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酸雨
酸雨來得猝不及防,稀稀拉拉的雨滴一開始大家還不當(dāng)回事,只是覺得熱了這么久能來場雨也不錯。
但是當(dāng)雨滴落在裸露的皮膚上開始灼痛時,眾人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這是酸雨。
于是本來不打算進城的眾人,立馬拉出隨身攜帶的防護薄膜頂在頭上,拖家?guī)Э诘谋槐七M了城區(qū)邊緣的一棟廢棄四層矮樓。
一進城區(qū),就能看見滿地的垃圾,還有各個角落傳來的原住民呼喊聲,酸雨蝕壞了一些本就薄弱的樓板,滴滴答答的蜿蜒著從各個角落流出來。
馮瑜感覺到,從她們靠近城區(qū)就有有很多雙眼睛掃過來。
大家也發(fā)現(xiàn)了,轉(zhuǎn)角處還有人影跑過去,為了避免沖突,都默契地認(rèn)為短暫的歇腳,等雨停了還是繼續(xù)出發(fā),于是走在最前面的幾戶人家放聲大喊,我們路過,躲一躲雨,沒有惡意,你們放心····
也許是酸雨阻攔,也許是誰也不想起沖突,一行人順利的進入了這棟破舊四層小樓。
樓房很寬敞,每一層都有好幾百平,依稀能看出末世前應(yīng)該是什么展廳之類的,但是里頭的東西早就清空了,連玻璃窗戶都已經(jīng)被卸走,只余下一棟空蕩蕩的建筑和滿地的垃圾。
不過能擋雨就好,看著外頭稀稀拉拉的雨滴被阻隔在建筑之外,大家松了好大一口氣。
幾百人一進入大廳,就四散分開來,清理身上和物資上的酸雨,她們出門時就考慮過各種極端天氣的降臨,算是有驚無險。
“不得了,這酸雨下在身上比被開水燙還痛苦。”田潔蹲在馮瑜旁邊,在塑料袋上掐一個小洞,裝上淡水做成簡易的流動水,沖洗著腳面上的幾個水皰。
有人在樓上用發(fā)面的小蘇打兌了水,是粗糙版本的碳酸氫鈉溶液,濕敷可以有效處理酸雨灼傷,她擠過去幫田潔要了一張浸濕的紗布,示意她沖洗好了再敷一敷。
馮瑜早有防備,身體毫發(fā)無損,但是自行車在慌亂中沒能掩護嚴(yán)實,有酸雨從剎車盤附近浸進去,橡膠輪胎上也添了好幾條裂痕。
不過沒關(guān)系,她空間里還有二三十輛共享單車,回頭拿出來換一輛大家都不會發(fā)現(xiàn)的。
她和田潔蹲坐在樓梯的轉(zhuǎn)角窗戶處,這里通風(fēng),雖然逼仄,但是比大家擠在一起臭氣熏天要強得多。
這年頭誰也講究不起來,別說洗澡,能天天刷牙沒有口臭就是干凈人。
像馮瑜這樣每天晚上睡前能濕毛巾擦一擦身體的,都是奢侈。
從窗戶望出去,雨勢越來越大,周邊好幾處傳來建筑轟然倒塌的聲音,雨滴簌簌而來,這樣的無差別攻擊,將原本掩藏在建筑內(nèi)的一部分原住民逼了出來。
樓體坍塌,是被掩埋還是被雨淋,來不及選擇。
暴露在風(fēng)雨中的人群很快慘叫起來,頭上,身上,隔著老遠都能看到迅速被灼燒起來的紅皰。
劇烈的疼痛迫使人群尖叫著四處尋找遮蔽,這棟四層小樓很快變得更加擁擠。
可即便是躲進來也根本無濟于事,酸雨滴落在身上,即便將衣物全部剝光也依舊有殘余在繼續(xù)反應(yīng),紅皰很快連成片,大塊大塊的皮膚和毛發(fā)被腐蝕剝落,喊救命的聲音越來越弱。
村民們再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著有人就這么倒下,然后再也站不起來,都默默紅了眼眶,紛紛別開臉不忍去看。
此起彼伏的哀嚎聲持續(xù)了二十分鐘,雨停了,風(fēng)也停了,酸雨跟皮肉腐蝕的氣味在大廳里氤氳彌漫,王書記反應(yīng)很快,背上自己的背包套好水靴就喊:“快,咱們走!”
他們只是路過的人,望著此等慘狀也是有心無力,不說別的,光是沖洗傷口要用到的淡水都不足,更別說這么多去污清創(chuàng)的處理,時間和資源,他們都沒有。
誰也沒有做圣母的本錢,短時間內(nèi)就能傷成這樣,可見酸雨的濃度有多嚇人。
而馮瑜則更清楚,當(dāng)一個人在死亡邊緣徘徊時,會迫切的抓住身旁那根救命稻草,可是物資從哪里來?藥品從哪里來?
患者不會理解你作為一個救助者的憂心,他們只會因為你送佛不肯送到西而埋怨你,甚至是發(fā)生其它不可控的摩擦。
馮瑜扶起田潔,讓她扶著自己的自行車后座,打算跟著人群一起離開。
然而,還是慢了一步。
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淚眼婆娑的沖進了這棟小樓,細(xì)骨伶仃的身子上連著那個突兀的大肚子,馮瑜都怕她彎腰的時候折了,只見她對著地上一具尸體就開始哭天搶地。
“當(dāng)家的!你走了我們娘倆可怎么辦啊!”
“還怎么活呀!”
“······”
馮瑜拖著田潔擦著邊跟著人群往屋外走,城市的秩序早就坍塌了,走出房門才知道這旁邊還連著一大排門市房,卷簾門全都被木門替換,歪七八鈕的,一眼就能望過去,能看見從門市房里探頭出來觀望的人頭。
“姑娘!姑娘!”
一陣嘶啞的嗓音在馮瑜身后響起,是剛剛那個大肚子的婦人,她手拉著田潔,眼神卻看向馮瑜。
田潔想推開她,但是礙于她那突出的肚子,她沒動,一看就快要生了,她要是推一下出了意外怎么辦?于是也求救的看著馮瑜。
馮瑜詫異,她并不認(rèn)識她,前世今生都不認(rèn)識。但還是回頭問她:“有事?”
“你們是去拾荒的吧?我有個大女兒,今年17歲了,力氣很大?!迸死砹死碓銇y的蓬頭,回頭看了眼那排門市房,壓低了聲音說道:“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十斤糧食,我讓我女兒去給你們打工!”
“不是拾荒的?!瘪T瑜面色復(fù)雜的看了她一眼,讓田潔跟上,邁步就要離開。
“好商量,好商量,八斤也行?!眿D女再度拽住自行車,商量的試探著,一雙布滿污漬的雙手在她后座裝著土豆的袋子上撫過,那是她掩人耳目的糧食。
馮瑜皺著眉頭打量她,余光見著王書記往這邊走來,停頓片刻后繼續(xù)搖頭:“我也沒有糧食?!?p> 見著王書記靠近,那婦人神色哀切道:“·····我有兩個孩子要養(yǎng)活,現(xiàn)在我愛人又出了意外,要是沒有糧食,我肚子里這個怎么生下來???大哥,你行行好,我給你們跪下了?!?p> 本以為馮瑜這兩人看起來年輕,又是女人,應(yīng)該會心軟,哪知道油鹽不進,她只好把目標(biāo)放到王書記身上。
王書記眉頭越擰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