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夜色畸變
麻雀低空飛行。
目光卻緊緊的注視著地面上疾馳的目標,身后十數(shù)張符紙隨風追尋而來。
遠遠看去如同一排飛行在夜空中的大雁群。
張復駕駛的小轎車是一輛老式的桑塔納。
低矮的車身,棱角分明的車尾與車頭,腐朽脫落的一片片車漆。
就是猛踩一下剎車都會吱吱作響。
而兩顆舊得發(fā)黃的大燈亮得微弱,散發(fā)著昏暗的燈光,甚至比不過街角的路燈。
車輛疾馳,越過城區(qū)。
原本的道路上還有車輛來來往往。
隨著車輛越來越駛向郊區(qū),路上的車輛也少了,就連路燈也熄了。
駕駛室內(nèi);
蓉娟與張復,兩人沉默無語。
也許是在寂靜的環(huán)境下,容易使人感傷。
張復腦子雜亂,想起了很多過往的事情。
“哎,我對不起我媽?。 遍_著車,原本沉默的張復突然說了一句話。
在安靜的駕駛室內(nèi)清晰可見。
玩著手機的蓉娟,冷笑著看了對方一眼。
“怎么?現(xiàn)在善心泛濫了?”
“你在賭桌上的時候,怎么沒有想過對不起你媽?”
“你兒子天天打架進少管所的時候,你怎么沒有想過對不起?”
蓉娟越說越急,越說越氣。
聯(lián)想到家里現(xiàn)如今的情況,而這一切更是拜張復所致。
心中的怨氣鼓脹在喉嚨周圍,不說出來就渾身難受。
“怎么了?啞巴了?”
“我嫁給你十多年了,什么好處沒有你的,天天跟著你逃難?!?p> “上次被債主找上門的時候,你可真聰明,自己跑了,就留著我在家。”
“你TM知道那群人是些什么人嗎?提刀子,拿棍子,就我一個人,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
蓉娟的抱怨,猶如一把把刀子插入張復的心臟,使得張復心煩意亂,耳邊子嗡嗡的吵個不停。
更別說這一切他還不知道如何去反駁。
但也忍不住吼了回去:“那你呢?”
“天天想著發(fā)大財,做生意,什么股票黃金,你前前后后被人騙了多少錢了?”
“那些債是我一個人欠的嗎?”
“我不是也是為了這個家嗎?我要是賺錢了,你不用是吧?”
二人越吵越激烈,誰都把這一切的錯誤歸結(jié)到對方身上。
二人結(jié)婚后,生活還算過得去,有一個兒子,家里有一個老人。
但等到家中一筆橫財降臨的時候一切就都變了。
開發(fā)商征地,家中大量的土地被征占,補貼了一大筆錢。
算得上一夜暴富。
有了錢的二人心態(tài)開始發(fā)生了一些變化。
原本只是一塊兩塊打打麻將的張復,賭癮越來越大,賭注越來越高。
甚至不在局限的村子里三三兩兩的老男人、老婆娘...
開始朝著一些游走在灰色地帶的場所走去。
一開始,贏的豪爽,周圍各種人張哥,復哥的叫著。
那時的張復覺得自己每次說話不指點一下江山都對不起自己的名字。
可是…
而蓉娟手里有著本錢,也開始萌發(fā)大生意的念頭。
被各種有心人忽悠得找不著北。
大筆錢投了進去。
看著手機軟件里飛漲的線條,以及虛擬錢包中叮叮當當?shù)捻懧暋?p>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只感覺在村子里說話都是如此硬氣,誰家出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指點幾句。
然后...電話就打不通了。
錢包中的錢,也永遠的留在了錢包中。
兩人腦子里都流轉(zhuǎn)著各自的過往。
蓉娟深吸一口氣,突然感覺好沒意思。
語氣闌珊說道:“行了,行了,爭這些已經(jīng)沒用了?”
“車都開到這了,想反悔也沒用?!?p> “而且,你也沒資格去反悔?!?p> 蓉娟指著車輛的后備箱,一針見血的說道:“我林林總總算了一下,哪怕是最便宜的火葬?!?p> “也差不多要三萬塊錢?!?p> “你哪來的錢?”
“而且不要再給自己找麻煩了。”
“弄去那些機構(gòu)里,一不下心被查出來呢?想想你那個兒子?!?p>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年了,弄進去就得十多年,等我們老了要不要他來養(yǎng)?”
“你媽真的是自然死亡的嗎?你我心里都有一個數(shù)。”
蓉娟語氣淡漠,說出的內(nèi)容卻令人毛骨悚然。
“那個狗日的,等我看見他不打死他?!睆垙土R了一句。
蓉娟對于張復的發(fā)言,冷笑一聲,極其不屑。
繼續(xù)說到。
“前面的山林里,我找到了一個山洞。幾桶汽油,燒他一夜,燒剩下的全部撒出去。”
“你媽都七老八十了,死亡很正常,也不會有什么人在意。”
“醫(yī)生開的證明,我多花一點錢買到了?!?p> “過些時間,就去派出所把你媽的身份注銷?!?p> “在這里,我們誰也不認識誰。”
張復沉默一會兒,也只能點點頭。
二人是被債主逼著逃難到這個城市的。
租下公寓里的那間房子,已經(jīng)花光了二人唯一的一點積蓄。
現(xiàn)在掏出口袋,比自己的臉還干凈。
看著老人的尸體在家里逐漸腐爛,也不是一回事,只能出此下策。
而且,老人的死亡原因……
二人爭吵完,車子內(nèi)再次安靜下來。
轎車逐漸的駛?cè)牖纳揭皫X,不僅僅是路燈,就連柏油公路都到頭了。
夜色愈發(fā)的深邃。
厚重的云層就連唯一的一絲月光都遮擋起來,冷風呼吸,干草枯枝在冷風的吹拂下,隨風鼓動,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突然間,車輛的車燈卻一下子熄滅下來。
“媽的,電瓶又沒電了?”張復暗罵一聲。
“什么破車。”
“開慢點一下,我可不想和你陪葬?!比鼐赅止疽宦?。
感覺到車內(nèi)的溫度冷得令人不安,心里發(fā)毛。
蓉娟摩挲一下手臂:“你這破車沒個空調(diào)嗎?”
張復毫不客氣:“電瓶都沒電了,哪來的空調(diào)?”
“而且這破車是你家最貴重的東西了,你不知道嗎?”
“一天不和我吵架你就難受是吧?”
就在二人即將戰(zhàn)火重燃的時候,張復的皺著眉毛發(fā)問:“什么聲音?”
“吱吱吱吱……”安靜下來的車輛內(nèi),出現(xiàn)的異響尤為清晰。
蓉娟安靜聽了一下,惡心的說到:“你這車多長時間沒洗了?是不是有老鼠?”
“聽聲音好像就在后面吧?”
蓉娟解開安全帶,轉(zhuǎn)過身子,伸著腦袋朝著后面看去。
黑蒙蒙一片。
啥也看不清。
比較清晰的是兩個在黑夜中也散發(fā)著猩紅色的亮點,好像某種電子儀器的發(fā)紅二極燈。
“有什么東西嗎?”張復問了一句。
“你有沒有聞到臭味更重了?”
長時間各種異味待在一起,鼻子的嗅覺已經(jīng)略微適應,二人反應遲鈍,還未有察覺不對勁。
漸漸地,蓉娟感覺到一絲絲不對勁。
臉上居然傳來絲絲呼氣的感覺。
冷汗淅淅瀝瀝的冒出額頭。
心跳咚咚咚,焦躁不安,一顆大石頭跳到了嗓子眼處。
在黑暗的后排座位處...
蓉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依稀看見某個巨大的輪廓。
咽了咽口水,語氣顫顫巍巍的說到:“把車里的燈打開一下?!?p> “都說了電瓶沒電了,開啥燈?”
蓉娟卻激烈尖叫一聲:“那你他媽把手機拿來。”
這一聲刺耳的尖叫聲,刺的張復耳膜發(fā)痛,卻沒有感受到蓉娟語氣中的不安。
“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
手機點開屏幕,點亮手電筒功能。
“怎么了?”
“你說啊?!?p> 沒了車燈,張復開車小心翼翼,也不敢轉(zhuǎn)頭過去看,害怕分神。
嘴里連忙詢問,卻聽不見蓉娟的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