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嗎?”
主簿好不容易壓下了心頭的怒意。
這樣一幅絕美的畫,必出自老翰林無疑!
墨城之中,再沒有第二個人,能畫出這等意境的畫。
這畫雖然已遭到破壞,但從殘余部分中,仍然能感到原畫中那妙不可言的畫意!
這些捕快果然是粗鄙之人,只看到了門神的價值,對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卻視而不見!
這畫如果不遭到破壞,絕對價值千金!
接下來,主簿將被破壞的畫一個個看過,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差。
“這……這……這這這……真該死!”
主簿越看越氣,越看越殺意沸盈。
這些多價值連城的畫,竟然全被毀于這座破廟中,毀于這群無知的乞丐手中!
“痛哉!真是痛煞我也!”
眾人之前,主簿也不顧形象,用手錘著自己的心口。
“我心痛啊!”
“還有沒有……”主簿雙目發(fā)紅,如同瘋癲。
又一個捕快小心的將一幅畫遞了過去。
“這……是什么東西?”
主簿擰眉看著畫卷。
山水畫中,深潭之下,隱有龍影。
四具魔神樣的東西,四面合圍,目視深潭,目光鎖定在潭中龍影之上。
“這個……不會也是老翰林畫的吧?”
主簿面現(xiàn)猶疑,怎么感覺有點……大失水準(zhǔn)?
看著這幅畫,總有種不適的感覺,目視此畫,仿若置身于無形之籠,有種非常壓抑的感覺,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主簿將此畫卷了起來,放到一邊,問道,“還有嗎?”
又一幅畫被送到眼前,主簿一看,先是一疑,隨后愕然,再之后是不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這幅……”
主簿失神良久,眼神遲遲未從畫卷中收回,口中已不自覺的吟念。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
“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fēng)吹酒醒,微冷……”
“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
“也無風(fēng)雨也無晴……”
主簿失了神,畫中的意境太過自然,太過奇?zhèn)?,令人只能以仰望的目光瞻仰?p> 吟著詩,看著圖,仿若有人從畫中從詩中,走出畫中世界。
一曲新詞,蕩起無形波浪,洗卻心中凡塵。
其他人雖然看不到畫,但主簿吟詩抑揚頓挫,以最仰慕的心情,訴說著畫中人詩中歌,所有人都被感染到了。
一時這里陷入長久的沉默。
許久,主簿才清醒過來,聲音有些沙啞。
“這畫……”
主簿本想問問這畫來歷,突然停了下來。
沒有問下去。
這畫能出現(xiàn)在這里,就證明了這畫絕對不可能是偷的!
那一天,他隨太守前往翰林府拜訪,正好遇到老翰林對著一幅畫沉思。
那種沉思,更像深入!
老翰林被自己的畫感動了,久久無法走出來。
那種沉迷,比今天的他,還要高出無數(shù)倍。
太守等候許久,老翰林也沒有回應(yīng),太守只好告辭。
而他作為主簿,有幸跟著太守前往翰林府,從老翰林低低的吟唱中,聽到了這詩的內(nèi)容。
當(dāng)時深受此詩感染,但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
從他人口中聽到,和自己親眼看到,完全是兩碼事兒。
詩中畫,畫中詩,兩者相合的威力,翻了幾十上百倍!
親眼看到了這畫,才真正理解了老翰林當(dāng)時的沉迷。
自己一個外人看到這畫,尚且不能自已。
老翰林自己畫出了自己的人生,沉入其中不能自拔,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何況詩畫中的人物,跟老翰林自己有很多的偶合之處,有那種反應(yīng),再正常不過。
主簿小心且愛惜的拿著此畫,有些愛不釋手。
這樣的畫作,幾乎等同于老翰林的分身,必定會被好好保存,怎么可能被他人偷了去?
一點可能沒有!
所以,說這些乞丐偷了老翰林家的東西,一點都說不過去。
“但……這畫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呢?”
他非常不理解,這些乞丐,確實比普通乞丐干凈整潔了些,氣色氣度不同于一般乞丐。
但若說因為這個,就把這樣一幅畫卷送出……怎么也說不過去!
主簿輕輕的將畫卷起來,有心知道這畫的前因后果,但卻不好開口。
今日這個大烏龍,處理不好會后患無窮。
在這些乞丐中,一定有什么人,值得老翰林送出此畫。
今天他們殺將過來,喊打喊殺的,將人得罪的死死的。
之前還可以說是一個誤會,并非有心如此,并且出發(fā)點也是為了老翰林。
但現(xiàn)在,這幅畫的出現(xiàn),將之前的猜測給推翻了。
在這個時候,如果再不知退一步,還要繼續(xù)要求什么,那就是自己找茬找死了!
作為太守最信任的人,沒有人誰比他更了解太守跟老翰林的關(guān)系。
太守在老翰林面前,執(zhí)晚輩禮。
老翰林的威名,在八十年前的時代,京城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和多方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
如今雖然八十年過去,老翰林的名字漸漸不為人所知,但還是有些東西遺留了下來。
墨城太守幾年一換,老翰林已經(jīng)在這里經(jīng)歷了十幾任太守,但每一個太守,都對老翰林執(zhí)禮甚恭,尤以現(xiàn)太守為最!
太守在任,若能得老翰林一贊,以后定將仕途順利,前程無憂!
他只是個主簿,雖然很得太守信任,但如果是在老翰林和自己之間選一個,都不用多想。
太守肯定會犧牲他這個主簿,而不會選擇跟老翰林對立。
“打擾了!”一直高昂著頭的主簿,竟向幾個小乞丐躬身。
小心放下畫卷,然后便轉(zhuǎn)身向門外走去。
“主簿大人……”
一個含著喜色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主簿臉色一變,這狗東西在想什么呢!
你以為我放棄了,自己就能獨占功勞?
哼!如果不是我今天參與了此事,想躲也躲不開,我就看著你去送死。
“還不快滾!”主簿回頭,寒聲道。
“主簿大人,您這就過分了……這功勞……”
捕頭滿臉不樂,你自己不想要功勞就罷了,怎么還阻止我要功勞?
“功勞?呵呵,這次你如果能全身而退,我就寫一個大大的服字給你!”
主簿反身走了出去,甩下了一句話。
“不知死活的狗東西,就算是一條狗,救它一命,它還知道感恩。
說你是狗都高看了你,你連狗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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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生追蹤神的足跡,猛然回頭,才發(fā)現(xiàn),神一直都在。
(《眷者》選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