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結(jié)義(求收藏)
白色的霧氣在周圍聚集著,陽光不知道在哪里,但光線卻并不暗。
腳下的泥土濕滑,草根扭結(jié),葉條茂盛的草甸柔軟而富有彈性。
草地被水洼隔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五彩的野花嬌艷盛開,他在霧中迷失了方向,這世界只是霧的世界,他疑惑著向何處去。
轉(zhuǎn)眼間,野花開始凋落,霧氣開始散去,原野上生長出成片的新奇的草來。
它們不到一尺高,細(xì)細(xì)的莖上,嫩綠的葉子輕輕地舒展,帶著玉質(zhì)的光澤。
草莖的頂端上,淺綠的葉子包裹著白色的花蕾。
但是,大地卻變成了紅色,血一樣的紅色。
那流水,那天空,世界突然統(tǒng)統(tǒng)變成了血紅色。
身體中有一種東西在涌動,如即將破繭的蝴蝶在作最后的掙扎。
他看到了一張臉,那個被他殺掉的無名者捂著被割斷的喉嚨,咧嘴笑著。
那人松開手,血液突然向他飛濺過來,他的心開始劇烈地跳動。
怦怦,仿佛鼓聲在黑夜中響起。
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低語,但他卻聽不清楚。
所有的聲音變成聲浪涌來,心跳的聲音變得難以忍受。
這些聲音在催促他,他卻不知道該向何處去。
他大叫一聲,醒了過來。
瑜非坐了起來,晨光已經(jīng)在東方隱隱展現(xiàn)。
子鳶蜷在皮裘里,還在熟睡。
她的睡姿十分美麗,睫毛輕輕抖動,像風(fēng)中顫動的花瓣。
“怎么了?”林野睡眼矇朧地坐了起來,有些擔(dān)憂地盯著他。
這已經(jīng)是瑜非連續(xù)第三個晚上突然大叫著醒來。
“做了個噩夢。”瑜非喃喃地解釋,三個完全相同的夢。
他的心臟還在胸膛里激烈地跳動著。
不遠(yuǎn)處,長城深色的輪廓已經(jīng)若隱若現(xiàn),這個橫亙在北方的宏偉建筑,像個孤獨(dú)的怪物靜靜地伏在時間的河流里。
林野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長城,震撼和激動讓他久久不能平靜。
蜿蜒的長城是兩個世界的分界線。
在它的另一側(cè),一個蠻荒的世界存在了千萬年,血腥和神秘仿佛是那個世界所有的一切。
至少對林野來說,確實(shí)如此。
“不知道城墻的那一頭是什么樣子?!绷忠案锌卣f道。
“草原,沙漠?!辫し侨匀粸閴艟忱_,神不守舍地說道。
“還有匈奴人。”
瑜非點(diǎn)了點(diǎn)頭。
子鳶聽著他們說話,睜開了眼睛,看著二人。
自從那晚離開安塞山,她就一直跟著瑜非和林野。
她一直不肯說家在何處,更不提回家之事。
每次瑜非和林野問起她,她便是搖頭,什么也不說。
她倒是賴上了二人。
瑜非和林野既然拿她無計可施,又要提防那些林中怪人,只有將她帶在身邊。
好在子鳶既聽話又吃得苦,大家相處得很愉快。
林野聽說過很多關(guān)于匈奴人的事情。
以前聽跟隨大將軍衛(wèi)青出征漠北的士兵曾說過,匈奴人逐水草而居,穿毛皮,露宿荒野,食肉飲血。
又聽說匈奴人婚俗怪異,父親死后,兒子居然娶自己的繼用為妻。
在漢人眼中,實(shí)在是鄙陋至極。
“匈奴人真的會娶自己的繼母和嫂嫂嗎?”閑談能緩解緊張。
雖然已經(jīng)遠(yuǎn)離安塞山,但是,那些中怪物是不是還在身后窮追不舍?
有時候,他們在夜里,會把嗚嗚的風(fēng)聲當(dāng)作那林中的哀號。
洪雨等人瀕死的叫聲,至今仍然響在耳邊。
“自然是真的。不僅匈奴人,西域各國也有這樣風(fēng)俗。西北與關(guān)中不同。漢人男耕女織,居所國定,若是有些什么困難,鄰里鄉(xiāng)親都可以互相扶持。但西北各族長年游牧,居無定所。”
“遇到風(fēng)雪嚴(yán)寒,災(zāi)荒疾病,靠的是同族的親戚子弟。匈奴人不耕地,不種田,飼養(yǎng)牛馬羊之類的牲畜,得些肉、奶和毛皮,除此之外,還要靠著狩獵貼補(bǔ)過活?!?p> “離了男人,女人不容易過活,所以,一個男人死了,他的兄弟和兒子自然是要收留父兄的女人。若是都隨了漢人的習(xí)慣,草原生活艱難,這些女人如何活得下去。你們漢人的圣賢們成天只知道搖頭晃腦地讀書,哪里知道這其中的緣由。”
“西北天高地闊,大家何不開墾些田地,也如我們漢人一樣生活?”
“此地和關(guān)中的大不一樣,加上北風(fēng)凜冽。禾黍之類的農(nóng)作物不易種植。即便種了,幾年之后,土地便荒蕪,產(chǎn)不出什么糧食了?!?p> 林野點(diǎn)了點(diǎn)頭。
此地如此寒冷干燥,自然不及關(guān)中土地肥沃。
子鳶沒有來過北方,聽了瑜非的話,模模糊糊也似乎明白點(diǎn)。
北方雖冷,景致荒涼,卻別有一股浩蕩的滋味。
“這樣說來,有朝一日,令尊駕鶴西去,你也要……不過,婚姻之事,你倒不需過于操心了?!?p> 林野年紀(jì)尚輕,面皮還薄,對這類問題實(shí)在有些問不出口,但心下好奇,還是忍不住問了。
子鳶一聽,更是來了勁頭,一雙大眼睛把瑜非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孤身一人,既無父母,也無兄弟姐妹。娶妻之事,只有自己多加努力才是上策。”瑜非微微笑著回答。
林野沒有想到瑜非竟然是個孤兒,想到自己如今也是孤零零一個人,不禁同病相憐,更覺親近。
“瑜非大哥,你我在這世上都是孤苦之身,不如我們結(jié)拜為兄弟。你看如何?”林野一個念頭突然竄了出來,未及多想,脫口而出。
瑜非自幼獨(dú)自一人,常常想自己若有個兄弟姐妹該是如何之好。
這些時日他與林野朝夕相處,早已把他視作兄弟一般。
此時聽林野一說,心下十分歡喜,連聲允諾。
二人都是爽快人,也不用什么香蠟燭火,就讓子鳶作了見證,在長城之下,坯土為香,結(jié)下金蘭之義,瑜非年齡稍長,自然就是兄長了。
子鳶見二人成了兄弟,想到自己孤苦伶仃,心里羨慕,眼圈不禁紅了。
林野見狀,便說:“子鳶,你若是個男子,我也和你結(jié)拜,你看可好?”
子鳶知道自己心事被人看破,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