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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依然有我要的幸福

第一章? 童年

明天依然有我要的幸福 叮咚俠 2300 2021-01-28 12:12:30

  在路小滿三十五年的人生里,童年給她留下的傷痕,她用了十幾年的時間去努力平復(fù),可是舊痕還在,又添新傷。

  路小滿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弟弟,爸爸重男輕女思想嚴重,曾經(jīng)對媽媽下了命令:“生,必須生,直到生出兒子為止!”計劃生育那幾年,街道主任三天兩頭到家里去宣傳,做婦女工作,并且意正嚴辭地喊口號:一對夫婦一個娃。胡同墻上的大條幅醒目地寫著:晚婚晚育,少生優(yōu)生。盡管街道主任像偵察員一樣神出鬼沒,那也擋不住老舊思想下的產(chǎn)物,小滿就是其中之一。媽媽根本擰不過爸爸的軟硬兼施,因此小滿是頂著債務(wù)出生的。好在姨夫在公安局工作多年,多少有些面子,這才將罰款打了個折扣。

  媽媽說,她出生時真帶勁兒。白白胖胖,臉像紅蘋果一樣,粉嫩圓圓的,眼睛瞪得像鈴鐺,又大又亮,活脫脫就是年畫里走出來的娃娃。爸爸見到她那一刻,一把連著小被子把她抱在懷里,嘴里不停地“嘖嘖”道:“哎喲喲,多漂亮的兒子,這真的是我兒子嗎?”那是媽媽跟爸爸生活了一輩子,唯一一次看見爸爸融化了千年堅冰的臉,透出滿滿的喜悅和疼愛,唯一一次沒有立起濃黑嚇人的眉毛,唯一一次笑得像耶穌一樣。

  出生兩天后,媽媽對爸爸說出了幾個想好的名字,問他偏向哪一個,對相當于文盲的爸爸來說,取名字實在太難為他。爸爸邁著方步,正抱著懷里的孩子滿地轉(zhuǎn)悠,轉(zhuǎn)夠了在臉蛋上親兩下,忽然轉(zhuǎn)頭看著窗外問:“現(xiàn)在是啥節(jié)氣了?今年不種地都不記了!”媽媽似乎也忘了,看一眼墻上的掛歷說:“小滿剛過。”爸爸慢慢踱過去,瞇著眼看了一會說:“那不正是孩子出生那一天嗎?小滿,就叫小滿!江滿湖滿,一生圓滿!”從此,小滿就是路家唯一一個不按家族排名的孩子,姐姐叫路立杰,弟弟叫路立志。表兄妹們的名字中間的字都是“立”,她就叫小滿。取這個名字,也是爸爸唯一一次打破傳統(tǒng)思想的結(jié)果??梢姲职謱τ谛M的到來,有多么欣喜。盡管他用了很長時間,才接受了她不是兒子的事實。但在所有人面前提起都會說:“我家小滿就是招人稀罕,只可惜……”不是兒子的小滿,讓爸爸很遺憾,不是兒子的小滿,卻也得到了比弟弟還多的寵愛。

  以后的很多年里,她都向身邊的朋友們吹噓,打一出生起,她就是靠顏值吃飯的。小滿的長相并不能用美麗、漂亮等字眼形容,她是那種看一眼并不驚艷,卻越看越耐看的類型。慢慢長大后的小滿,眼睛沒有小時候大,鼻梁也沒有小時候挺,鼻子甚至有點輕微地“朝天”,可是五官組合在那張白皙的娃娃臉上,再加上總是掛著笑容的溫暖模樣,讓人看著就舒服,打心里想靠近她。

  小滿對爸爸,有著太多復(fù)雜的感情,愛恨交織。

  爸爸出生在偏僻的農(nóng)村,到底有多偏僻,真是一言難盡。那時候全是綠皮火車,又慢又擠。他們下了火車坐汽車,下了汽車坐馬車,輾轉(zhuǎn)一整天,直到月亮高高掛起才能到爺爺家,所以過年成了她最痛苦的災(zāi)難。盡管坐在馬車上被幾床棉被包裹著,但她的腳難逃凍瘡的命運,之后的幾年里,每到冬天都會犯病,奇癢難忍。

  北方男人的粗獷和豪放,在爸爸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他不會拐彎抹角,幫助別人也是直來直去,話有時說得難聽,但卻有一副菩薩心腸。誰家有個難事,他都不會冷眼旁觀,實心實意地幫。鄰居家的葬禮,他跑前跑后,比老太太的親兒子還賣力。對兄弟姐妹就更不用說,幾年的時間幫他們進了城,教他們養(yǎng)家糊口的本領(lǐng),對侄子侄女,更是比對自己的孩子還要好。孝順是爸爸最閃光的地方,他是村里有名的大孝子,提起他對爺爺奶奶,沒有一個不說好的。平時脾氣暴躁,可在他們面前像只小綿羊一般,完全換了個人。身高一米八,身材魁梧的爸爸,若不是駝背,一定配得上“玉樹臨風”這個詞。

  爸爸走起路來像個熊瞎子,小滿不知為此笑過多少次,尤其是元宵節(jié)晚上,爸爸為了搶占最前的位置,總是背起她一路小跑著去公園,那跑起來的姿勢,和熊瞎子沒有分別。

  而坐在爸爸肩膀上看煙花,看秧歌,也是她一個人的特權(quán)。冰天雪地,人山人海,那叫一個壯觀。男女老少都聚集在小城唯一一個公園里,里三層外三層地圍個水泄不通,看完煙花表演,接著看大秧歌,說笑聲一浪高過一浪。小滿左手一根冰糖葫蘆,右手一支棉花糖,洋洋得意地坐在爸爸厚實的肩膀上,人潮擠不著她碰不著她,那甜蜜的味道從舌尖漫延到腳跟,那是她一生中最真實的幸福,是她和爸爸唯一珍貴的記憶。

  也許是城市的誘惑太多,也許是生活的壓力太大,爸爸本就暴躁的脾氣變得越發(fā)不可收拾。家里不允許有反抗他的聲音,他說東沒人敢說西,媽媽總是小心翼翼,處處陪著小心,可依然是幾句話不到便又吼又叫,甚至對媽媽動手。在小滿童年的記憶里,經(jīng)歷過很多次“家庭戰(zhàn)爭”,輕的在媽媽臉上留下手掌印,腿上留下淤青,重的則嘴被碗砸出血,腫得饅頭一樣高。最無法想像的一次是爸爸騎在媽媽身上打,任憑九歲的小滿對爸爸又踢又打,拳頭還是雨點一樣落在媽媽的臉上、身上,他就像中了邪一樣,眼露紅光,拽著媽媽的頭發(fā)竟在她頭頂硬生生拔掉一綹,那凄厲的叫聲占據(jù)了小滿一生的記憶。最后還是小滿爬墻到鄰居家叫來了救兵,這才救下了媽媽。

  從那以后,小滿內(nèi)心留下了更大的揮之不去的陰影,她不明白爸爸為什么不講道理,為什么打媽媽就像打仇人一樣,為什么爸爸有好幾張面孔。家對于她來說,多半時候像地獄,陰云籠罩讓她覺得透不過氣。她多希望有同學小影那樣的家庭,爸爸媽媽說話向來和和氣氣,連語調(diào)都是那么輕柔,一家人坐在飯桌上說說笑笑,輕松而愉快,那才是家的樣子?。?p>  媽媽曾以為弟弟的到來,會挽救這個烏煙瘴氣的家,會改變暴戾的爸爸。她忍耐順從,逆來順受,在外是抓錢的好手,在家是賢妻良母,但一切似乎都是媽媽的一廂情愿,直到最后這個家支離破碎。

  小滿童年的陰影,一半來自時有戰(zhàn)爭的家庭,而另一半則來自她自己。她的惡夢,始于十歲那年的春天,并且這惡夢一做就是一輩子,如影隨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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