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流村的房子,站在高地往下看,一排排一戶戶的,雖然有大有小,但在一條橫貫?zāi)媳钡拇篑R路兩邊依次排開,顯得還是很規(guī)整。每家每戶,你挨著我,我挨著你,好像也都差不多。哎?這有兩家似乎不大一樣,中間被一道一米多寬的荒了的墻邊子隔開著,這是怎么回事?
走,去看看。
走近仔細(xì)看,這一排溜人家的院落,從西往東,好像是約定俗成,都只壘東邊的院墻,西邊的院墻,只要就著鄰居家的就可以了。那這樣看來,被雜草叢生的墻邊子隔開的兩戶人家中的東邊這戶,只需要壘東邊的院墻就可以了,那為什么還費(fèi)事吧啦又壘了西邊,而且還壘的那么高,好像人為地把一米多寬的墻邊子給關(guān)了禁閉。并且看那墻邊子雜草叢生、黑了咕咚的樣,像極了被打入冷宮的嬪妃,受不了刺激,瘋了一樣,一天天嚇人起來……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要去問,這東家的主準(zhǔn)得長嘆一聲:“這哪是我扔的?。∥野筒坏冒涯菈呑尤M(jìn)我的院子里來,那樣我院子不就更寬敞了?那樣豈不是更好!”
那你要再追根刨底,那人一定得閃爍其辭支支吾吾,不找個借由結(jié)束這場問答都得是出人意料。
那到底怎么回事?從哪說起呢?這事還得從宅基地的地楔子說起。
?叉流村根據(jù)人口增長的需要,過個十年八載就會新放出一批宅基地來。村民按順序按經(jīng)濟(jì)能力按需要拿錢購買!
上邊說到的這道巷子有五塊宅基地,其中的四塊都是能蓋五間房的大宅基地,都被人已經(jīng)買去了,最后就只剩這從西往東數(shù)的第二塊,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只能蓋兩間半。這不,殷家有兩個兒子,怎么的也得有兩位宅基地,所以殷家就把它買了下來,和西戶魏老黑(男主姓魏,人蝦瘦,黢黑,別人就送了個名副其實的外號——“魏老黑”)成了鄰居。那怎么劃分界限知道邊界呢?砸地橛子!其他人家都是這么做的,這兩家也不例外,也在宅基地邊界線上結(jié)結(jié)實實地朝地底下一南一北砸進(jìn)了兩個地橛子。砸完地楔子魏老黑的心就安了下來,似乎從來也不會想地楔子會亂跑。就是嗎,地楔子,怎么會跑?!
這樣安安心心平平靜靜地過了許多年以后,農(nóng)村來到了時興磚瓦房的時代。紅磚青瓦,再打上水泥地平,抹上白石灰,讓一直住在土疙瘩草房子里的人們心里癢癢的。
魏老黑本來是在叉流村以外三十里地外居住,這不,打算舉家搬遷到叉流村,于是就想大興土木在寬敞的宅基地上蓋上幾間大瓦房,在此安家立業(yè)。
打算建房子啦,得看看地橛子的位置。于是他就照著自己的印象朝地底下扒什起來。扒什來扒什去,怎么也找不到,魏老黑不免就納悶起來,抬頭想問離地橛子不遠(yuǎn)的自己栽的槐樹:“怎么回事?”槐樹一臉嚴(yán)肅的什么也沒說。
?魏老黑悶著頭繼續(xù)朝西邊挖著,越挖越不對勁,最后都快挖到槐樹跟跟前了,地橛子才終于露了出來。
看著眼前的情景,魏老黑眼前一黑,耿直的性格知道這是被人暗地里動了手腳,氣得不由得渾身直抖。雖然這樣,他還是按下火氣,又把另一個地橛子也挖了出來,一樣的結(jié)果,不能等了,他當(dāng)即就找到了殷家。
殷姓一家女主人管事,四十來歲,圓胖的臉,不茍言笑,說話愛拿人,而且還齙牙——周圍鄰居給其送了個外號——“殷齙牙”。
殷齙牙走到地楔子跟前不急不慢地說:“地橛子原來在哪現(xiàn)在還在哪。”
?魏老黑也不是吃素的,青筋直冒,咆哮道:“你放屁!我擱哪栽的樹我不知道??!我足足離地橛子兩米開外栽的樹,現(xiàn)在呢?你看看現(xiàn)在呢!”
?殷齙牙瞇著眼:“你離地橛子兩米開外栽的樹,你憨啊,跑那么遠(yuǎn)栽樹,誰信哪,我要栽樹,我就壓線栽,栽樹干啥的,不就做記號的嗎,要做記號不就得壓在線埂上嗎,跑那老遠(yuǎn),誰信哪!”
?魏老黑栽這顆槐樹就是想估摸著地楔子的位置,現(xiàn)在竟沒想到殷齙牙這么蠻不講理,還“壓線栽,要是真壓線栽,你殷齙牙是不是又得高喊我不通路,樹冠都長你家去啦!”魏老黑越想越氣,梗著頭,憋著氣,沒兩秒鐘,一步跨上前就把地橛子從土里拔掉,扔了,并且還撂下狠話:“離這棵槐樹兩米之內(nèi)誰也別想壘一塊磚!”
殷齙牙也不是吃素的,看著魏老黑在她眼跟前把地橛子拔了,也發(fā)了飆,上去就去抓魏老黑的臉。魏老黑人高馬大,身強(qiáng)體壯的一伸手就把殷齙牙推了個趔趄。殷齙牙一看自己沒占到便宜,卯著頭就想往魏老黑身上撞。魏老黑也不憨,一閃,殷齙牙撲了空,由于用力過猛搶在了地上,來了個尷尬的狗啃泥!殷齙牙哪受得了這難堪,竟氣“死”了過去。左鄰右舍的一看,忙按人中的按人中,掐手腕的掐手腕,殷齙牙老半天才緩過來。
?“沒了地橛子但還有人心,我不侵你一分一毫,你也別來占我一厘一寸!”魏老黑就講這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