兒。
見周宦官已經(jīng)辦完了事,便叫人取來看。
一看,臉色便沉了下來。
又讓陵安君看,陵安君似乎在竹簡上找什么東西,看了好一會兒,抬起頭來,沖著皇帝搖了搖頭。
“沒用的東西!你說,景華殿的東西怎么就憑空飛了?”
陛下的問話實在沒有道理,守庫房的事又不是他周內臣的責任。
雖然這樣想,周宦官可沒敢造次,忙說道:“聽衛(wèi)尉大人說起,昨夜確實有人偷入景華殿,竊走了些東西。只是這人身份上有些特殊,現(xiàn)在倒不好說了?!?p> “這倒奇了!你且說說看,是誰就不好說了?”劉徹聽了,被氣得樂了。
“是細君公主乳母錢氏的兒子林野,陛下最近新賜了他爵位呢?!?p> “原來是他。既然知道是他拿了東西,這人現(xiàn)在何處?”
“這林野膽大狂妄,殺了前往捉拿他的衛(wèi)尉衛(wèi)士主,如今竟然逃了。”
劉徹聽了,一掌拍在桌上,站了起來。
這位皇帝從少年時便立志平定匈奴,如今偌大的匈奴族早已經(jīng)望漢室的軍隊而披靡,-個小小的蝥賊居然輕易地就逃走了,也難怪他大發(fā)雷霆。
皇帝尚武,脾氣自然也不好,殺個把人可是個稀松平常的事。
周宦官嚇得雙腿哆嗦,汗水直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