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我便日日躲于廂房中抄經(jīng)悟道,一來是為了忘卻先前發(fā)生的不愉快的事,二來也是為了早日能學(xué)成出山。
這讓我?guī)煾讣胡v無比欣慰,大概是覺得我已放下心中執(zhí)念,得了造化,便時常讓那位三眼師兄來看我,給我捎來一些上好的香,還有一些于我能起到造化的經(jīng)書來。
這東夷山最不缺的便是依山傍水的仙景,三月的光景,天卻亮得早,天剛一亮,廂房窗欞外早已是一片生機盎然的鳥鳴聲,絲絲楠木的香飄進窗欞,熏得人愈發(fā)清醒。我晨起點香誦經(jīng),有時在湖邊休憩垂釣上半日。這日子一天天過去,雙翼上的毛愈發(fā)豐滿。
“金翎子,你的羽毛亂了?!被腥婚g,我聽見一個聲音,一回頭,只見那三眼師兄立于湖旁一棵大樹下,神情驚訝地看著我。
湖水下一陣驚覺的騷動,我曉得自己好不容等來的紅鯉已然逃走。
“天翳,”我有些氣惱地理了理肩頭那些羽毛,又道,“好不容易有一條肯上鉤的紅鯉,就這么被你嚇跑了?!?p> 天翳這只三足金烏,最不習(xí)慣被直呼其名,自詡天生血統(tǒng)高貴,最喜被尊奉為貴族。若是有人直喚他名字,他必是鸞鳥中翻臉最快的那一個,今日聽聞我這么喚他名字,即刻變了臉色,方才那驚訝的表情黯淡下去,又道:“越來越?jīng)]大沒小了,本師兄尊名豈是能隨便你呼來喝去的?!闭f罷,只見那水域中瞬間升起數(shù)萬根直沖云霄的水柱,許多紅鯉的影子在其中若影若現(xiàn)地閃動。沒來得及等我反應(yīng)過來,那些水柱早已隨著一陣嘩嘩啦啦的巨響消失在我面前,那些紅鯉悉數(shù)墜落在我的視線里。
我被徹底濺了一身水,狼狽得很。
再抬頭看時,卻見天翳手里握著一條紅鯉,那家伙正惱羞成怒地在他掌心搖頭擺尾。
“愿者上鉤!這是罰給你的!”天翳得意地笑了一下,順勢將那紅鯉扔給我。
我接住那紅鯉,放入盆中養(yǎng)著,這大家伙在盆中游得暢快,若帶回玄囂殿養(yǎng)上數(shù)日,必定能長得再肥碩一些。
“這紅鯉……”天翳一拍我的肩,眉飛色舞道,“過幾日,大師兄要出山放生去,你可有興致同去?”
自從入了這玄囂殿,我便成日修生養(yǎng)性,過慣了與經(jīng)書為伴的清凈日子,如今難得有這個機會出山,便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
三月是個好時節(jié),東夷山一帶此時尤愛下雨,適逢雨季,殿中那一池蓮花開得轟轟烈烈,屋檐下那一排長廊里燭光跳動,蜿蜿蜒蜒通向殿內(nèi)最深處,檐下那些被垂掛下來的曼陀鈴被風(fēng)吹得叮當(dāng)直響,這景象,與我在皇室的所見所聞簡直天壤之別,若是看得久了也會心生厭倦。
“若是放生了紅鯉,就算功德一件?”我說這話時,那紅鯉嬉戲于那一叢叢、一簇簇紅蓮間,我的懷中正揣著一本《金剛經(jīng)》,不由得想起先前的那些關(guān)于我的“仙罪”之說。
“你若是誠心誠意,就算是功德一件?!碧祠璧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