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時間·歸期
時光荏苒,年華不再。青絲到白發(fā)不過彈指一揮間,容顏蒼老本就是第一定理。
莫子柒抬眼不甘心的望著身前的人,那人滿頭白發(fā),衣衫褶皺,垂頭低眉,接近死亡。
她努力,很努力的攥攥手指,許久后,才嘆的口濁氣,笑意盈盈的拍拍他的肩膀。
蒼顏白發(fā)的冷陌艱難的轉(zhuǎn)過身,原本想去地上撿那個、想送給柒柒做禮物的小物件,可身體太重太沉了,他險些一頭栽進毛毯上。
當(dāng)他剛碰到那個物件時,莫子柒的觸碰險些嚇到他,他努力的夠著地上的一向日葵式的小物件,而后艱難的轉(zhuǎn)過身,蒼老的骨頭發(fā)出嘎吱嘎吱聲。
他撇著嘴笑著“嗯”了聲。
莫子柒歪著腦袋看看他,而后很艱難的開了口,“哥哥,你在干什么?”
她對他如今的樣子沒有感覺到不堪,或者是嫌棄,反而跳過他的事說些別的。
他心里很是觸動,觸動的伸出蒼老的手,在即將快要碰到莫子柒的手臂時,他卻皺眉慢慢放下了。
就放在離她手臂一厘米遠(yuǎn)的位置,那雙手,早已不是嫩白細(xì)長,而已淪為一雙枯手。
他拿起那串向日葵物件朝莫子柒微微一笑:“這個,”他一發(fā)聲,便聽見了自己那又沙啞又難聽的蒼老音,隨后婉轉(zhuǎn)一笑,似無奈,也似無望,放到她手上,便說:“送你。”當(dāng)做禮物吧。
莫子柒卻搖晃了下那串物件,一臉笑意的在自己兜里翻翻找找,在冷陌的注視下,終于拿出了那個玉佩。
她開心的講:“哥哥以后也不要怕,這塊玉佩是我的貼身之物,是有神奇的功效的。哥哥以后順著它的方向,就可以找到我。我們來生……定能再見?!?p> 冷陌笑笑,還捏了捏莫子柒的鼻子,無奈道:“你呀,這種事情怎么也信?怕不是被騙了。”
莫子柒也不惱,塞到他手中便央求他一定要收下。
“哥哥可以聽我講一個故事嗎?”莫子柒忽然問。
冷陌望著她那一臉的笑容,實在不敢推卻,只好倚靠沙發(fā)聽著她講著一些舊事。
她說啊,在另一個空間內(nèi),有四個玩的好的朋友,其中兩個,他們是兄弟,其余兩人是夫妻。
兄弟二人從小以練劍為主,生活的也還算不錯,可那位小弟卻武功不精,多少次差點沒命,還好那個大哥的武功好,才得以活下來。
“那按理說這兩兄弟應(yīng)該可以美滿的過一生。”冷陌認(rèn)真道。
莫子柒笑著沒有回答。
過了會兒后,她才說,“那位大哥因為救小弟,匆匆離去,小弟一心想要再見到大哥,便把大哥的尸體帶回了家。
在家里的祠堂里安了家,不知過了多少年。
世人皆知知己難求,可奈何時光易逝,蒼顏易老,一生的愛意只隨風(fēng)而逝,不作任何停留?!?p> 莫子柒想著宋分和宋秒的事情,忽然一行熱淚慢慢流落臉上,直至順流而下。
她的眼睛大大的,若是總帶著微笑,那可是有一番單純的風(fēng)情,但只要一流淚,眼底盡是荒涼,眼角也紅了許多。
冷陌將莫子柒擁入懷中,任由她肆意在他衣服上流淚。
他能給的,唯有陪伴與安慰,他這人原本就笨,一點話也不會說,大都還是行動來的快。
一會兒后,莫子柒從他懷中出來,聲音悶悶的,“哥哥,我希望你能記住他們的名字。他們曾是我們的朋友,可能你已經(jīng)不記得了?!?p> 冷陌點點頭,順著她講:“他們的名字是?”
“宋分,宋秒?!蹦悠獯?。
冷陌點了下頭,繼續(xù)問著,“那那對夫妻呢?”
莫子柒看他一眼,而后與他十指相扣,溫柔的聲音道:“那對夫妻,我們祝福就好了。我相信他們會永遠(yuǎn)好好的,一直生活下去?!?p> 冷陌也跟著點點頭,像是順從了她的意思:“柒柒,我會一直記著你的。哪怕黃泉邊,奈何口,即使喝下孟婆湯,我也會記住你的?!?p> 莫子柒笑笑,一手又環(huán)上了他的腰,連著蹭了蹭,好像時間的絲線纏繞在他倆身邊。
徑直圍成了一圈,透過這些絲線,她像是看見了十幾歲的冷陌。
那樣的單純,那樣的不諳世事,只知道隨著爹復(fù)習(xí)功課。
她如愿以償?shù)目匆娏怂耐?,也知曉了為何他倆會有這段姻緣。
當(dāng)她睜開眼,所極之處,竟是荷花朵朵深潭處,曲徑忘憂奈何橋。
她詫異的看著來來往往、行色匆忙的人,一個個好像都不曾帶有任何表情——無論你以前是貴人,還是乞丐,無論你曾經(jīng)多么的富有,來到這里,還不是與常人一樣,過著這奈何橋,喝著那孟婆湯。
凡塵往事皆隨風(fēng)而逝,大風(fēng)刮起也不帶走一份歉意。
只??帐幨幍能|殼游弋于這陰間,無表情也無言語,大家早來早去,好聚好散。
“我、我怎么會來這了呢?剛剛、剛剛不是還在冷家哥哥家里,這是怎么了?是誰帶我來這的?”她帶著疑問看著那邊的奈何橋。
都說從這奈何橋邊過,飲下孟婆湯,前塵往事便不再去想,不再去問。
可是這世間,真有這么多的感情值得飲下這碗湯么?
她無奈苦笑一番,眼睜睜看著面前拖著身體的“人”走向那邊。
時間卻剛好戛然而止。
“相信使者也了解了這些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若是有意,縱使相逢不相識,那到底也是為了彼此好。”
一道聲音像是從天而降,一道光拉著她走回了那深潭,那時間的裂縫中。
默默望著那深潭池水,而后才慢慢挽回心思,朝著觀畫的一枝前輩那走去。
那十幅畫,已經(jīng)落了款,交了卷。
正如那時間長河里偶然幸存的幾個人,幾件事一般,拿得起,也應(yīng)放得下。
他帶著抹善意的笑看著莫子柒,許久后才開口:“使者看的怎么樣了?心中有沒有什么感觸或者想對我說的話?”
莫子柒搖搖頭,背對著他,默默擦了眼淚,又轉(zhuǎn)身過去,陪笑道:“倒也就是那樣。人世間唯有感情最復(fù)雜,我深知入世未深,看了這幾許仍舊探不出任何。還請一枝前輩賜教?!?p> 一枝前輩無奈的點點筆尖,很想拍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可到底是下不去手,無奈間,只好拿出一副稱之為未來的畫作。
“這幅畫,是我給你畫的。你細(xì)看一下?!?p> 莫子柒接過那副畫觀賞了一番,那副畫上,有著綠樹,有著花草,有著路燈,有著小鳥。四處可見的熱鬧。
人們都說時間過得快,白駒過隙,彈指一揮間,可誰又能想到,掌管時間的人卻覺得時間過得甚是緩慢。
分分秒秒不過是爭個朝夕,每時每刻也不過是念個日夜。
時間海上的孤獨,根本不是可以想象的了的。
她望著那副畫有些欣喜,默了后又看向一枝前輩,前輩笑著揮揮手,道了句你出徒了。
身影便隱入深潭,周圍的場景一一撤離,好像這個空間原本就是假的一般,來得急走得也快。
莫子柒卷起那副畫,朝著深潭喊了聲:“君可許歸期?”
深潭上卷起一番風(fēng)雨,波浪卷了又卷,卷成一個圈的模樣便慢慢散去。
莫子柒卻笑了。
【君可許歸期?】
【不曾言諾正如未曾遠(yuǎn)離?!?p> 是啊,冷家哥哥怎么可能舍得讓我獨留于人世間呢,還是我太著急了,一想著冷家哥哥會出事,便著急的亂了心神。
或許……或許冷家哥哥還在那座城堡里等我呢。她這樣想著,又趕緊想辦法離開。
朝著最光亮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