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大風(fēng)起兮,狂風(fēng)烈兮(4000字)
潑皮老大跪坐在那攤泥水里,臉色呆滯,臟亂得不是人樣。
看著泥濘的雙手,忍不住自問。
我這是怎么了?
這是哪?
我在干嘛?
茫然的心中,不停的詢問著自己,卻怎么也得不出一個結(jié)果。
喉嚨有些發(fā)癢,吞咽一下,卻只感覺一股腥氣直沖鼻竅,就連嘴里還有著軟黏黏如軟膠的冰冷油脂。
潑皮老大忍不住的干嘔,注視著地上的嘔吐物。
猩紅的瘦肉,白油的脂肪,碎塊碎塊的從喉嚨里吐出。
那種惡心感...
胃里一陣翻滾,想吐卻怎么也吐不出來。
“李麻子,你這是發(fā)什么瘋?”
就在潑皮老大干嘔的時候,陸續(xù)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
幾個乞丐聚集了過來。
看著地上的潑皮問道,原來這地上的潑皮名叫李麻子,是附近比較出名的小混混。
過來的乞丐伸出手,打算去拉住地上干嘔的李麻子。
那乞丐注意到李麻子渾身的泥水,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沒能下得去手。
“兄弟,你自己發(fā)瘋沒有管你,但把我家的人都嚇成了這樣?”
“不好吧!”說話的是乞丐頭子。
不遠處,那個原本的小乞丐一副精神失常的模樣。
神神經(jīng)經(jīng)的抱著路緣石。
而所謂的丐幫從現(xiàn)實上就沒有實現(xiàn)的可能。
大夏九州十八郡,縣鎮(zhèn)千千萬,要是真有什么勢力能夠插足遍布。
哪怕只是一群乞丐,這等威力,無可形容。
任何穩(wěn)定的政體都無法容忍這種勢力的存在。
但地方乞丐的頭子,也可籠絡(luò)本地的人手形成幫派。
乞丐頭子未等李麻子回話。
莽混的囂張聲音再次闖入。
“放你娘的屁,那傻子自己瘋的也能怪我兄弟?”
兩個潑皮慌張地前去報官,可是最先想到的自然還是各路道上的大哥。
得了消息,潑皮們急急忙忙的拿著家伙,就聚集了過來。
火漆烤得焦黑的長棍,兩頭釘上金屬,澆上一層鐵。
重重的,只感覺壓手。
似乎一棍用力揮下,就連石塊都能崩出個口來。
拿著長棍壯漢,搶過地上的李麻子,語氣囂張:
“臭乞丐,來我們西巷,想干啥?”
“打架嗎?”
乞丐頭子身后人影綽綽,也不甘示弱:“把我家兄弟弄成這樣,還來問我干什么?”
“而且...誰說這西巷是你們的?”
“放屁...”
“說你奶奶,這西巷就是老子的地盤?!?p> 一言不合,兩邊的人馬頓時對罵起來。
原來為自己人出氣是小事,維護幫派利益才是重點。
……
陸鳴與捕頭與兩個報信的潑皮連忙趕往現(xiàn)場。
上了街,到了地兒。
好家伙,這街角攢動的人頭還不少。
捕頭拍著腰間的長刀,一聲大喝。
“干什么?”
“你們干什么?”
眾人的目光又齊刷刷的聚集在來人身上。
神色各異。
但都明白,今天的事算是沒結(jié)果了。
強龍不壓地頭蛇,但地頭蛇也不敢去撥弄強龍。
這地界可不是什么戰(zhàn)亂蠻荒西北,天天打仗。
官家說話才是最重的。
真要有人敢去試一試。
牛皮甲,百煉刀,長弓強弩...來多少都是送。
“呵呵,這不是趙捕頭嗎?”
“咋有空,要不走走,花樓里喝酒去...”
“免了?!?p> 趙捕頭一揮手,打斷對視的寒暄,一臉冷漠。
這地界上發(fā)了這么多怪事,上頭壓得緊,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靠譜的幫手。
在這件事情沒出個結(jié)果前,趙捕頭什么心思都淡了。
身后的兩個潑皮看見這局勢,連忙出了隊伍,朝著地上的老大走去。
“老大,你怎么了?”
“剛才,你那模樣真是嚇?biāo)牢伊???p> “老大你說話??!”
李麻子被兩人扶起來。
靠在兩人的身上,李麻子眼神中卻再次茫然起來,鼻尖攢動。
不停的在二人身上嗅著。
二人心里咯噔一聲,就再次聽見自家老大的呢喃:“怎么那么香?”
“你倆身上也有,就是有點淡...”
那被二人扶住的李麻子,又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劇烈的掙扎起來,朝著小弟裸露在外的手臂,一大口重重的咬了下去。
鐺...
那李麻子突然地咬合。
卻吃了一嘴的空氣。
張咬得極其用力,上下牙齒碰在一起,兩顆門牙都崩飛了一截。
看這種架勢,真要咬到人身上...非得被撕下一層皮。
陸鳴捏著李麻子脖頸后的衣領(lǐng),將他拉開。
李麻子被陸鳴抓住,依舊像瘋狗一樣不停的抓撓著空氣,隨時可能朝二人撲咬過去。
被抓的衣領(lǐng)逐漸在拉扯中逐漸撕裂。
陸鳴臉色發(fā)冷,一拍劍匣,利劍從匣中一躍而出,劃出一道軌跡,就被抓在手中。
失控的李麻子手腳并用,跑得飛快,但被抽打回來的速度也不弱。
一擊抽打,空氣嘶鳴。
啪一聲響。
陸鳴拿著長劍,白亮的劍身抽打在對方的臉上。
頓時,李麻子含著滿口血與碎裂的牙又倒在了地上。
一手持劍,陸鳴另一手摸出符紙。
符紙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漣漪,漣漪翻飛,化為金黃色的鎖鏈,將失控的李麻子捆綁在地上。
這一起一落,細細說來,也不過片刻。
在場周圍的人卻都被驚嚇到了。
一看就知道不對勁的李麻子、以及那身穿綾羅綢緞的年輕人,一出手就丟出的金鏈子...
咱們不是只打個群架嗎?
弄啥呢,這么花哨?
頭腦靈活的幾人,已經(jīng)慢慢的挪動步子。
腦袋往人群里一竄,就沒了蹤影。
混江湖最講究是什么?
義氣?
屁...
是眼色。
這一看就不是自己能呆的地兒。
一個接著一個,腳底油滑,窸窸窣窣,除了地上動彈不了的李麻子,抱著石頭發(fā)神經(jīng)的小乞丐,跑得都差不多了。
陸鳴沒有搭理這些烏合之眾。
手中握著劍,蠻橫的按住李麻子的頭,將其按倒在地上。
劍尖一抽拉,陸鳴將李麻子身后的衣服劃破開來,露出后背。
映入眼簾,一顆橢圓矮癟的大瘤子正黏在李麻子的后背上。
周圍爬滿詭異的肉絲,就像一張猩紅色的蜘蛛大網(wǎng)。
一動一動,有規(guī)律地脈動。
但這根本不是什么肉瘤,而是一朵詭變的血肉蓮花。
撲哧...
啊...
凄厲無比的慘叫從地上被陸鳴摁住的李麻子嘴里叫出。
陸鳴劍刃一抽,精妙無比,不多不少分毫。
將李麻子后背的一整張皮膚全給劃拉下來。
連帶著那朵畸變的蓮花。
蓮花帶著皮肉,落到地面上迅速枯萎。
枯萎之時,腐蝕出的黑煙。
卻朝著遠處飄去,融化出一個牽引路線的氣機。
陸鳴隨手給地上哀嚎的李麻子拍上一張刀兵止血符。
看著彌漫到遠方的黑霧,自言自語:“借我的刀?”
“雖然我很樂意,但這賬還是要記的。”
和尚打算將肉山的氣機暴露給陸鳴。
借陸鳴的刀,砍死這個已經(jīng)失去蓮花池控制的融魔者。
卻想不到,陸鳴的目標(biāo)一開始就是肉山。
陸鳴拿出身上全部的破厄符遞給對方。
“燒著了,融些水,喝掉?!?p> “法師...”
捕頭呼喊一聲,卻無奈發(fā)現(xiàn)陸鳴交代完畢后,不管不顧的朝著遠處飛奔而去。
看著地上狼狽的李麻子與神經(jīng)的乞丐,一臉茫然。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捏著符紙的手,卻很自覺地抽出幾張,貼到自己懷里。
.....
依舊是那不變的后院。
那不變的豬圈。
鮮血如流,濺滿地面,大面積地流淌出去。
咚咚咚...
大斧子剁肉剁出沉悶的聲音。
血肉如沫,爛骨飛濺。
“呼!”苗老丈長呼了一口氣。
彎腰撿起幾坨血淋淋的鮮肉,放進竹兜里。
杵著斧子,撥起了手指。
嘀咕著:“我看看...”
“半斤被子肉...有了?!?p> “兩只豬腳...有了?!?p> “一根豬尾巴...有了?!?p> 隨后一拍腦袋:“對了,對了...”
“還有一條舌頭,一個豬頭?!?p> 苗老丈嘀咕完,抱著那把大斧子,走到大白豬的臉前,摸了摸豬頭。
“大寶貝,俺再取一顆豬頭...”
“今天你想吃壯實的還是吃嫩的?”
聽著苗老丈的詢問,大白豬沒有絲毫反應(yīng),依舊懶散的趴著。
只不過,尾巴與兩只腳血肉模糊。
老丈雙手高高舉起大斧頭。
對準(zhǔn)大白豬的豬頭。
一大斧頭劈砍下去。
斧頭砍到大白豬的腦袋上,卻咚的一聲被彈開。
突然被彈開的斧頭,差點扭了苗老丈的腰。
苗老丈連忙哎呦一聲,捶打著腰椎,滿臉疑惑。
畢竟他是最明白自己的大寶貝了,這大白豬要是不讓砍,多么鋒利的刀斧都剁不開分毫。
“誒,大白豬你怎么了?”
“睡得不舒服嗎?”
大白豬耳朵扇了扇,眼皮子逐漸打開。
突然驚醒,瞪大雙眼。
瞪著眼前的一團黑煙。
然而開了目神的肉山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黑煙,而是氣機的神秘化。
四五百斤,這一站起來,比苗老丈這七老八十的小老頭還高。
大白豬...不...應(yīng)該是肉山。
根本沒有搭理苗老丈。
語氣如虹的痛罵一聲。
“蓮花池,和尚...你們敢陰我?”
話音一落。
白凈猙獰的獠牙突兀的伸了出來,渾身布滿了鋼針一般的黑硬皮毛。
兩條腿用力伸展著身軀,變成人形。
體型急劇膨脹。
三五個呼吸間,大白豬就膨脹成一個三米多高,長著豬頭的小巨人。
腳踩在地面上,憑空的凹陷出一個蹄子的印記,身邊的豬圈與各種搭好的窩棚,好似玩具似的被輕易掀飛。
行走間,大地顫抖。
苗老丈被嚇呆在地。
愣神的看著一只巨手將自己抓在手里,迎著大張的豬嘴,腥臭的口氣。
苗老丈凄厲的叫喊。
最后被丟到豬嘴里。
肉山啪嘰啪嘰的嚼了起來,爆漿的血液染紅了整個獠牙,更顯得瘋狂與妖魔。
“爹...”聽了動靜不對勁的苗老大連忙跑到后院。
就看到這么驚悚的一幕。
頓時心肝俱顫,眼看不對勁,撒腿就跑。
肉山可沒有放過對方的打算,伸出蹄子一腳踩了過去。
咚...
似乎不過癮,還在地上不停的搓了搓。
直到地上人影消失,紅的白的與泥土混成了一坨,這才罷休。
哼哼說道?!袄县i忍了你們很久了?!?p> “給你們點顏色真是肆無忌憚。”
……
遠處突然傳來清朗的聲音。
“道起全真,符化刀兵...”
“嗯?”肉山轉(zhuǎn)頭看向遠方。
黃昏下,天空中的數(shù)道流芒,真是刺眼。
又聽見:“大風(fēng)起兮,狂風(fēng)烈兮...”
“哼!”肉山背過身子,將漆黑如頑石的皮肉面向即將來臨的暴風(fēng)。
聲音一落。
風(fēng)從遠方而來,穿云拔霧,化作狂龍,卷著天空中的流芒。
滾滾而下。
那如浮游一般的紙化針刀符紙在激昂的狂風(fēng)中掀起風(fēng)暴,化作浪潮。
鐺鐺鐺鐺....
密集而又急促的鋼鐵交接的聲音響起。
紙化針刀符紙又密又急,瘋狂的擊打在肉山的皮肉之上。
火星四濺。
仔細看,紙化針刀符紙在與肉山的皮肉硬碰硬之間,反而先被崩斷紙刃。
落了下風(fēng)。
至于吹下的狂風(fēng),過于分散,難以大用。
只將周圍窩棚吹翻,茅草拋飛,泥土飛揚。
“吼...”肉山一陣嘶吼,鼓蕩的氣浪憑空而現(xiàn),將密集擊打在身上針刀符紙掀飛。
肉山俯視著遠方。
陸鳴走出灰塵,目光如劍芒,一手持劍,手中捏著法印。
劍氣沖煞,法蘊真妙。
“小不點,痛煞爺爺...”肉山聲音如大鼓一般,震蕩在空氣中掀起氣浪。
肉山全身都是密密麻麻的細小傷口與破碎皮肉。
都是凌亂的針刀符紙割裂出來的。
然而看著狼狽,事實上并無大礙,唯獨把肉山疼得呲牙咧嘴。
就像是無數(shù)鋼針,戳不透你的皮肉,又要不停的往里面鉆。
痛徹心扉。
“那不知何處的小子,給你最后一個機會,趕快滾?!?p> 陸鳴手中持劍,偏偏頭,看著肉山,一言不發(fā)。
“真想當(dāng)英雄,就去蓮花池,里面什么妖魔鬼怪沒有?”
“天天就知道找你爺爺?shù)穆闊!?p> “你爺爺我吃一斤還一斤,該給的孽都還清楚了?!?p> “比蓮花池的那些當(dāng)婊子立牌坊的好多了。”
吃一斤還一斤?這論斷,陸鳴一時間不知道該回答什么。
看得出肉山對于所謂的蓮花池怨氣很深。
但唯獨忘記了一點。
那就是陸鳴對于他口中的蓮花并沒有什么印象。
唯一的當(dāng)事人,那個和尚,現(xiàn)在都還不知道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