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不知歲月,恍惚間,幾個月過去了。
解胤跟著米陰陽學武,進步極大。
自那夜罰跪一晚后,解胤心性大變,潛心修煉,甚至到了廢寢忘食的程度,就連謝盈有時候都笑他:“練功著了魔了?!?p> 解胤知道自己的位置,也知道自己應該干什么,所以對于武學,是一點不敢怠慢的。
既然決定要走這條血淋淋的不歸路,拼盡全力也要去做,兒女情長,再不敢亂想的……
所以這幾個月,解胤潛心修煉,武學修為更進一層,連米陰陽也贊嘆有加,直呼:“孺子可教?!?p> 解胤也自覺高興。只是一直有件事在心上:
那些木偶是誰的,枯木師叔還是米陰陽師伯的?
那日在山洞中米陰陽和枯木倒底說的什么事?
米陰陽所說的“他”倒底是誰?
他二人倒底經(jīng)歷過什么?
解胤不敢問,又忍不住去想,又想不明白,只能自生苦惱。好在他是有定性的,想不出來,便強制自己去練武,練武不敢分神,他也就不再想這些煩心事了。
一日中午,解胤去練劍,米陰陽讓謝盈也去,二人切磋一下。二人交戰(zhàn)七八合,尚可平手。一直交戰(zhàn)二十幾合,謝盈就有點招架不住了。
解胤賣了個破綻,謝盈果然一劍砍過來,被解胤斜刺一劍,把劍擊飛老遠。
謝盈喘著大氣,笑道:“你現(xiàn)在這么厲害了?!?p> 米陰陽坐在樹樁上,欣慰地點了點頭,說:“胤兒最近狀態(tài)不錯!”
解胤趕緊說:“主要是師伯教得好?!?p> 米陰陽拿著旱煙,吧嗒吧嗒地抽了幾口,說:“給我捉幾只知了來。”
解胤眨巴著大眼,笑道:“師伯,如今都到冬天了,哪兒還有知了啊?”
米陰陽眼睛一瞪,努嘴道:“給我捉不捉?”
謝盈也說:“伯伯,真沒有啊。”
米陰陽長嘆一口氣,說:“也罷,我看你兩個練得也挺好,老夫這幾日也閑的很,你兩個娃娃陪老夫玩一會兒,可好?”
二人想著也好,就說:“那玩兒什么?”
米陰陽說:“此處離水月洞天有好幾里,樹木叢生,你我三人各使輕功,誰笑道水月洞天處,誰就贏,可好?”
謝盈笑道:“師伯,您是大宗師,我們在您面前賣輕功,可不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嘛!”
米陰陽笑道:“老夫可不干欺負晚輩的事。這樣,老夫讓你二人先行,老夫去追,可好?”
謝盈努努嘴,說:“那你得讓我和胤兒一伙兒。我倆不管誰先到,都是贏了。”
米陰陽點頭,笑道:“都隨你就是了。胤兒,你有話說?”
解胤求之不得,哪有意見,滿口答應。
“好嘛,老夫在這里端坐著,你兩個先去嘛?!?p> 謝盈笑道:“那我們可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說完,拉著解胤胳膊,一縱身,直往水月洞天處去。
米陰陽微微一笑,見解胤二人已經(jīng)走遠,從懷里摸出一個小棕色盒子,說:“小家伙,如今你可要搬家啦!”
且說解胤二人一路狂奔,直到一叢林深處。解胤天天修煉,內(nèi)功早已突飛猛進,一手拉著謝盈,不多時已走了二三里路。
林子里靜的嚇人。
解胤說:“小心些?!?p> 謝盈問:“這大冬天的,師伯怎么讓你抓知了?”
解胤說:“方才師伯說讓我給他抓知了,又說什么比試輕功,我就知道不簡單?!?p> “他想干什么?”
“不知道,反正你我且小心些就是了?!?p> 謝盈覺得在理,也警惕起來。
突然,一個金黃色的東西啪地一下打在解胤腦門上,解胤用手抓住,定睛一看:真是一只知了,金黃色的,還撲閃著翅膀。
“還有金黃色的知了?”
解胤停下腳步,看著知了,說:“這是金蟬,可是曠世奇珍。”
“有什么用?”
“作用可大了。可以當暗器,這并不是真的蟬,只因長得與真蟬無二,又是金黃色才有了金蟬這個名?!?p> 謝盈仔細觀看,說:“我看他翅膀上還有嘴上有尖刺?!?p> 解胤點頭道:“對,這些刺上有毒,被擊中者會骨肉酸麻,動彈不得,整個人就像軟了一樣?!?p> “那……那你剛才……”
解胤搖手道:“我有倏蜚丸?!?p> 才說完,解胤就有些雙腿發(fā)軟,趕緊坐在地上,解開腰中一個白色的布囊,從里面拿出一個小瓶子,起開塞子,倒出一個又綠又黃的藥丸,又給謝盈,笑道:“我指甲短,你幫我把它掰開?!?p> 謝盈接過,掰成兩半,一股腥臭味撲面而來,謝盈趕忙捂住鼻子,驚呼道:“天??!”
解胤生服下一半藥丸,謝盈只看著就覺得惡心,說:“你怎么吃下去的,我看著都受不了?!?p> 解胤微微一笑,說:“吃下去就好了。這可是我自己研究出來的。實不相瞞,這金蟬的毒以前我就遭過一次?!?p> 謝盈笑道:“你還是個研藥弄粉的行家呢?!?p> 解胤頗為得意,笑道:“和你說吧,這玩意兒,我?guī)煾档谝唬衣?,就是第二第三的啦。?p> 謝盈抿嘴笑了,說:“那這金蟬還有沒有其他作用?”
解胤說:“說了怕你反胃?!?p> “你看你,這不是吊人家胃口嘛,你且說嘛?!?p> “這玩意兒能吃。”
謝盈眨巴著大眼,惡心之意倍增,后退了好幾步,驚呼道:“哎呦,惡心死了!”
解胤笑了,手里捏著金蟬,故意在謝盈面前擺弄擺弄,說:“吃了可是能活命哦?!?p> “活命?”
“能解百毒。這金蟬啊,以前是做藥來用的,不過價格昂貴,也沒幾個人吃得起。這東西只在寒州等極寒之地才有,后來,咱大周皇帝統(tǒng)一四海,更下令這種東西要進宮給皇帝煉藥?!?p> “那給要皇帝進貢的官兒不得都送了宮里去?”
“對啊,所以年歲長了,現(xiàn)在基本見不到了?!?p> 謝盈嘆口氣。
解胤說:“不知道你我何等造化,能碰到這樣的奇珍。哎,給你了吧?!?p> 謝盈連著后退好幾步,說:“我不要!”
解胤說:“這可是好東西!”
“我不要,惡心死了!”
解胤笑著,把金蟬收起來,說:“你說會不會是師伯的?”
“師伯怎么會有這種東西?不都在皇宮里了。”
解胤笑道:“師伯最是不規(guī)矩的,保不齊在宮里偷來的。”
“哎呀,還說比試輕功呢,咱們快走吧。”
解胤搖頭道:“保不齊這金蟬還有,我得好好找找。”
“這林子那么大,不是大海撈針嘛。”
“你可帶著你的胭脂?”
謝盈拿出來,給解胤。
解胤聞了聞,笑道:“珍奇配美人,香得很?!庇謴哪莻€白色布囊里捏出一點灰色粉末,撒在胭脂盒里,拉著謝盈往前走,沿途把藥粉撒在地上,說:“你看著吧,一會就能引了來?!?p> 謝盈跟著,笑著看著饒有興致的解胤:有的時候看他就是個大孩子,一遇到感興趣的事總能專心致志地做,什么都忘了,還不忘和自己炫耀炫耀,頗有些孩子氣。他懂得也多,經(jīng)歷的事也多,滅門這么大慘案還壓不垮他,倒真是個堅強的人。
解胤說:“你躲在我身后?!?p> 謝盈問道:“你這撒的是什么?”
解胤說:“沒啥,一些迷藥?!?p> “這金蟬不是死物嗎?怎么會聞氣味?”
解胤笑道:“拿著金蟬的人可是會聞哦,這林子這么大,難免不會跟丟。我撒的這藥粉,能讓你這胭脂香香飄十里呢,你現(xiàn)在聞著香不香?”
謝盈點頭道:“果然是香。”
“我們只管往前走吧?!?p> 二人繼續(xù)向前走,不多時,解胤聽得耳邊有風聲,將身一轉(zhuǎn),伸手一抓,果然一只金蟬捉在手中。
解胤頗為得意,對謝盈說:“你看吧。厲不厲害!”
謝盈笑道:“我發(fā)現(xiàn)你對研究什么藥粉啊,暗器啊什么的頗為在行的?!?p> “那可是了。我?guī)煾悼墒峭孢@些的高手,江湖上叫他‘李七竅’呢!七竅玲瓏心嘛。我嘛,也受師傅影響,也懂一些,興趣也就是逐漸提起來的?!?p> 說話間,三四個金蟬四面飛來,解胤趕緊抓住謝盈,將身一躲,又一翻身,就這個檔,四個金蟬皆被解胤捉在手中。
解胤大喜,數(shù)了數(shù),笑道:“造化!造化!今個兒是怎么了,連著抓了六個呢!”
謝盈微微顰眉,說:“是不是真的啊?”
“怎么不是真的。就我的本事,還看不出金蟬是真是假?放心!”
謝盈看他高興,自己心里也高興,說:“好好收著,說不定日后有用呢?!?p> “那是自然。”解胤一面說話,一面小心翼翼地把金蟬收好。
解胤低聲對謝盈說:“那人說不定就在這兒,你我假裝往前走,看看那人是不是師伯?!?p> 二人定計,佯裝向前走。
走了一段路,二人找了個暗處藏起來。果然,一個白花花頭發(fā)胡子的胖老頭從樹上跳下來,四處張望,見四下無人,才要走,突然身后被一人點住穴道,動彈不得。
解胤佯裝驚呼道:“師伯,真是您!”
米陰陽見被捉住,臉上一紅,說:“還不給老夫把穴道給解了!”
解胤努努嘴,說:“您且說,是不是您的金蟬啊,還想偷襲侄兒?!?p> 米陰陽臉更紅了,說:“誰說的,什么金鏟鍋鏟的,趕緊放了老夫?!?p> 謝盈笑道:“那如此,就讓伯伯在這里歇著吧。本來,我兩個還想感謝感謝那人給我們送來的這曠世奇珍。既然與師伯無關,解胤,你我還去找那人去?!?p> 解胤點頭說:“盈兒說的有理,就讓師伯在這里歇著吧。”
說完,轉(zhuǎn)身就要走。
米陰陽大呼道:“哎呦,是老夫的,要答謝就答謝老夫嘛。快些,快些,給老夫點了穴道!”
解胤佯裝驚異,給米陰陽解了穴,說:“這金蟬可只有大內(nèi)才有呢,不是宮里的人,怎么會有。師伯,您不要騙我們了?!?p> 米陰陽急了說:“就是我的嘛。這可是當年皇帝請老夫進宮,親自給的呢。”
謝盈聽了,噗嗤一聲笑出來。
解胤也笑道:“師伯,皇帝老兒還請過您啊?!?p> 米陰陽臉紅得像個蘋果,努努嘴,說:“當然了……不過他不知道罷了……”
謝盈笑道:“這才見得師伯武功高強呢,這金蟬‘脫殼’,怕是陛下也不知道吧?!?p> 米陰陽笑道:“呵!老夫能讓皇帝小兒知道?當年老夫大鬧皇宮,那些侍衛(wèi)可都不是老夫的對手。不過,有一個侍衛(wèi)教頭,不大的年紀,當年也就二十來歲,哎呦,老夫可與他苦戰(zhàn)了一場。如今七八年了,我聽說現(xiàn)在可是御前侍衛(wèi)了?!?p> 解胤二人點頭,謝盈說:“奶奶當年也對我說陛下有個御前侍衛(wèi),武功高強的很,想必和師伯說的是同一個人?!?p> 米陰陽點頭,又問解胤:“拿了我?guī)讉€金蟬?”
“六個?!?p> “有沒有被蟄傷?我?guī)Я私馑帯!?p> 解胤笑道:“侄兒自己治好了。”
米陰陽愣了一愣,拍手大笑:“我都忘了,李七竅怎么可能不教給你那些藥粉功夫!”
才想要走,米陰陽又說:“我還有六只金蟬,你要不要?”
解胤只當是玩笑話,笑道:“師伯要給,那侄兒就受之不恭,卻之有愧啦?!?p> 米陰陽說:“那好,你與我比試比試,要是你能與我相持五十招,我給你三只。再五十招,我都給你?!?p> “請師伯賜教?!?p> “來吧。”
解胤真?zhèn)€起勢揮拳,一套南山拳法,指左打右,指東打西,頗具力道,竟被米陰陽一一化開。突然,一掌直擊解胤胸口,解胤連連退去好幾步。
謝盈說:“十五招了?!?p> 米陰陽笑道:“小子,好好干啊?!?p> 解胤面色土黃,氣喘吁吁。米陰陽乘勢一掌過來,誰知這是解胤誘敵之計,米陰陽過來之時,他急忙將身一縱,借勢一腳踢在米陰陽背上,米陰陽重心不穩(wěn),又被解胤一掌擊倒在地。解胤趕忙把他拉住。
謝盈兩眼放光,說:“十八招了?!?p> 米陰陽立定身子,氣沉丹田,果然是武學大宗師,只一瞬間,真氣運作已到了頂峰,一看他一縱身,如同猛虎撲食。那一掌似有千鈞之力,解胤慌忙招架,手直震得發(fā)麻。
二人又戰(zhàn)了幾招,米陰陽攻勢漸松,解胤一招“霹靂掌”過去,被米陰陽接住,說:“好小子,力道不小啊!”
二人交戰(zhàn)了有八十招,米陰陽一招“白虹貫日”,劈臉一掌,直打得解胤眼冒金星,招架不住。
米陰陽笑道:“不錯不錯,比剛見面是進步了不少。雖說有點可惜。”
話音剛落,解胤幾個掃堂腿,打得米陰陽接連后腿幾步,又來了個“鯉魚打挺”,一拳打到米陰陽下巴,其勢如同蛟龍出海,威不可近。
解胤不放松攻勢,又是好幾招,米陰陽化解不開,只有招架。
突然,米陰陽看到解胤破綻,一拳朝左肩過來,解胤趕緊一招“化二斗指”過去,米陰陽先是一愣,接著驚呼道:“你小子,什么時候會用這招來傷人的!”
不知不覺,二人已交戰(zhàn)八十余招。
謝盈喊道:“夠了!夠了!”
二人停手。
米陰陽拿出那六只金蟬,說:“哎呀,你跟了我這些年,也該去歷練歷練江湖事了。”又滿懷欣慰地對解胤說:“不錯,有慧根,我看啊,照這樣下去,武學到了七品不是問題,別懶惰。這金蟬,珍貴得很,不到萬不得已,能不用就不用,明白沒?”
解胤大喜,趕緊接過,行了一禮,說:“侄兒謝過師伯!”
米陰陽說:“你身上的擔子不輕哩。后日你師叔的生辰,我準備和你兩個好好操辦。我今個兒和你說了,你師叔不是一般人,和他打好關系,好處多哩!不可怠慢,記住了沒?”
“記住了?!?p>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