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中有罪
“你今日為何幫我?”
樹后出現(xiàn)一人,正是今日大殿上的主人公左時越,金若棠對于左時越的出現(xiàn)一點(diǎn)都不感到意外,甚至她就是特意在這里等他的。
離開宴會的時候,她特意往左時越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她看不見的死角,可是她也知道,左時越是能看見的。
少女露出明媚一笑,嬌憨惹人憐愛,只不過說出的話就不那么動聽了,“總不會是因?yàn)槟愫每淳褪橇??!?p> 左時越笑著上前,本想摸一摸小兔子的腦袋,卻被金若棠巧妙地躲了過去,“男女授受不親,我?guī)土四悖刹皇莵斫心惴嵌Y我的?!?p> 他聽聞這話,微微挑眉,“白日里,金夫人還說金小姐不懂歡喜一詞,倒是不屬實(shí)了,你竟然連非禮一詞都知曉,可見不是一般女子?!?p> 金若棠覺得古怪,看著左時越的眼神也充滿了古怪,看著他笑的如同一只小狐貍,嘴角似是不受控制地也跟著揚(yáng)了揚(yáng)。
他將小兔子的動作都看在眼中,心情頗好。
“我?guī)湍銢]有別的意思,你也別多想,我也不需要你知恩圖報,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了?!?p> 左時越似笑非笑地看著金若棠,“真不需要我回報嗎?我可以以身相許的。”
她一聽到這話,頓時慌了慌,腦海中回想起二人前世大婚的模樣,她還記得他掀開自己蓋頭時的模樣,雖然算不得上是疏離,可是眉眼之間定然不是這般生動歡喜的。
他們的前世,是細(xì)水長流。
想到這里,她后腿了幾步,一時不察正好踩在了露出來的樹根之上,飛揚(yáng)的裙擺劃過好看的弧度,再次睜眼已經(jīng)落入了某人的懷中。
“你放開我!登徒子?!?p> “小兔子,你就那么怕我?”
左時越能看見金若棠眼眸中的戒備和疏離,他不明白一個想要救自己的人為什么會對自己有戒備和疏離這個態(tài)度呢?
“到底是誰想讓你救我。”是你為之祈福的那個人嗎?左時越?jīng)]有問出口,對一個孩子進(jìn)行逼供什么的,他做不來。
將金若棠的身子扶正,他蹲下身子撣了撣金若棠裙擺上沾染的灰塵,語氣冷淡地說道,“下一次別做這么危險的事情了,你雖說不需要我做些什么,可是你到底是受了我的連累,你放心,這件事情我會解決的?!?p> “定然不會連累你的名聲?!?p> 左時越的動作自然,再加上金若棠的恍神,她竟然沒覺得這動作和姿態(tài)有什么不對勁。
“不用了?!?p> “我姐姐的事情,也謝謝你,左家欠你人情,你若是有事,來左府找我?!?p> 隨后手中就多了一塊玉佩,那玉佩上刻著時越二字。
就在她愣神的時候,腦袋上多了一份重量,耳旁響起一聲輕笑,“小兔子,下次見面帶你吃糖葫蘆?!?p> 微風(fēng)下的呢喃,足以叫某人心跳如雷。
“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若棠站的筆直,膝蓋隱隱作痛,但是她未曾開口辯解一句,不是她不想,而是她還沒有想好借口,重生此事太過于荒謬,她已經(jīng)不會再宣之于口了。
金老爺平生第一次對自己的寶貝女兒這么大聲說話,“金若棠!平時見你挺聰慧的,怎地今日就這般傻?皇上明擺著是要拿左時越開刀,你倒是好,自己沖了上去?!?p> “爹爹?!苯鹑籼闹敝钡毓蛄讼氯ィ敖袢帐俏业腻e,可是我只是說了實(shí)話而已,那左小將軍曾經(jīng)在佛祖面前救了我,我不能忘恩負(fù)義?!?p> 金老爺嘆息一聲,坐在椅子上,他平生最得意的事情就是生出了一個聰慧且可愛的女兒,他也不想如此對待她,“你說的都是真的?半句都沒有謊話?”
“沒有?!?p> “那左時越當(dāng)真是在上上個月就在京都郊外了?”
“我見過他。”
又是一聲嘆息,金老爺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事已至此,最近你便在家中練武吧,那禮佛也暫時擱淺,不要去了,等風(fēng)波過去了?!彼鹕矸銎鸾鹑籼?,心疼地說道,“我兒啊,叫你受委屈了,其實(shí)你不說也無事的,左家到底是百年大家,即便圣上要拿他開刀,有左老夫人在,左時越不會有事情的,只是可憐我們?nèi)羧袅??!?p> “爹爹,我不后悔,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早點(diǎn)休息,若是不開心,爹爹派人去跟白彥說,明日便不練武術(shù)了。”
金若棠搖了搖頭,“爹爹,我真沒事,而且我還答應(yīng)了娘親,不會以任何理由不去練武的?!?p> “隨你吧,我去看看你娘親,她今天也被嚇得不清。”
“是?!?p> 燈火搖晃,她將屋子里侍候的人全部遣了出去,偌大的閨房里只有她和一盞燈火。
她拿著金剪刀撥弄那搖曳的燈芯,思緒忽地回到了宮中那棵槐樹下,耳畔的輕語還有腦袋上傳來的溫度,隱隱約約叫她想起了前世的相處點(diǎn)滴。
他總是克制的,卻又是有趣的。
她總能從他的口中聽見許多有趣的事情,大多數(shù)的時候他都愛撫著她的頭發(fā)低喃,呼吸吹過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癢的。
若說她前世的遺憾,大概就是沒能給左家留下一個后代吧。
也不是她不能,她不想,而是左時越不想。
他偷偷喝藥的事情是在他身死的前一年被她偶然看見的,她還記得他那時溫柔地看著自己,告訴她說,她身子較弱,此時還不適合孕育孩子。
再等一等,等一等。
可是她最后等到的不是孩子的喜悅,是他的靈堂。
他是將軍,卻死的憋屈。
吊唁的人無一不是來看他的笑話的。
幾人真心,她不知道。
滿是嗤笑的靈堂,她不敢踏入。
她怕天上的他看見如此怯懦的自己,會失望,會憎恨她。
眼淚默然劃過臉龐,她接過一滴放入嘴里,是咸的。
嫁入左家數(shù)載光陰,她竟然沒有一次哭過,他對她好,從未叫她受過一絲委屈,可她到底是護(hù)不住他。
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自己今天為什么會義無反顧地站出來。
她啊,不過就是在贖罪罷了。
金若棠抬頭望向窗外,微風(fēng)乍起,吹散了臉上的淚珠,卻吹醉了她的心,她勾唇一笑,“原來無酒自醉是真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