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來的是個帶點兒三角眼的小老頭兒,天生一張笑臉,乍一看跟影視劇演員梁天有些像。
武卓如今對大唐風俗裝扮已經(jīng)有了些了解,看袍服款式就知道,對方在高家應該是個類似于孫冒的角色。
就算不是大管事,也屬于大戶人家的下人里地位很高那種。
看了眼對方的神情,笑呵呵的透著和善。雖說腰板挺的溜直,有些高人一等的意思,但應該不是來找茬的。
便拱手道:“我便是武清風,不知……”
“哦,武大人,叨擾叨擾。”小老頭兒急忙抱拳行禮,自我介紹說:“小老兒乃伯爺府上內(nèi)院管事高安,這趟過來,是代家中老夫人前來聊表歉意?!?p> “老夫人?”武卓面露疑惑。
“哦,是這樣的?!备甙裁鎺θ莸慕忉專骸袄戏蛉寺犅?,我家三少爺昨日來大人府上求醫(yī),結果鬧了些不愉快,特命我前來賠禮?!?p> 武卓聽明白了,同時心里冷笑一聲。
那是不愉快嗎?
想把花柳病染給旁人,簡直是用心惡毒!
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而且對方是主動上門。便壓下不爽似笑非笑的說:“畢竟身染惡疾且無藥可醫(yī)治,情緒失控也是可以理解的。”
聽了武卓的話,高安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淡去了兩分。
他已經(jīng)代表伯爵府表達出善意了,對方一個小醫(yī)正,不是應該識相的順勢將主要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嗎?
臉上的笑下意識的僵硬了一瞬,想到臨來是老婦人的交代,隨即恢復正常。
岔開讓人不愉快的話題:“依武大人的說法,我家三少爺?shù)牟?,真的無藥可醫(yī)嗎?”
“最多只能控制,而且要長期修身養(yǎng)性。”武卓如實回答。
這話不新鮮,高家找的名醫(yī)不是一個兩個,話雖有不同但意思都一樣。
高安砸吧著嘴點了點頭,隨后又問:“對了,老夫人聽三少爺說,我家重金從吐蕃喇嘛那求來的……是毒藥?”
“倒也不能這么說?!蔽渥砍烈鞯溃骸八自捳f是藥三分毒,包括補藥在內(nèi),任何藥吃多了對人都是有損傷的。
“哼,該死的藩僧,為何不早說!”高安憤恨的罵了一句。
對方恨不恨的與武卓無關,不過他還是多問了一句:“那喇嘛賣藥給你家時,是如何交待的?”
高安遲疑了一下,答道:“說是瘙癢難忍時,一包藥兌五桶溫水藥浴,每次兩刻鐘?!?p> “病人用藥多長時間,大概多久泡一次?”武卓又問。
“這個……用了不到兩個月吧,一般隔天一次,偶爾隔兩天一次?!备甙不卮稹?p> “泡一次只能頂一兩天?”武卓有些不解。
“啊,那倒不是,主要是我家三少爺好酒好肉,所以……”高安臉色尷尬。
畢竟他也知道高順的病必須清淡飲食,并且不能飲酒,可總是管不住嘴啊。
只要瘙癢紅斑一消,就跟沒記性似得什么都不顧了。
“這就是了,藥雖有毒,但偶爾發(fā)病時用一次,縱然對身體有所損傷,但也有足夠的時間恢復。
你家少爺用的太頻繁了,一次損傷后身體不等恢復便再次用藥。長時間下來,損傷是必然的”武卓說了句公道話。
“可……那喇嘛也沒有講明啊,他不說,我們哪里懂這些?!备甙惨琅f氣的不行。
武卓無奈的說:“估計喇嘛也不知這浴藥頻繁使用,會傷人皮肌?!?p> “怎么說?”高安看著武卓,顯然不相信這話。
“你都說了,浴藥是重金買的。如此貴重的藥,滿大唐有幾家舍得一個月十幾二十劑的用啊。沒遇到過如此頻繁使用的,自然也就不清楚其毒性?!?p> “這……”高安頓時無語。
那浴藥一兩黃金一副,確實貴到滿大堂也沒家舍得頻繁使用。也謝舍得的,也不見得能用的到。
因此盡管憤恨難平,卻無法反駁武卓的話。
想到此行正題,高安暫時把那該死的喇嘛放到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封,擠出笑臉遞向武卓:“這個,還請武大人收下?!?p> 武卓不知是何物,接在手中打開紙封,里面居然是一張銀票。面額和皇后娘娘給的一樣,整整五百兩。
“這…什么意思???”武卓將銀票塞回紙封,遞還給高安。
高安壓住武卓的手,笑著說:“如果不是武大人點名那浴藥有問題,我家三少爺肯定被蒙在鼓里。常用下去后果不堪設想。
既然得了武大人的良言,診金自然是要付的?!?p> “那也用不了五百兩這么多?!蔽渥侩[約感覺到這錢肯定不止診金那么簡單,所以堅持不收。
“嗨,武大人無需不安?!备甙矊⒓埛獍丛谖渥渴掷?,透著自豪的說:“伯爵府可不是小門小戶能比的,這點錢不算什么。
再說了……
高安眼神掃了下武卓身后的院子,帶著深意的說:“武大人這府上過了火,正是用錢的時候。這五百兩銀子,應該足夠修繕了?!?p> 武卓這下反應過來了,這孫子送診金是假,變相賠修房子的錢是真。
昨天晚上武敬真的話雖然被皇后打斷,但武卓已經(jīng)猜到真正動手之人,多半是那個不知什么來頭的“梅毒少爺”。
現(xiàn)在一看,刑部那邊還沒消息呢,這面就已經(jīng)不打自招了。出手還挺大方,整整五百兩。
武卓這宅子修復下來工料加一起才二百多兩,算上前中兩個院兒裝暖氣鍋爐,也才四百兩不到。
高家一下賠出五百兩,誠意不可謂不足。
但是,錢雖然沒少給,但事兒辦的讓武卓著實有些氣不順。
賠錢就賠錢,頂著診金的名頭是什么意思?
封口費?
幾百兩銀子就想保住他家那個雇兇縱火的梅毒少爺,打發(fā)叫花子呢!
余光掃了下滿院子忙碌的徒工小工,武卓收回紙封有意揚聲說:“既然這樣,就煩勞高管事替我謝過老夫人了。說實話,這五百兩一次的診金,我還真是頭回收。
高家果然是伯爵之家……大手筆!”
高安呵呵一笑,眼神卻透出冷意。
他沒聽出武卓語氣中的嘲諷,但當著一頓工人的面兒揚聲說話,還只提診金不說房子,這的意圖實在是太明顯了。
典型的好處要拿,卻不打算接受和解嘛。
貪心嫌少?
還是自以為有依仗,壓根沒把堂堂伯爵府當回事?
看在你小子身上背著皇差的份兒上,才給點兒面子,居然還不識抬舉!
“不知武大人以前替人診病,診金幾何???”高安嘴角掛著冷笑,打算再點一點這個貪心的小子。
潛臺詞很明白,你小子給人看回病能得多少錢,心里沒點兒13數(shù)嗎?
整整五百兩銀子還嫌不夠,就不怕燒手?
“嗨,我其實還沒出師了,以前沒給人看過病?!蔽渥肯褥t腆的說了一句,而后聲音再次一揚:“到了洛陽后到接過兩次診,一次是魏國公府上,收了一袋金瓜子。另一次是長公主府上……”
武卓說話間示意了下身后的宅院:“喏,這就是長公主給我的診金。”
“……”高安一張老臉瞬間有些發(fā)燒。
高家一大早就接到了刑部里熟人送來的口信,說有個破落戶指認高順使人縱火,燒了太醫(yī)院武醫(yī)正的宅院。
高家家主老高伯爺入秋后說是老寒腿犯了,帶著新納的小妾去城外莊子“靜養(yǎng)”。
高府眼下是老高伯爺?shù)睦m(xù)弦夫人當家。
人家根本就沒把一個從六品下的醫(yī)正當回事,派人去刑部打聽那個破落戶是個什么來頭,又讓婆子喊來自己的親生大兒子問情況。
高順真心被驕縱慣了,面對自己的親娘壓根就沒打算抵賴。
只但有一點,他沒敢說出自己脫口罵了當今皇后。而且還是當著皇后近侍的面兒罵的。
在他想來,他已經(jīng)認慫道歉了。上官身為皇后,就算心里有氣,也沒臉面為他一個小輩。
所以,罵了也就罵了。
除了略去了罵皇后的是,他還略過了一些覺得丟臉難堪的情節(jié)。只講了如何碰到武敬真,如何被他引著去宣風坊求醫(yī)。
以及那個“武清風”如何危言聳聽卻根本不懂治病,他氣不過,回來后便派了幾個家生子去把他的房子給燒了。
當然,高順不是傻子,他知道既然問起他,必然是昨晚的事出了什么紕漏。
想家里替他擺平,就不能隱瞞那個武清風的身份來路。
他剛剛形容了武卓的醫(yī)術如何不堪,便沒提李令貞和穎縣主的茬,直接點出武卓雖然官兒不大,卻背著皇差,奉旨建一個叫什么藥研院的衙門。
高家出了個皇后才混上了爵位,屬于窮人乍富,本就不太能融入貴族圈子。
如今高皇后沒了,高家夫人又是小妾上位,各家貴婦除了生意上的往來,根本不愿意多搭理她。
所以,她平日少交際也不怎么出門,對貴族階層流傳的新鮮事,根本沒有獲取的渠道。
只是聽說那個叫武清風的身上背著皇差,下意識覺得不能太過輕視,便喊來高安商議。
高安就一個內(nèi)院管事,自然也不清楚武卓最近在貴族圈兒揚起的名頭。
琢磨了一下,勸道:“既然身上有皇差,就不能當普通六品官兒看,還是舍點兒銀子封一下嘴吧?!?p> 事涉自己的親親大兒子,高夫人也難得大方了一把。咬著牙拿出五百兩銀票遣高安送去。
高安原以為自家是皇家外戚,武卓身上又背著皇差,大家一定程度上可以算作自己人。
而且,自家是皇帝的親戚,你最多能算個皇帝的狗腿子。我們身份高于你,還主動和解,你一個六品小官兒不得趕緊借坡下驢。
誰知武卓不但不吃他那套,還點出了和魏國公府,甚至是長公主府的香火交情。
魏國公雖然貴為國公,而且是出了名的難纏,但他高家也不怕??砷L公主……那可是皇帝的親妹妹。
雖然不知道武卓跟長公主府的交情到底如何,但沖這三進的大宅子,就多半不一般。
這小子要是心存不滿,找機會在長公主那遞些小話,長公主回過頭再說與陛下聽……
高安終于意識到自己和老夫人把事情想簡單了,得回去再商量商量。
不行,商量也是白商量,得趕緊請老爺回來處置……
三顆金星
感謝赫哥在評論區(qū)告知60章少了一段,更新發(fā)布的時候發(fā)漏了,現(xiàn)已修改,實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