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家宴

　　蘇洛花了兩個小時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這才回家等霍澤衍。

　　作為屹立在國內(nèi)這么多年都不曾倒下的世家之一，蘇家的祖宅于鬧市中取了一片靜處。

　　她跟霍澤衍到的時候大宅內(nèi)已經(jīng)來了不少人，堂內(nèi)坐得熱熱鬧鬧。

　　見她們倆個人出現(xiàn)都帶著笑打起了招呼，蘇洛跟霍澤衍也一一應(yīng)對，面上親厚無比。

　　蘇家是個大家族，除去旁支，直系的親屬都有好幾房，蘇老爺子這一輩子養(yǎng)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蘇洛的父親蘇庭直是最小的那個，可卻因為能力突出成為了蘇家這一代的掌權(quán)人。

　　自古像這樣的大家族都是盤根錯節(jié)的，親緣在利益的面前更是淡到極點。

　　可在這樣的家宴下，蘇洛就算再不耐也還是跟霍澤衍坐在人群里聽著那些人的絮叨。

　　約莫是過了十來分鐘，蘇老爺子才在蘇庭直的攙扶下出現(xiàn)在了樓梯口，蘇洛站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蘇老爺子笑瞇瞇地沖她說道：“洛洛來了啊，你可好久沒回來看爺爺了?！?p>　　“是我的錯，爺爺，這些日子有些太忙了，之后我一定多來陪陪你?！?p>　　蘇洛說完，又對著一旁的蘇庭直喊了一聲“爸”。

　　蘇庭直點了點頭算作應(yīng)答。

　　蘇老爺子將視線從蘇洛的身上移到一旁的霍澤衍身上，問道：“你爺爺最近還好吧？”

　　霍澤衍回：“嗯，還是老樣子，每天釣魚下棋的?！?p>　　“呵，這老頭子?！?p>　　蘇老爺子又跟其他人說了幾句，一行人才移步飯廳，有傭人利落地走過來布菜。

　　蘇老爺子坐在主位上，右手邊以蘇庭直為首，左手邊是蘇家的大房蘇庭鋮。

　　這個坐法也算是有點講究，當年蘇老爺子將蘇家交給蘇庭直，蘇庭鋮身為長子自然是第一個不同意，可蘇老爺子一意孤行，硬生生地將那些反對的聲音逼了下去。

　　自此之后，蘇庭鋮便不再掩飾自己對于這個胞弟的厭惡。

　　蘇洛身為蘇庭直的女兒，從回到蘇家后就不受蘇庭鋮那一派的待見，這不人剛坐下，對面那個名義上是她小堂妹的蘇絮絮就開口了。

　　“洛洛姐，我聽說你昨天在陳家公館把錦曦給打了，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啊？”

　　女孩微揚著語調(diào)，故作單純的眼睛里泛著一絲精光。

　　蘇洛慢條斯理地抬起頭看向她，這才緩緩說道：“是啊，有什么問題嗎？”

　　“再怎么說錦曦也是我們蘇家的人，洛洛姐你就這么打了她，丟的不僅僅是她的人也是我們蘇家的人啊?！碧K絮絮有些惆悵地說道：“你都不知道今天外面穿成什么樣了，都說……”

　　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更能調(diào)動氣氛，蘇洛卻是直接接過她的話，道：“說我鄉(xiāng)下來的不懂禮貌？”

　　蘇洛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這都多久了，也沒點新鮮的詞出來?！?p>　　蘇絮絮似乎是沒想到蘇洛能夠在這么多人面前這么坦蕩地說出這種話，人有些微愣。

　　而這時，蘇老爺子大掌一拍，聲音威嚴，“胡鬧！”

　　蘇絮絮回過神來，以為蘇老爺子是在說蘇洛，忙道：“就是說啊，洛洛姐這次做的實在是有些太不成熟了，現(xiàn)在外面那些人全在等著看笑話呢。”

　　“我是在說你胡鬧！”蘇老爺子看向蘇絮絮，目光凌厲。

　　蘇絮絮太陽穴跳了幾下，有些害怕地囁囁道：“爺爺，我、我沒有……”

　　“蘇家的家訓是什么我看你早就忘得一干二凈了！”蘇老爺子目光巡視著這桌上的所有人，行峻言厲，“我不管你們心里有什么花花腸子，只要我還沒死，你們最好都收起那些小心思！”

　　蘇絮絮的臉青白交加，其他看戲的人神色也有些變化，只有蘇庭鋮坐在位置上巋然不動。

　　周圍靜得不像話，只有霍澤衍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一般將蘇洛的餐巾整理好，“注意點?！?p>　　蘇洛回神，沖他笑了笑，“謝謝。”

　　停滯的空氣再次流動了起來，仿佛剛才發(fā)生的一切都是錯覺。

　　有蘇老爺子發(fā)怒在前，蘇洛的這一頓飯吃得還算舒適，等到臨離開的時候才被蘇庭直喊住。

　　見霍澤衍先上了車，他才開口問道：“你跟霍澤衍相處的還好吧？”

　　蘇庭直跟這個世界上大多數(shù)的父親都是相同的，他們不善言語，關(guān)心也都是干巴巴的。

　　好在蘇洛知道蘇庭直的心思，笑著回道：“爸，我跟他挺好的?！?p>　　“那就好?！碧K庭直這么說著可是眉眼間的擔心卻也沒有減多少，只是道：“要是在他那里受了什么委屈你也不需要忍著，我跟你爺爺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我知道了爸，你放心，我不會委屈自己的?！?p>　　話是這么說，可是在蘇庭直看來，蘇洛嫁給霍澤衍就是一件委屈了自己的事情。

　　哪個父親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愛她的人，霍澤衍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冷了，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種會對女人掏心掏肺好的人。

　　蘇庭直在心里嘆了口氣，又道：“你現(xiàn)在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信你會有分寸?！?p>　　蘇洛“嗯”了聲，轉(zhuǎn)移話題，說：“對了，我前兩天我給媽的護工打了電話，她說媽最近在新西蘭那邊過得很不錯，哪天爸你要是有空，我們一起去那邊看她?！?p>　　蘇庭直怔忡了下，擺了擺手，“再看吧，有時間就去。”

　　“好，那沒事我就先回去了?！碧K洛看著他，“你也照顧好自己，最近天氣轉(zhuǎn)冷別著涼了?！?p>　　“我知道，你也是?！?p>　　蘇庭直見蘇洛準備轉(zhuǎn)身，又忽然將她喊住，“洛洛?！?p>　　“怎么了？”蘇洛不解地看向他。

　　“我知道你不想，可是你爺爺現(xiàn)在年紀大了，今天你來之前他還跟我說希望你能回公司里幫忙?！碧K庭直嘆了口氣，“他想補償你，畢竟當年的事……”

　　蘇庭直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蘇洛給打斷了。

　　“爸，當年的事情我沒有介意過，你跟爺爺也不需要放在心上?！?p>　　蘇庭直翕動著雙唇，想要在說些什么可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罷了罷了，隨你去吧?！?p>　　父女間生疏的對話至此結(jié)束，蘇洛回到車上時，霍澤衍正拿著ipad看文件，見她上車也不問她跟蘇庭直聊了些什么，交待了句“開車”后就接著看起了文件。

　　蘇洛看了他一眼，又轉(zhuǎn)過頭去看蘇家的大宅。

　　蘇庭直還站在門口，隔著防窺車窗，蘇洛覺得他又孤獨了不少。

　　不知道怎么的，蘇洛忽然就想起自己第一次回到蘇家的場景，她被管家?guī)У搅颂K庭直的面前，看著這個在各種新聞報導里成熟穩(wěn)重的中年男人在她的面前眼含淚花。

　　那時候的蘇洛對于親情其實沒什么太大的概念，也不能夠理解蘇庭直那種溢于言表的欣喜。

　　她像是個旁觀者一般，在分析利弊后接受了蘇庭直，接受了整個蘇家。

　　直到今天，蘇洛對蘇庭直也沒有太深的父女親情，只是她一貫善于隱藏自己，既然他們想要她成為一個完美的女兒、孫女，她也不會吝嗇于表現(xiàn)出來。

　　蘇洛知道自己薄情，可十幾年的時光鴻溝又怎么能這么輕易地跨過。

　　終于，蘇家的大宅在行駛中看不見一絲蹤影，蘇洛的耳邊響起了霍澤衍清冽的嗓音。

　　他問：“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