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中對弈
“我這棋局落棋子已是無從下手,不知阿姊可愿意試上一試?”
“不了,不了。”裴靜姝果然被這棋局吸引過去了,她搖搖頭說道,“阿姊棋藝欠缺,怕是解不開這局棋了?!?p> 方才裴靜姝在一旁瞧了半天,自然也知道這棋局有多難解開。
更何況她相比下棋更喜愛撫琴,本來就不是擅棋之人,就更不會解局了。
“阿姊不試上一試就如此肯定么?”
裴無衣向來習慣自己同自己奕棋。但其實相比兩人對弈的話,前者更為困難,也更為鍛煉人的思維和薄弱點。
“真的不了。”裴靜姝有些慚愧地說,“妹妹師承祖母,習得一手好棋技,阿姊我同家家親自請的老師學了許久,卻還是這個水平,實在是慚愧吶?!?p> 裴無衣沒有強求,眉目淡淡,“阿姊不必妄自菲薄,我聽聞,阿姊的琴藝,可是聞名長安城呢。”
裴靜姝掩面笑了笑。
這時阿蔓端著做好的糕點從廚房出來了。
阿蘿眼睛一亮,招呼她到這邊來。
“女郎,阿蔓做好糕點過來了。”
裴無衣聞言抬首,也看到了青色衣衫的阿蔓。阿蔓朝著她和裴靜姝行了個禮,“女郎您嘗嘗吧。”
琉璃托盤里是幾塊摞著的糕點。
糕點做的很是小巧精致,是一朵一朵桃花形的。面皮很軟,淺淺嫣紅色也很是好看。
裴無衣面色雖然沒有什么大的波動,但伸手去拿的舉動表示她還是蠻期待的。
“這是什么?”
“桃花酥。”
小小的糕點被她拿起,裴無衣放在唇邊輕輕咬了一口。
“唔……”
阿蘿比她還要急切,“怎么樣?女郎?”
裴無衣幾口就把它吃完了,然后抬起頭看向阿蔓,“把它給阿姊嘗嘗吧?!?p> 裴靜姝在一旁看著,這桃花酥賣相極為不錯,她倒也想嘗嘗味道如何。于是便也伸手拿了一塊。
這邊阿蘿面色有些沮喪了,“不好吃嗎女郎?”
不可能啊,阿蔓的手藝一向很好的啊。
阿蔓也靜靜看著裴無衣,想要從她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裴無衣瞧這這兩個婢女緊張的樣子,不動聲色:“可?!?p> “可是什么意思?”
這般想著,阿蘿瞪大了眼睛,也就脫口而出。
“可就是很好吃的意思啊?!?p> 裴靜姝一塊桃花酥吃完,又伸手拿了一塊。她看了眼裴無衣,見她面色平靜,笑盈盈地說:“你家女郎逗你們的呢,這桃花酥賣相味道都是上品,不比我在天下客里吃過的差?!?p> 阿蘿長舒了口氣。
阿蔓雖沒什么動作,面色也染上了笑意。
“好嘛,女郎您又騙我們,您何時變得這樣焉壞焉壞的了?”阿蘿小聲嘟囔:“害我在心底忐忑不安……”
“阿蔓做的糕點,你著急做什么?”
裴無衣聲音淡淡,又從從容容地拿了塊桃花酥吃了起來。絲毫沒有方才誆騙了她們的內疚感。
阿蘿:“……”
她就一時心急了點嘛。
這糕點雖然不是她做的,但在她心里,阿蔓與她情同姐妹,關系好得不能再好。
那么四舍五入,阿蔓做的就等于她自己做的嘛。
“好了好了?!迸犰o姝瞧著主仆二人的互動,頗有些好笑。她輕咳一聲,問道:“妹妹,不知道這桃花酥能否再多做一些,讓人送給家家嘗嘗?”
桃花酥入口甜而不膩,軟糯清甜。清河郡主便喜歡吃甜的,往她那里送便是再好不過了。
“阿蔓?!?p> 裴無衣看著阿蔓,阿蔓旋即笑著點頭,“這是自然的?!?p> 二人又說了說話,裴靜姝便主動提起了同裴無衣對弈之事。
裴無衣還有些驚訝,但沒有多問,有人陪她奕棋她自然也是高興的。
“誰先落子?”
裴靜姝選了白子,問。
“阿姊先請罷。”
一時間,二人皆沉寂了下來。周圍很安靜,棋子落盤聲清晰可見。偶爾還有微風輕拂,吹落滿樹杏花。
花瓣簌簌飄落,落在了棋盤上。裴無衣撣開一瓣花,“該是阿姊了?!?p> 裴靜姝頭也不抬,“好?!?p> 黑白棋子各自你追我趕,你圍我堵,棋盤上廝殺猛烈。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二人落子的速度的越來越慢。
“阿姊確定了落子于此?”
裴無衣指尖捻著一枚黑色的棋子,突然出聲問道。
“自然。”
裴靜姝夾著白子落下棋盤,絲毫都不曾動搖。
先前也說過,裴家人性子里其實都有一個共性,那便是固執(zhí)。
他們一但認定了某個人或某件事,那么不會因為外界的想法意見而輕易動搖。說難聽點,就是性子犟,錯了才肯回頭。
裴無衣是這樣的,不然前世也不會一意孤行落到如此地步。裴靜姝亦是,看似溫柔大方,性子極好,可骨子里依舊是個固執(zhí)的人。
“好?!?p> 裴無衣只應了一句,便不假思索地落下一子。
裴靜姝一看,她方才布下的局輕而易舉地就被對方破解了。
“……”
又繼續(xù)下著。
這回不過幾個回合,裴無衣就好像玩累了一般,不再逗弄下去。黑子將白子擊得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只消最后的幾步,黑子便勢如破竹,直取白子首級。
“啪——”
裴無衣落下一子,與此同時左手敲擊棋盤的聲音也消失了。
裴靜姝面色復雜地看著她,說:“我輸了。”然后將手中的白子放回裝棋子的陶瓷甕中。
但她也沒有氣餒。
她從從容容地接過婢女明月奉上的茶水,漫開淺淺笑意?!懊妹霉缓闷逅嚕“㈡⑽遗c卿對弈方知舒窈長姊所言不虛?!?p> 裴無衣大伯的嫡長女裴舒窈去年陪自家母親回了河東探望祖母裴老夫人。那時裴舒窈想試上一試裴無衣的棋技,結果被裴無衣在棋盤上殺的片甲不留。
裴靜姝該慶幸,裴無衣到底還是同她保留了實力的,沒有讓她輸得太過慘烈。
“阿姊說舒窈長姊吶?”裴無衣淡淡地笑了笑,“不敢當,不敢當?!?p> “你就謙虛吧?!迸犰o姝笑著睨她一眼,“我也見過長安的世家女郎奕過棋,私下以為,不若妹妹精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