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江星八歲之后的家,現(xiàn)在早已破敗不堪,原來由八幢高樓組成的小區(qū),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棟,正是江星家所在的地方錦繡小區(qū)。只是那一棟被綠化圍了起來,在這個現(xiàn)代化的高樓面前,像是一個古董。
進門的時候,門衛(wèi)的老伯連忙打招呼,“江總!你來了!…這…這是小星嘛?”看到江星老伯不敢置信,江星點了點頭,老伯還是當年的那個老伯,只是更加蒼老了!
江越走在前面,江星跟在后面。樓道里很干凈,沒有垃圾,還保持著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裝修,這里也很安靜。
來到304房間,江越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江星站在門口,仿佛時間被拉回了20年前。他第一次站在這里的時候。
那時候母親一邊拉著他的手,一邊提著行李,一個男人馬上過來,接過行李,把這母子兩迎進了門。進門才發(fā)現(xiàn)有一個孩子也和他一樣愣愣地站在那。而,那個孩子就是江越,比江星大兩歲。
之后的生活,母親莫娟和繼父江英如膠似漆,江越和江星的關(guān)系也很好。直到那一天,江星十二歲生日的那一天,母親毫無征兆地昏倒,住院后身體潰爛,很快就過世了,始終不知道是什么病。父親在一次車禍中也不幸喪生,沒有找到肇事者。父親死的時候,把兩兄弟拉到跟前,把兩只小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囑托兄弟倆一定要相互照顧。這世界,江越只剩下了江星,江星也只有江越了,為了減輕負擔,江越輟學(xué)打工,江星放學(xué)后撿破爛。
兩年后,一次偶然的機會,江越遇到了美國人邁克爾夫婦,夫妻倆承擔起了兄弟倆的生活和學(xué)習費用。是邁克爾夫婦引導(dǎo)江越抓住了航天軍工行業(yè)的機會,成立了越星公司,越星公司雖然是江越做董事長,但其實背后最大的股東是邁克爾夫婦,他們的股份占比達51%,江越占20%,其他由小股東持有。
邁克爾夫婦也支持江星在病毒學(xué)的研究,也是他們讓江星在18歲那年出國深造。在外國的日子江星得到了夫婦倆的很大幫助,只是回國這件事,卻遭到了反對。
二十多年的時光在江星腦中如流水一般經(jīng)過,房子的正中間放著母親莫娟和繼父江英的黑白照,照片上的他們還是年輕時的模樣,微笑地看著兩個已經(jīng)長大成人的孩子。祭龕上面沒有灰塵,江越已經(jīng)點上了蠟燭。
“爸,媽!小星回來了!”
江星也雙手合十,“爸,媽,我回來了…”
旁邊是父母在時,兄弟倆住的房間。父母不在之后,兄弟倆也一直住在這里,沒有分開睡。
桌子上放著一盆大白兔奶糖,還是新鮮的。江越遞了一顆給江星,江星接過,拆開,把糖果塞進嘴里,打開抽屜,要把糖紙放進里面。只是他的手停住了,那一疊他小時候珍藏的糖紙還整整齊齊地放在那里。
每一張?zhí)羌埗即砹艘环莼貞?,第一張?zhí)羌埵峭咏o他的;第二張是繼父為了取悅他買的;第三張是江星九歲生日……第九張是江越的第一份工資;第十張是江星的第一份獎學(xué)金…
江星數(shù)著這一摞糖紙,回憶沖破了防線。
“哥…”江星叫了一聲,但沒有立馬接下去,頓了頓繼續(xù)道,“謝謝你!”
“沒什么可謝的!誰讓我們是兄弟呢!我是哥哥就應(yīng)該照顧你?!苯綋崦私堑念^發(fā),像小時候一樣。他的手還留著年輕時工作留下的傷疤?!艾F(xiàn)在你回來了,我們兄弟倆就能齊心協(xié)力一起拼事業(yè)了…我們一起做…”
“哥,對不起!”江星打斷了江越,“我一定要去研究所工作的?!?p> “你!你怎么這么固執(zhí)呢?!江星!你難道忘了我們是怎么在這個世界上活下來,怎么獲得了現(xiàn)在的生活的了嘛?”
“我知道,我也記得!是邁克爾夫婦的幫助!”
“所以你就是這么報答他們的?不辭而別?”
“……”江星的拳頭緊攥,“報答!我們已經(jīng)報答了!”
“父母過世的時候,我們過的是什么生活,有人注意到我們嗎?沒有他們,我們就是死!這樣的恩情你怎么報答?!”江越激動起來。
“可是哥!”江星看著江越的眼睛,陌生而又熟悉,心里的一番話卻被堵在嘴邊,
“別說了!”江越憤憤地站起身,踱步來到了客廳,又回到了父母的靈位前面,拿起抹布默默地擦起了上面的灰塵,他的眼神漸漸緩和。
江星跟在后面,“小星,我們很久沒有見了,很多事情都變了。只是我們之間的兄弟情不會散,是嗎?”
“你永遠都是我的哥哥,這絕對不會變。”江星承諾道。
……
那天夜里,江星躺在宿舍的床上,今天的江越和以前年輕時因為打工而弄的灰頭土臉的形象再次在腦海中浮現(xiàn),現(xiàn)在的江越儼然是一個成功的商人,他的眼里有感情,但更多的是利益;以前的江越迷茫卻又堅強,因為他有一個弟弟需要照顧,這兩個形象在江星的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重疊卻又分離,也許就像他說的,他們很久沒有見了,很多事情都變了。
而江越在與江星分別后又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打開電腦,上面跳出了一封郵件,是邁克爾夫婦的,他單手托腮看著屏幕久久沒有打出一個字。
他起身來到窗前,腳底下是燈火璀璨的高樓大廈,每一盞燈光就是一個家庭;頭頂是排列整齊的閃光,每一個光點就是一個航天飛行器,就是一把對著人類的槍。他面前的玻璃擦地一場干凈,從窗外望去,仿佛他正站在由鋼筋混凝土建造的懸崖一般…
突然他轉(zhuǎn)身回到了辦公桌前,從抽屜里拿出一顆大白兔奶糖,塞進嘴里,嚼動吮吸著。
“還是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