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生病
謝岑垂著眼眸，良久，他道：“去罷。”
綠意融融的榆蔭下，裴無衣在石桌旁的石凳上坐著。她手捧書卷，神情專注。
阿蘿倚在門邊張望著，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裴無衣看。
阿蔓走到她身后，見她這般動(dòng)作，凝了凝眉。她道：“你在作甚？”
“欸……”阿蘿駭了一跳。習(xí)武之人腳步聲本就輕盈得很，她此刻又是分心注意了旁人，故而沒察覺阿蔓過來的響聲。
她舒了口氣，平復(fù)了一下心緒，尾音還壓著微微的顫意。“你不能早些做聲么？駭了我一跳呢?！?p> 阿蔓沒答，只道：“你事做完了么？女郎的東西整理好了么？”
如若沒做完，還不快去？
阿蘿自然是懂她的言下之意的，畢竟她們二人是親姊妹。
“不是……我、我是有事要同女郎稟告。”阿蘿下意識地去解釋，語調(diào)還有些小心翼翼。
見她面上神情苦惱，皺著眉不知該如何是好。阿蔓十分不解，卻依舊耐心地問了。
“有何要事吶？”她問，又說：“若真的有要事相報(bào)，女郎就在園子里，怎么不過去吶？”
說完，她還朝著裴無衣的方位微微示意了一下。
“是菩提。”阿蘿猶豫著，十分苦惱道：“菩提它病了，已經(jīng)幾日未曾進(jìn)食了?！?p> 她向來是對孩提以及動(dòng)物等等，諸如此類可愛純稚的生命情有獨(dú)鐘。故而一見慧靜和菩提就喜歡上了。
眼下這菩提不吃不喝，只是困倦地窩在塌上，讓她于心不忍。
“這是怎么了？”阿蔓一聽，不由得心下訝然。
前幾日還聽阿蘿說這白貓菩提好似少了精氣神，總是一幅懨懨的模樣?？傻降兹惋嬍尺€是未曾間斷過的。
如今不過幾日的功夫，怎么就絕食不肯吃東西呢。
于是她問：“可是食物不合胃口？若是，便去換些可口的食物來罷?！?p> “不……我覺得并非如此?！卑⑻}搖了搖頭，覺得還是不對。
“去稟告女郎罷，說不定就好了呢?！卑⒙谑沁@般說道。
雖這貓是偷跑出來跟著她們的，但它是解憂道人的貓。解憂道人乃是當(dāng)世有名的佛法大家，便是無論如何也得好生養(yǎng)著這貓。
書卷下，視線能及的地面，驀然覆下一片陰影來。
裴無衣抬首，只見阿蘿在她面前立著。見裴無衣的視線看過來忙向她行過禮。
“女郎?！卑⑻}喚道。
“嗯?？捎泻问旅?？可是家家喚我去前廳？”裴無衣眉眼平靜，平平抬眸而問。
“都不是……”阿蘿開口道。只見她神色猶猶豫豫的，終是說道：“女郎您快去瞧瞧菩提吧，菩提病了?！?p> 她本來不是不想同裴無衣說的，因?yàn)榕釤o衣幼時(shí)被貓抓過怕貓?？蛇@回菩提是真的瞧上去奄奄一息的模樣，令她心疼不已。
不得以，她還是冒著女郎不悅的情緒相問。
這話讓裴無衣亦是疑惑不已，但她面上還是那般波瀾不驚的神情。
“怎么個(gè)病法？”事實(shí)的真相其實(shí)與阿蘿心想的恰恰相反。裴無衣雖怕貓且不喜歡貓，但貓兒只要不在她面前晃蕩就無事。
“菩提不知怎的突然不吃不喝，絕食了起來?！?p> 裴無衣放下手中書卷，正了正神色?！扒皫兹漳阃抑v菩提時(shí)還說它只是有些精神不振，怎么突然就如此了？”
她垂下眼眸，道：“貓大抵都喜歡吃魚，府中不是采買了些湖州特有的鯉魚么？給它拿來一條吧?！薄?p> 此刻阿蘿卻是苦著臉了?！把巯缕刑嵋咽遣怀圆缓攘?，這般也無用吶?！?p> 窗臺邊的案上，鋪著一塊柔軟雪白的狐皮。雪白的狐皮上微微隆起一塊，湊近了去看，才發(fā)現(xiàn)是一只雪白的貓兒窩在上面，兩兩映照渾然一體。
“菩提？”“菩提……”
阿蘿在輕聲細(xì)語地喚它，卻見狐皮上的貓兒一動(dòng)也不動(dòng)，根本不理睬她。
裴無衣走近了，只見那只白貓碧綠的眼瞳闔上，窩在狐皮上一動(dòng)也不動(dòng)宛如雕像一般。
若不是它輕輕翕動(dòng)的鼻翼，恐怕會讓人誤以為它這是死了。
阿蘿斟酌著神色道：“女郎……您看這……”
裴無衣眉目微動(dòng)，于是輕聲喚道：“菩提？”
“喵～”似是聽到了她的聲音，白貓輕輕叫喚了一聲。聲音細(xì)細(xì)的，低低地，很倦怠的樣子。
它睜開眼，露出一汪綠寶石凝成的水霧，朦朦地水汽涌動(dòng)，委屈可憐極了。
“喵……”它朝著裴無衣細(xì)細(xì)軟軟地叫喚。
卻沒有了先前見它時(shí)的生氣。
它叫喚罷，又睜著圓圓的貓瞳一瞬也不停歇地看著她，像是在期待著什么。
“菩提？”見它如此惹人憐愛的模樣，阿蘿上去就要摸它的腦袋。不料這貓卻輕輕撇開了腦袋，鼻翼連續(xù)翕動(dòng)了幾下。
阿蘿：“……”
像是福至心靈，裴無衣猶猶豫豫地，最終還是咬咬牙過去了。
她把手小心又小心，動(dòng)作輕柔又輕柔地放在了它的腦袋上。
極其輕極其快地摸了一下白貓的腦袋就縮回了手。
“喵嗚～”白貓果然沒有躲開她的手，反而還懶懶地哼叫了一聲。
“喵喵喵？”怎么了……喵喵喵？怎么不繼續(xù)摸喵喵的頭了呀？難道是喵喵的頭發(fā)不軟嗎？
菩提像是陡然有了精氣神一般，又朝著裴無衣倦怠地喵了幾聲。
阿蘿：“……”她想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這般區(qū)別對待讓阿蔓只覺得好笑，她搖了搖頭，只見阿蘿笑著啐罵了一句，道：“好哇，你這小沒良心的！”
無奈之下，裴無衣只得又將手試探性地?cái)R在了白貓的腦袋之上。
這下果不其然白貓又有了動(dòng)靜，不像之前那般要死不活的模樣。
“……”她算是懂了。
裴無衣心里門清，卻依舊耐心哄道：“菩提乖哦……”
掌心下的觸感柔軟不已，裴無衣心下一癢，手比大腦反應(yīng)得快，直接就揉了一把毛茸茸的貓腦袋。
對了對了！神仙姊姊做的沒錯(cuò)！
“喵喵喵喵嗚……”還是喵喵的毛發(fā)好看。
裴無衣向阿蔓低語了幾句，后者聽完就領(lǐng)命，隨后迫不及待地去了小廚房。
“好你個(gè)菩提……先前好吃好喝地養(yǎng)著你，摸了摸你的頭就不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