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離開
村子里早有防備,漢子們一個個拿著鐵鍬鋼管往上沖,打劫的烏合之眾氣得半死,不光把老大折在這兒了,還被屁滾尿流地追殺,唯恐跑得慢了變成刀下亡魂。
一場預(yù)謀已久的搶劫就這么潦草結(jié)束。
獨(dú)居的馮瑜有些手段,村里人都知道,大家見她毫發(fā)無傷,于是對她更熱烈了幾分。
“王哥,你的頭···”靠得近的人驚呼了一聲。
眾人這才注意到王書記天靈蓋上被鏟掉了一塊二指寬的頭皮。
王書記擺擺手:“沒事,皮外傷?!?p> 追逐中被人半路埋伏了,幸虧他躲得快才沒有傷到要害,被利器削掉一塊皮,傷口不大,用白酒消過毒后很快結(jié)了血痂。
“得趕緊離開了,這么多人我不信是沒有組織的。咱們這次見了血,對面難道就肯這么輕飄飄的算了?”王書記捏著煙袋,緊皺眉頭,看著菜地里挖坑埋人的鄰居,憂心忡忡。
最近村子里又是挖土豆又是曬咸魚又是晾鼠干的,被外人盯上在所難免。
外頭一些拾荒者無荒可拾就琢磨著周邊到處搶糧,盯梢了好幾天才選定了這個村子最外圍幾家院子很大的人家,外圍,糧多,易撤退。
于是一百多人想著來放手一搏。
這年頭糧食就是命,誰敢掉以輕心?村子里早就在人戶薄弱的地方安插了人手,任你一百人二百人,進(jìn)來就等著被包抄。
唇亡齒寒的道理,大家心里都明白。
最后除了王書記并幾個體虛跑得慢的受了點(diǎn)皮外傷之外,那群想吃白食的終究是寡不敵眾被滅了大半。
經(jīng)此一役,也在大家心中埋了一顆反抗的種子。家家戶戶都更加警惕地看好物資,就怕再有這樣‘走投無路’的賊人沖上來,仁義道德在餓肚子面前不值一提。
馮瑜早就收拾好了行李來王書記家的院子里等待,今晚就算他們不走自己也是要走的。
白天太熱,搬家最好是晚上出發(fā)。這個世道,又是晚上出門,能和大家結(jié)伴就再好不過了。
再加上驀然聽聞‘肖爺’的信息,想起前世那個惡霸,她也不愿意同這些土霸王有交集。
總的來說,一句話:能茍則茍,茍不住再想辦法。
“都收拾好了嗎?他們還是不肯走?”王書記的弟弟提著一個瓦罐走過來催促,要不是自家哥哥非要留下來勸誡大家全部都搬走,今晚這事兒也不至于發(fā)生。
畢竟按他的想法,兩天前就該離開了。
心疼還沒收的土豆?他不心疼嗎?土豆能有命重要?
聽著對方低聲的抱怨,馮瑜不好接話,剩下的一些人走或不走,她其實(shí)都沒什么發(fā)言權(quán),她們的交情不過是幾次贈藥的面子情而已。
她跟著交情稍好些的鄰居抹黑下地?fù)屖胀炼?,這是大家接下來不知道多久的口糧,舉著桐油燈,連指甲蓋大小的土豆幼崽她都挨個撿起來,擦掉泥土放在竹筐里。
土豆地旁邊是一大片竹林,挖土豆時無意從地下挖出來幾個筍尖,天氣太熱了,連筍子都發(fā)不出來。
“小馮妹子,你拿的那是筍嗎?”見馮瑜握著個筍尖反復(fù)端詳,在一旁撿土豆的女人抬起頭來問她。
還沒等馮瑜回答,那人又說:“一直沒見著這竹林發(fā)筍出來,還以為是太熱了沒長呢?!?p> 旁邊的人一聽有筍,沒糧食可搜集的人就握著鋤頭進(jìn)了竹林,“這也是好東西,可惜咱要走了,不然曬點(diǎn)筍干也好保存。”
“別費(fèi)力氣了,少挖點(diǎn),這玩意兒隔夜就老了,沒法吃?!?p> 現(xiàn)在大家糧食充足,根本不覺得一個老幫筍子是個稀罕東西。
“可不是?這筍子啊,沒肉那是一點(diǎn)都不香,沒葷腥一起做的話也就比樹根強(qiáng)那么一點(diǎn)。”
聽了這話,興沖沖挖筍的人見半天才挖出來幾個也沒了興頭,到最后只撿了幾只胖筍回去讓燒水焯了,明天就吃。
“燒水!哪里來那么多水焯筍子,你發(fā)瘋呢!”
馮瑜剝開筍子,用指甲掐了掐,是有點(diǎn)老,但一股清苦的筍子味道撲鼻而來,讓她想起了在桂省吃過的酸筍,不知道這個品種的筍子能不能做。
她將扔在樹林邊的筍子挨個撿起來放進(jìn)框子里,趁著夜色昏暗,咻的收進(jìn)了空間。
雖然老了點(diǎn),但是村民們說的沒錯,這不比草根樹皮好吃得多嗎?
有人拎了半桶桐油澆在大坑旁邊的房子上,就等著臨走時一把火點(diǎn)了干凈。連日的高溫,木頭房子早就外酥里也酥,一點(diǎn)火星就能燒個底朝天。
在馮瑜看來這桶油著實(shí)是浪費(fèi)了,不過桐油沒法食用,連照明都有濃濃的黑煙,雞肋得很,用了就用了。
最后要一起走的有七百來人,王書記咬著腮幫子點(diǎn)了人頭,紅著眼睛將家當(dāng)全堆在一輛腳蹬的三輪車上,黝黑的男人臉上看不清表情,馮瑜卻覺得他在哭。
馮瑜不懂,哭什么呢?人各有命。
她就這么背著一個半癟的登山包,推著掛著兩個框的自行車,跟著眾人一起離開住了大半年的村子,遠(yuǎn)遠(yuǎn)望去,那桐油點(diǎn)著的屋舍發(fā)出沖天火光,片刻后吱呀呀搖晃的木結(jié)構(gòu)轟然倒塌,掩埋了今夜的一地血腥。
離開村子,連夜跋涉出將近一百里地,晨光熹微時騎著自行車出去探信的人回來,確定了沒有追擊的強(qiáng)盜,才敢停下休息。大家誰也沒敢放松警惕,一口氣連挖了十來口單兵灶,架上大鍋燒了點(diǎn)熱水,就著干糧囫圇地吃了頓早飯。
馮瑜有個掩人耳目的保溫杯,一升裝的容量省著點(diǎn)喝可以喝一整天。她沒有去村子里集體的灶上打熱水,天氣越來越熱,水位退得越來越快,存一口干凈的飲用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為了節(jié)省糧食,好多人沿途邊走邊挖野菜,只是天氣太熱,地上的野菜要么太老要么干脆枯死了。
想也是,連樹上的葉子都蔫蔫的,哪里還有嫩綠的野菜吃?
糧食再多也不嫌多,沒有野菜就剮樹皮挖樹根,清理干凈了剁碎和土豆一起煮。
先前收獲的土豆為了更利于存放,都是蒸熟了再曬干,又節(jié)省空間又耐儲藏,吃的時候直接煮開就行。
混著樹皮草根一起吃下去,飽腹的時間更長一點(diǎn)。
一路南下,到處都有饑餓的人,馮瑜一行風(fēng)風(fēng)火火幾百人,即使大多也是一臉菜色,但是身體還遠(yuǎn)沒到撐不住的時候。
是以旁人見了大車小車的行李包裹,雖然眼紅,缺也不敢貿(mào)然上前。
“媽媽,我肚子疼?!眾A在中間三輪車上的半大孩子佝僂著腰,捂著肚子面色蒼白的尋找家里大人。
馮瑜騎在自行車上抬眼看過去,這天氣,饒是已經(jīng)繞著樹蔭走,卻還是熱得冒煙。
大人都快受不住了,何況半大的孩子?
探路的回來在王書記身邊說了些什么,只見王書記沉吟片刻,就停下了蹬三輪車的腿腳,跳下來對大家說:
“八點(diǎn)半了,現(xiàn)在氣溫已經(jīng)到了35度,今天就在這里扎營,好好休息,天黑了再走!”
繃著一口氣的眾人一下卸了挑子,長噓短嘆地原地放松下來,撿柴的撿柴,搭棚的搭棚。
大家選了個最近的山坳,這是一個太陽不能直射的天然凹陷,在這里扎營也好捱過一天的高溫。
馮瑜時不時從空間掏出一塊當(dāng)初在極地扔進(jìn)去的冰渣把玩,幸虧沒有全部扔掉,這一塊小小的冰渣在手心里,不到一分鐘就化成水又變成汽再消失不見,那一點(diǎn)點(diǎn)涼爽,是支撐她繼續(xù)向前的勇氣。
“媽媽,我肚子好痛啊?!眲偛藕巴吹哪莻€半大孩子彎腰趴在車延上,面色慘白。
想吐又不舍得吐的樣子,十分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