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到底是什么東西
蘇平高三那會填報高考志愿，他告訴父親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成為父親那樣的好醫(yī)生。
蘇風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仁慈地笑著，“兒啊，你爸爸我可不是什么好醫(yī)生，要像你李大哥那樣才是好醫(yī)生啊，爸爸我只是個……”
彼時，蘇平已經(jīng)知道父親這位醫(yī)生和其他醫(yī)生有所不同，他經(jīng)常和警察打交道，有時候還和一些三教九流之輩混的很熟，吃飯喝酒時常弄到深更半夜方才回家。
他也經(jīng)常不在醫(yī)院，說是出診，病人不方便來醫(yī)院，可是出診回來有時候還會受傷。
高三填志愿那天晚上，蘇平又問起父親是不是還記得小時候那位哥哥，哥哥后來再也沒來找他玩，小小的蘇平還為此難過了好一陣。
于是蘇風就問蘇平，是不是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不解之謎，生命也有不同的形態(tài)，物理學和醫(yī)學是不是為了全人類而存在，他若是成為醫(yī)生是否會對所有的生命一視同仁。
蘇平一一點頭，蘇風便將自己研究的《假生學》一書遞給蘇平，希望他能繼承自己的事業(yè)。
——
林宇猛然轉身，撞到一張人臉，他慌忙后退，卻忽然感到一雙冰泠徹骨的手托住了他的后背。
打開手機電筒，只見門框處倒掛著一個滿臉血污的人。
血一滴滴落在地上，發(fā)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四周的昏暗染上了一層紅色，紅色慢慢蔓延，這時，林宇看清了這個人臉，面目全非，僅有原先五官的位置還依稀能分辨出這是一個人。
他被倒掛在門上，搖搖晃晃。
林宇又惡心又渾身發(fā)寒，這可真的破防。
這人到底是死還是活？
林宇不想知道！
知道是死是活毫無意義，但是擋在門口根本出不去。
鬼擋門？
這是具象化的鬼擋門，很好，十分具體，十分生動，十分令人作嘔。
結束這些破事之后，他的確可以考慮成為一名法醫(yī)，反正兇案現(xiàn)場也不會比這地方更滲人了。
聽過醫(yī)學院的師兄講過一些法醫(yī)的故事，說是法醫(yī)其實沒啥可怕的，一般法醫(yī)到現(xiàn)場的時候，警察早就在那了，保護現(xiàn)場，現(xiàn)場人員筆錄也已經(jīng)做完，關鍵是，總有新來的警察先受不了現(xiàn)場慘狀，在那里臉色慘白，雙目呆滯，弄不好地上還能找到警察嘔吐的痕跡。
比如在行李箱里發(fā)現(xiàn)女尸，女尸在箱子里已經(jīng)開始膨脹，尸水滲透行李箱一直流到走廊，鄰居聞到臭味才報警。
警察打開箱子的時候才是最驚悚時刻，等法醫(yī)到場，這種第一眼的恐懼早就過去了。
沒錯，第一眼恐懼不僅對警察來說不容易忍受，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同樣不容易忍受。
第二眼，第三眼，也沒好到哪里。
“他在看什么？不行，我要去幫他?！崩罴膊幌肟吹阶约簬Ы痰膶W生出什么意外。
“別動?！碧K平冷靜地阻止李集安。
“沒想到你這么冷血，是不是和假生相處久了，能不能有點陽間的真善美了?！?p> “我還三重四德呢？別動，讓你站著別動，小心腳底下?！?p> 腳底下？
蘇平?jīng)]說這話之前，李集安就覺得腳踝那里又癢又熱，但是也沒太在意，他的全部心思都在林宇身上。
他覺得林宇肯定是該來這里找蘇平，一來他脖子上那幾道黑印一看就不正常，這小子要是還不小心著點，弄不好活不過七日。
要說能幫他的最好人選肯定是蘇平。
要是林宇活過這一關，還能解決他留院繼續(xù)工作的問題，雖然之前林宇頂撞過自己，可李集安也是敬佩林宇，能為了病人的利益不顧自己的前途，算得上是后生可畏。
一些人背過誓言，不久后投身于幾乎沒有休息的繁忙工作中，周轉與病人、病人家屬、手術臺、缺乏睡眠的夜間值班之間……種種壓力之下，誓言的力量也會消退，但是聽林宇念誦之時，那種最初從醫(yī)的初心似乎又煥發(fā)出生機，李集安對林宇也生出了惻隱之心。
要不然也不能貿然讓他來找蘇平啊。
他蘇平的脾氣用陰晴不定來形容最合適，也許是和魍魎打交道太久，蘇平的性格實在是捉摸不透。
亦正亦邪，隨時會黑化，轉眼又會充滿仁愛。
要不然蘇沒品這綽號，李集安也想不出來。
拿出手機，李集安想要打開手電，卻又被蘇平制止了。
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咚咚……咚咚咚……
“是病人還是鬼啊？”
“不知道，探測器沒有亮，但是病人……不會敲這扇門。”
李集安明白蘇平的意思，從外面看這里就是一道墻，沒有門，除非是熟悉這層樓結構的人，或者由蘇平帶著，在這里找過幾圈，才能記得這個位置，所以，蘇平說病人不會敲這門一點不錯，因為根本就沒有門。
所以，他是在敲墻？
恐懼從李集安內心深處冉冉暈開，仿佛黑墨在他體內打翻，化成虛弱和慌亂。
關于假生，他不了解的還太多，也越來越不確定自己有時候面對的究竟是什么東西。
就像墻外正在敲門的這一只。
林宇也不知道自己此刻面對的是什么，他朝后退了兩步，轉頭卻發(fā)現(xiàn)方才兩個紙人好像變了樣子。
女人的嘴一開始是濃墨重彩的紅唇，粉色臉上鮮紅的唇色此刻卻變成了黑色，黑色上面似乎結著一層正在開裂的痂，手機燈光下，能看到她的嘴唇仿佛在腐爛一般。
四周也出現(xiàn)了一股腐敗的氣味，好像一整箱的爛魚爛蝦被傾倒在這里。
相比倒掛的死尸，這腐爛的味道更叫林宇心神不寧。
現(xiàn)在，門口被堵住了，要出去也不容易，B超室里有沒有另一扇門呢。
另一處，李集安看著屏幕中一直向后退的林宇，他知道一定出了什么問題，雖然他的表情算不上驚恐，而是有幾分冷峻和鎮(zhèn)定，李集安知道那沒用，如果真是假生盯上了林宇，這小子可能會命喪當場。
“說什么我都該去救他，蘇平，你不去，我自己去?！?p> “你去個屁，你這樣去幫他，就算能救他，怎么跟他解釋這里發(fā)生的事？”
“難道不能實話實說嗎？”
“告訴他假生的事？”
兩人在黑暗中爭執(zhí)，腐爛的味道也在兩人周圍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