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澳門,已是盛夏的火爐。只是在夜里,人們才會涼爽的晚風(fēng)中說笑、游逛,但此時東望洋山腳下200名香山雇傭軍卻在拼命的削竹子?!吧窬煺?,這么簡單的東西,真的會有用嗎?”卡瓦略好奇地問陳良,對了,耶穌會為了鼓舞澳門人民的戰(zhàn)斗熱情,把陳良提前通報戰(zhàn)爭的事,改編成了荷蘭人的進攻是上帝對澳門信徒的考驗,陳良也就順理成章的成了“神眷者”。不但有教士宣傳,還有議政會和貴族的作證,陳良現(xiàn)在在澳門葡人當(dāng)中老受歡迎了,不過也有壞處,一群老太太總要親吻他的手……
陳良沒說什么,拿起一個做好的竹簽,竹簽頭部已削掉皮,黃色內(nèi)皮與沙灘近乎融為一體。往沙子里一插,中空的內(nèi)腔迅速灌滿沙子,讓竹簽分外堅固。陳良又向士兵討了只布鞋,往下一壓,鞋底瞬間被扎穿。
“竹簽陣在中國數(shù)千年的戰(zhàn)爭中,被證明是絕對有效的,跟它有相似的鐵蒺藜、陷馬坑,都是野戰(zhàn)防守方的利器”陳良很不屑一顧,這東西對越反擊戰(zhàn)的都在用,你問我好不好用?
“簡單易用,中國人的智慧確實令人驚嘆,就像你提議的游擊戰(zhàn)法和巷戰(zhàn)戰(zhàn)法?!笨ㄍ呗院軡M意竹簽陣的效果。陳良這兩天很擔(dān)心卡瓦略把深井兵們拉出去和荷蘭人長矛對捅,所以向卡瓦略提出了游擊戰(zhàn)和巷戰(zhàn)的建議。
“你猜明天,荷蘭人是從南面攻過來,還是北面。”陳良還是很憂心戰(zhàn)爭的走向。
“一定是北面,如果在媽閣村登陸,荷蘭人需要艦炮壓制炮臺,即使登陸成功,我們還有城墻和100雇傭軍,也有足夠的時間支撐到主力到達?!笨ㄍ呗砸贿呍谏碁┥袭嫷貓D,一邊說道。澳門確實太小了,從這里跑到馬閣村只用40分鐘。
“如果荷蘭人分兵呢,兩側(cè)同時登陸。他們可是有1300人呢?!标惲颊f出了自己心里最后的疑問。
“如果這種情況針對出現(xiàn),就要依靠你的人了?!笨ㄍ呗远⒅媲芭炫鹊暮@耍坪跸胍创┟稍谘矍暗暮谝?。他該慶幸,歷史上只有50名士兵加100個會使用火槍的市民的情況下,他只能選擇賭博。
6月24日上午8時,戰(zhàn)斗依然在馬閣村附近打響,這一次荷蘭戰(zhàn)艦減少了2艘,但是重型戰(zhàn)艦都在。其中排水量600噸以上的有加利亞號和旗艦海倫芬號,分別裝有38門和40門火炮,而生意人號和香料群島號以及??松柵潘烤?00噸上下,每艘艦艇都擁有30余門火炮,即使是唯一的一艘武裝商船白鳥號也有350噸,配備12磅艦炮20門。
6艘戰(zhàn)艦成兩列縱隊駛向澳門,在3海里處,海倫芬號和香料群島號和埃克森號率先完成轉(zhuǎn)向,搶占北部射擊海域,三艦之間拉開很大的距離,以便增加射界。而加利亞號等三艦則繼續(xù)向著炮臺前進。
看著眼前的軍艦越來越近,從一個小點變得越來越大,炮臺內(nèi)的士兵們呼吸也越來越急促,“24磅炮組,5磅藥包,集火敵軍頭艦,緩射”公沙的勞西發(fā)出了今天第一條指令,光著膀子的炮兵們迅速的裝填,點火,湯若望站在炮前虔誠的祈禱:“上帝保佑,讓我們的炮彈撕碎異端的艦船吧?!辈贿^上帝好像還沒起,4門24磅炮發(fā)射的炮彈都掉到了海里。
“看啊,這就是葡萄牙人的底牌,繼續(xù)向前沖,澤蘭省的小伙子,我們要到炮臺下面開炮”莫里茨站在加利亞號的艦橋上,這一刻,他似乎感受到了希姆斯敦爾襲擊直布羅陀西班牙海軍的沖天豪情。
炮臺中的公沙的勞西拿著單筒望遠鏡,無視己方的炮彈全部射失,繼續(xù)計算彼此的距離,“所有12磅炮,18磅炮開始射擊,24磅炮停射降溫”這是他今天發(fā)出的第二道命令。
橡木制成的船體,讓荷蘭人對于炮臺的威脅視而不見,三艘荷蘭艦船成品字形隊列向前沖鋒。此時坐在海倫芬號上的科恩總督也已經(jīng)站起來了,看著迎著炮火前沖的艦隊,科恩用著激昂的語調(diào)在船上高呼:“西班牙人比我們的船多,比我們的船大,但是為什么總是我們獲得勝利,因為只有我們才懂得舍棄生命而爭取勝利的精神!勝利吧,勇敢的低地人!”
全速前進的荷蘭艦隊,直到能看清炮臺的護墻時才開始轉(zhuǎn)向。隨著加利亞號上的32磅艦炮噴出劇烈的硝煙,荷蘭東印度艦隊側(cè)舷100余門大炮,齊齊發(fā)出了震耳欲聾的轟鳴,從遠處望去,海上如升起了一團濃霧。
實心鐵彈有如冰雹一般掃過馬閣的海灘,激起陣陣黃沙。公沙的勞西方放下望遠鏡,舉起自己右手中的指揮刀,沉聲下令:“所有炮手聽令,瞄準(zhǔn)南面敵方首艦,集火速射。預(yù)備!”一聲令下,所有的葡萄牙炮手,耶穌會士迅速動作起來,調(diào)整射角,裝填彈藥,炮手們高舉火把,屏氣凝神。“放!”伴著公沙的勞西略帶狂熱地呼喊,馬閣炮臺上2門42磅炮,4門36磅炮,4門24磅炮以及所有18磅炮和12磅炮全部開火。
湯若望感覺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火藥燃燒產(chǎn)生的辛辣氣體,讓他無法思考;火炮轟擊發(fā)出的巨大聲響,甚至讓他無法站立。他只是機械地看著裝填手塞藥包、壓實、插引線、裝彈,自己調(diào)整角度,點火,然后繼續(xù)等著膛手清膛降溫。炮臺內(nèi)的氣溫極高,讓他不盡羨慕那些赤膊的炮兵,自己厚重的修士服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彌漫全身的粘稠感讓他發(fā)狂,湯若望只能緊握著手中的十字架,一再的向上帝乞求能夠命中。
這個時代的火炮命中率極低,雙方近千枚炮彈也只是在空中留下陣陣怪嘯,無一命中。不過幸運的是,不知是上帝起床了,還是概率起了作用,一顆36磅實心鐵球,劃著美麗的拋物線,越過沙灘,飛過海洋,一頭撞向了加利亞號的舯部,船只側(cè)舷的木板直接爆開,飛濺的碎屑與木刺擊倒了甲板上的多名水手,但是這并沒有耗盡他巨大的動能,直接在甲板鑿開了一個洞,所幸沒有造成更大的傷亡。這時加利亞號的船長莫里茨終于冷靜下來,他的船只幾乎處于炮臺所有火炮的射程之內(nèi),而且剛開始騷包的表現(xiàn),讓對方的火炮都在集火加利亞號。厄運不會隨便離開它的寵兒,另一枚24磅炮彈直接在船只水線附近撞開了個口子,海水不斷地涌進船體。底層甲板水手們迅速跑過來淘水,修補,但是起伏的海水極大地降低了他們的效率。不過片刻,又有三枚炮彈先后擊中船體。“該死,我們的命令是壓制敵方火力,不是攻陷炮臺,在這么下去,我們只能游回去了,掛旗,請求撤退?!蹦锎慕K于記起了自己的使命。
看著眼前船體已經(jīng)有傾斜的加利亞號,公沙的勞西終于露出了微笑,“所有炮組三發(fā)急射。”指揮刀向前,這個軍人感覺自己也隨著炮彈飛向了敵艦。
6月23日,澳門守軍重創(chuàng)荷蘭海軍二號艦船加利亞號,雖未立即傾覆,卻只能后撤。白鳥號和生意人號先后中彈,荷蘭總督科恩宣布后撤。與此同時,澳門北部海灣外32艘小艇組成的登陸艦隊,在6艘艦船的掩護下,展開了登陸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