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礦藏
祁山方圓百里處有個小城,是謂邑城。
此時正為日暮時分,城外的酒家里,賣酒的老丈人生意正好,酒里的客人來了一波又一波。
酒坊是簡易的木棚子搭成的,酒坊外掛著的寫著酒家的布幡在迎風招展。
“欸諸位俠士,您的酒來了?!?p> 老丈人笑瞇瞇地將一壇酒擱置在了幾個俠士打扮的青年面前。
這伙兒青年衣衫簡單卻整齊,個個墨發(fā)高束。身上都佩戴著刀劍,眉眼俱是游俠兒的凌然正氣。
打頭的墨衣青年對著老丈人點頭示意,抱拳道:“有勞了?!?p> 酒家內(nèi)喝酒的喝酒,劃拳的劃拳,人聲喧鬧。
墨衫青年將酒壇子里不算太好的酒各自分了幾碗,搪瓷碗中酒水的顏色帶著些許渾濁。他一飲而盡。
他們這邊的氣氛很是沉悶,同周遭喧鬧的人聲格格不入。正飲著酒,只見古道上又慢悠悠地駛來一隊人來。
近了,方才瞧見是做富貴人家侍衛(wèi)打扮的青年人來。他們身后是押送著的馬車,上面堆積箱篋不知裝的是什么。
這伙侍衛(wèi)領(lǐng)頭的男子相貌英武,卻橫眉冷目,瞧上去很是不好招惹的模樣。
他招呼一道的侍衛(wèi)們在酒坊外停下來了,揚聲喚道:“老丈人可在?”
聞聲,酒坊里的老人探出頭來。
老丈人身穿麻布的衣衫,卻眉目和藹極了。他立即應聲,高聲笑著答道:“在呢在呢,小老兒就在此地?!?p> 這男子抱拳行禮,“在下一路風塵,在此落腳歇息,還請老丈人拿來幾壇好酒?!?p> “好嘞,您請——”
這橫眉冷目的男子向周圍巡視了一番,只見他們的到來絲毫沒引得周圍客人的注意。
大家只是草草瞧了一眼便不在意地收回了視線,喧鬧聲毫不止歇。
他的視線亦是不停頓,不動聲色看完了周邊一遭后卻在某個桌案上做俠士打扮的客人身上稍稍停留了一瞬。
很快地,他收回視線,將馬拴在了馬車樁子上。旋即招呼隨行人坐下。
巧合的是,他們同俠士打扮的客人左右相對著而坐。
這邊,俠士打扮的墨衫青年透過桌上刀劍劍身上的反射,亦是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暗中打量的目光。
墨衫青年抬眸,正同同伴們對上。
他相貌英俊,目光沉凝,無聲道:“他們有問題?!?p> 同行的俠士看懂了,點點頭表示知曉了。
墨衫青年又道:“注意警戒,小心行事?!?p> 這時酒坊的老丈人抱了酒壇子過來,越過墨衫青年他們這一桌子,徑直走到了這伙兒押送貨物的侍衛(wèi)面前。
“諸位郎君,小店簡陋,酒水平常。還請多多擔待些。”
領(lǐng)頭的侍衛(wèi)面容沉肅,言簡意賅道:“客氣了?!?p> 于是便將酒水分而飲之。
他們這邊倒是面色如常地飲著酒,然私底下卻各自交換了眼神。
借著倒酒的動作,其中一人在桌上沾著酒水寫道——
“堂主,右首有詐,恐此地有危險?!?p> 右手邊則是游俠們的那一桌人。
領(lǐng)頭的侍衛(wèi)瞧見了,不動聲色地回道:“莫急莫動,靜觀其變,見機行事。”
只見沒過多久,眼看著暮色低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侍衛(wèi)看了看天色,于是起身。
侍衛(wèi)道:“天色不早了,也當另尋落腳之地?!?p> 此時喝完酒收拾好東西準備走人的客人也在不少數(shù),于是他們在其中便顯得并不顯眼了。
然這是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這伙兒一直暗中注視著他們動靜的游俠便在例外。
侍衛(wèi)高聲喊道:“老丈人……結(jié)賬!”
賣酒的老丈人在麻布隔開的布簾子里探出身子來,道:“放在桌上便是?!?p> 于是他們留下了酒錢,又牽引著馬車而去。
見他們?nèi)俗吡耍@伙兒游俠才有了動靜。
有人便問:“可要跟上去看看?”
墨衫青年手指扣了扣桌面,眉目沉肅。他道:“不用,我們的事要緊?!?p> 只見此時天邊烏金已然墜下,只留下云間沉沉倦倦的一抹余暉。
日暮山河,遠處阡陌草木深深。見人都散得差不多了,黑衫青年執(zhí)劍起身。
“該走了?!?p> ……
“快點!快點!”
“大家動作快些,注意隱蔽行事!”
深山里的礦洞中,傳出催促的人聲。
礦洞外的周圍,搭著些簡易的房屋和些許露營的帳篷之類的。
此時此地正燈火通明,不少曠工打扮和侍衛(wèi)之類模樣的人正在此地忙進忙出的。隨著時間的流逝,少頃,這礦洞中的人聲才漸漸平歇。
只見濃云籠罩,只漏出一點星子的夜里,在此處勞作的礦工慢慢地都歇息了。
草木枯石里,風動,隱隱約約好似有野兔覓食的動靜。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了一陣子,夜里巡視的侍衛(wèi)提著燈四處探查了一番,見確實是野兔的動靜后暗自嘀咕道:
“上頭總說注意警戒,依我說吶這里僻靜得很,嫌少有人來此地,哪里會有暴露的風險呢……”
說完,一陣涼風吹來,灌進他衣領(lǐng)里,涼意順著四肢爬上頭皮。野外的鳥獸蟲鳴聲不絕如縷,他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嘟嚷了幾句:“算了,還是快回去罷。這夜里也怪冷的……”
于是只見他匆匆提著燈走了。
他回了營地里,只見房屋帳子有些已經(jīng)歇了燭火有些還透著隱約的光。
但是不管是吹了燭火還是未曾熄滅燭火的房屋帳子,都不見有人大聲吵鬧的聲音傳出。
好似大家都倦怠得睡著了。
他心里隱約有些覺得不對勁,這時只見對面的屋子里鉆出一人來。對他道:“回了?”
這人雖不太相熟,但面容他是認得的。正是在此處夜里巡視值守的另一波侍衛(wèi)之一。
他道:“嗯,回了?!?p> “夜里風大,今日也累了一天了,快些歇息罷。恰好我今日的活計較為輕松,不如我來代你輪班值守罷?”
那人的話里滿是誠懇。
聞言,他輕松笑了笑,心里也打消了懷疑。有人幫忙不是正好么?正如他所言,自己的確是累極了。
于是他順勢進了自己的屋子,“那便好極了,在此謝過兄弟了!”
那人看著他進屋后又熄了燭火,黑色的衣衫在夜里愈發(fā)顯得深沉晦暗。
他眸光一動,見四方已然是人聲寂寂,鼾聲如雷。
于是撕下面上的人皮面具來,正是白日里酒坊中那相貌英俊,眉目冷沉的墨衫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