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他的野心
他想著,便脫口問了。
賀萊一時語塞起來。
石漱秋有些后悔,可又慢慢堅定地看向了賀萊。
前有相處了不久就欣賞不已的謝公子,往后還有陪了她幾年令她甘愿成親的青裳,他不能不問清楚。
“青裳,你同他是這樣坦然相處的嗎?”
石漱秋壓著心里泛出的酸澀又問了一遍。
賀萊想揉額頭,可她的手都被他握著,看他比她還要不安,她忽然釋然了些。
他以往對她太大度了一些。
身處亂世,禮法崩壞,她救的人太多,對待男子又素有善名,對她拋花投枝愿為相好的其實很多,所幸她相貌太過出眾,對她自薦枕席的倒是沒有幾個,只是那幾個也夠她頭疼了。
她因婉拒硬拒這樣的“美事”不知多少次被調(diào)侃不行,可就這樣,她的“風流”名聲也傳得到處都是。
漱秋他每每都會趕去看她,有時也會撞見,流言聽得更多,可他沒有一次問她的。
按理說這是他信任她……可她也沒有多少踏實感。
“他年紀小,我同他說話確實會說得明白一些……”
賀萊硬著頭皮繼續(xù)道,“他知曉我心中有你……他年紀太小,我……對不住他……”
要命了要命了!
賀萊說不下去了。
這怎么回事???對著青裳,她明明就能面不改色告訴他,她心中有漱秋,忘不了但不想任何人提起,可對著漱秋……
賀萊忽然發(fā)覺自己很抗拒承認自己渣。
可她要娶青裳的時候就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渣了,如今又來虛偽什么?
她小心看向?qū)γ娴纳倌?,他睫毛輕顫便能讓她提心吊膽。
不一樣……真的完全不一樣。
她對著漱秋跟對著小青裳是完全不一樣的。
這個認知也沒能讓賀萊輕松多少。
發(fā)現(xiàn)自己已變成自己不想成為的三心二意的人,她怎么能輕松起來?
石漱秋卻已經(jīng)有些知足了。
他想要賀萊滿心滿眼都只有他,這一點他活著的時候就已經(jīng)得到了。
要怪也只能怪他沒活久一些。
他輕輕晃了晃賀萊的手,“他定然很好……要不,我?guī)湍阏艺??你說他曾被人牙子買下對嗎?各地人牙都有登記,你畫個他的畫像,比著相貌應(yīng)是能找到的。”
賀萊愣了一下,她完全沒想到這個法子。
“你不知他原是哪里人氏也不打緊,他同那位張神醫(yī)是在何處遇到的,先從那邊找起,牙子販人雖會轉(zhuǎn)手卻也是要攢上一堆才會去遠處,年紀若是還小,跟在牙子身邊的時間就多,牙子們記得也會清楚……”
聽著漱秋細細解釋,賀萊心中又是贊嘆又是愧疚。
石漱秋看賀萊神情便知她心意,他既是問了便打定主意替她解決,待找到了人,她心中或許就不會那么愧疚了。
她出身顯貴,如今也不得自由,遠比不得他人脈廣深,行止隨心。
賀萊聽了石漱秋的安排也沒有異議,讓她自己來也不會比他更合適了。
只是心中難免還是有些許別扭。
“你不覺得我……花心嗎?”
賀萊忍不住問道。
石漱秋嗔視一眼,收回了手,重又拿起扇子把玩起來,“我便是不覺得,你也已經(jīng)是了!”
不等賀萊窘迫,他便接著道,“你成親的次數(shù),便是三夫四侍,人數(shù)也夠了……”
賀萊摸摸鼻子,她熟悉的漱秋又回來了。
“你能在我之后娶親,本就是我那時候祈望的?!?p> 石漱秋調(diào)侃之后便正色看向賀萊,“人人都說我野心勃勃,我確實是這樣的,賀萊你從來都不覺得我這樣身份的人想要你明媒正娶有多么荒唐,明明是救了我卻要把你自己給我,要護我一世,旁人如何傳我不干凈你也只為我出頭為我覺得委屈,我如何能不有野心?”
“可比起獨占你的野心,我更想你開心……要死的時候我也害怕,想你多陪我,又難過你為了我做的一切……你原就不會對自己好些,心中放了誰便忘了自己一般對誰好……我那時冷言冷語是想你別犯傻,我想你活得久一些,身邊的人也多一些,因為我,老夫主同你也漸行漸遠,你已是那般年齡了,卻沒有一個子嗣,又總是戰(zhàn)場來回,打頭做變革……”
“自古以來做變革者都沒有能全身而退,我怕你也這樣……若是有了家人,或許你就不會那般鋒芒畢露……你名聲顯赫,圣眷深厚,在我看來都不抵有人能陪著你,照顧老夫主……”
“你說你又成了兩次親沒成,我心中先只覺得開心,你若是同他們沒成,那心中便還有我……可細想?yún)s只能難過,你雖不曾對我說過,可我卻覺得你也是需要我的,哪怕只是見面同你說上兩句話,把我親手做的衣物點心送到,你便又能打起精神了……”
“對于青裳,我怎能不嫉妒?能讓你心甘情愿,他定是極好的,可你過了五年才又娶親,對我已是仁至義盡……你說你已三十,我曾想著你或許兒女已能蹣跚學步,可你竟是這般就回來了,如今他才這般年紀,無論以前如何,你也不會再對他有什么想法……若是為了你對他動心便將你留給他,這樣的傻事我才不會做,你就是再花心只要你心里還有我,我就不松手?!?p> “我今日來是想避著你離開,雖是對自己說了死心,卻也沒指望自己能做到……如今我也是做不到了,雖是留在都中能多見你幾面,可我多見你,你父母定然難過,你想做什么便更難了……”
“人生在世,總是有許多事能做的,愛自己才能愛他人,這話是你同我說的,我一直銘記于心,你還能對他人動心,可見你還是我心中的賀萊,既是賀萊你,我什么也不怕……在南邊的時候我常常覺得景致令人心醉卻一直沒機會去賞景,如今倒是有機會了?!?p> “你若是擔心我,便努力往上走吧,只要你身居高位,我便是這樣的身份也無人敢欺辱……”
石漱秋說著眼圈發(fā)紅卻一點兒也不想哭,賀萊卻早已淚落如雨。
她一直都知道漱秋懂她,所以失去的時候才痛徹心扉,連面對都不敢。
她也總想著是他太包容太沉默,可其實是他太懂她,不愿她得到了害怕又縮回殼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