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澳門巷戰(zhàn)

　　科勒此刻豎著指揮刀，在陣列之中高昂著自己的下巴，他完全陶醉于自己將火槍手放在前排的命令，隊伍幾乎是以行軍的速度攻入了澳門的城區(qū)。

　　“如果不是因為害怕燃燒的火繩點燃旁邊士兵身上的火藥，那么就可以組成更密集的火槍陣列，或許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消滅了那些只會逃跑的葡萄牙人。”科勒甚至有空閑想了想軍事變革的事情。

　　但是站在隊伍最前列的尼格爾就沒有這么幸運了，他發(fā)現(xiàn)面前的街道，滿是沙土袋和磚塊組成的街壘，葡萄牙人可以躲在后面的不斷地射擊。這種類似胸墻的掩體，讓葡萄牙人打出了一波波的排槍，當(dāng)己方利用火力優(yōu)勢成功壓制后，他們就會撤向第二個街壘。他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多少個士兵，但是前進是他唯一的選擇。

　　街道兩側(cè)都是連成一片的兩層小樓，陳儉站在紅瓦鋪就的屋頂上，舉起手向四周屋頂上的同伴們打出預(yù)備的手勢。街側(cè)的每個屋頂上，都有兩個香山軍守著一個正在沸騰的小鍋。看著亂蓬蓬擠滿街道的紅毛兵，陳儉笑得別提多開心了。這是火燒新野的戲份啊，布下此計的大哥這時一定手拿鵝毛扇，等待著自己破敵的消息。

　　手中紅旗一晃，四個房頂?shù)南闵奖?，把早已燒的滾燙的熱油，潑在了荷蘭兵身上。這個時代由于火繩槍無法俯射，沒有人去注意高點，狹窄的街道上，還在試圖列隊的士兵們，被結(jié)結(jié)實實淋了滿身的熱油，沒有盔甲的他們瞬間就被燙的皮穿肉爛。

　　他們的苦難并沒有結(jié)束，一個個火把從天而降，一時間街道上的荷蘭人被燒成了一條火龍，空氣中充滿了油脂烤焦的味道。他們越試圖奔跑逃命，就會點燃身邊更多的同伴。本來氣勢正盛的東印度軍生生一滯，所有人都對眼前的慘狀不忍直視。

　　“后排的小伙子們，舉起槍，結(jié)束他們的痛苦吧，放”看到有已經(jīng)燒成火炬的士兵準(zhǔn)備翻過街壘，尼格爾下達(dá)了這條能把他送上法庭的命令。幾陣連續(xù)的槍響后，近60名蘇格蘭雇傭軍倒在了己方的槍口下，他們身上的火焰還在兀自燃燒。

　　尼格爾沒有時間為他們哀悼，荷蘭東印度軍官可是出了名的冷靜和冷酷，他再次舉起了戰(zhàn)刀：“沿兩側(cè)房屋走廊前進，有敢后退的，格殺勿論！。”

　　沒有選擇的雇傭軍們只得再次向前推進，他們每前進到一所房屋，就利用房頂?shù)难谧o，清除一處屋頂?shù)耐{。面對躲起來的荷蘭人，香山軍只能通過投擲石塊來打擊對方，這樣一來威脅就小了很多，而不斷因為中彈而挑起的瓦片，也迫使陳儉下達(dá)了后退的指令。

　　尼格爾親自帶著12名士兵沖進了街側(cè)的一間房屋，準(zhǔn)備在此指揮攻城，卻看到一個老頭坐在餐桌后。老人戴著一頂葡式的黑色小圓帽，圍著早已過時的拉夫領(lǐng)，還不嫌熱的裹著綠色斗篷，叼著煙斗在看書。尼格爾感覺很錯愕，這老頭走錯片場了吧，我們可是在打仗啊！

　　不過他還是很克制的說：“東印度公司正在進攻澳門，請不要做多余的舉動?！?p>　　老頭這才抬頭看了看他，用著沙啞的聲音說：“低地人，你們來這里干什么，我在1580年就到了這里，那時你們還是腓力二世陛下的子民呢?！?p>　　尼格爾的副官卻沒有那么好脾氣，大喊道：“老東西，閉上你的嘴，否則我就讓你去追隨你們那位亡國的恩里克一世?！?p>　　老頭沒有發(fā)怒，而是嘆息了一聲：“時代真的變了，我在里斯本時，整體看見你們像蒼蠅一樣圍著每一個葡萄牙人乞求貨物，而現(xiàn)在一個布爾（荷語農(nóng)民）就可以向葡萄牙貴族吼叫。”

　　副官被氣的拔出了長劍，準(zhǔn)備結(jié)果這個傲慢的老頭。老頭緩緩地放下煙斗，聲音卻高昂了很多：“記住我的名字，我叫芒特?弗朗西斯科?安東尼奧?若澤……”

　　副官還在奇怪葡萄牙人的名字怎么會這么長的時候，他卻看到了老人的腳旁居然是一個火藥桶，引線的另一端已經(jīng)被煙斗點燃。

　　“轟”爆炸產(chǎn)生的沖擊波將石塊和瓦礫連同荷蘭人的殘肢一起噴向了街道，老人再也沒有機會說出他的全名了，但是荷蘭的前鋒軍隊也無法再前進半步。

　　這時大炮臺上的陳良，并沒有如自己三弟想的一樣羽扇綸巾。穿的像個鐵罐頭似的他，正被十幾門火炮的轟鳴震得七葷八素。大炮臺的射角完美的覆蓋了荷蘭人的方陣，雖然荷蘭人已經(jīng)拉開了陣列距離，但仍有數(shù)枚炮彈在東印度軍中趟出條條血肉胡同。

　　可荷蘭人太多了，頂著炮火源源不斷地沖進澳門市區(qū)?？蛇@時情況發(fā)生了改變。炮臺上的人并不知道陳儉的杰作，只是看到荷蘭人的軍隊突然擁擠到了一起，炮臺上所有的修士，都發(fā)了瘋的開炮，甚至有修士不再顧忌自己的身份，直接在那些太太小姐面前，脫下褲子，撒尿給火炮降溫。

　　白發(fā)黑袍的羅神父全神貫注地調(diào)好了一門32磅炮的射角，并且裝填了一枚熾熱彈。輪到發(fā)炮的時候，卻將火把塞到了陳良的手里，有些蒼涼的說到：“神眷者，如果你身上真有主的賜福，那就用烈焰去懲罰這些來自地獄的異端吧！”

　　陳良此時的表情同樣無比肅穆，腦子里有個念頭閃過，不會是那個奇跡發(fā)生在自己手里吧。“咣當(dāng)”大炮強大的后坐力把陳良嚇了一跳，但是他的眼神依然追逐著空中的炮彈，那個黑點緩緩地，緩緩地落入荷蘭人的后隊，一秒、兩秒，一朵美麗的火云騰空而起。

　　“上帝保佑，擊中荷蘭人的火藥車了！”炮臺指揮官卡拉斯科一躍而起，接下來，整個炮臺都發(fā)出了歡呼聲。（歷史上正是羅神父擊中了荷蘭軍隊的火藥車）

　　事實上，荷蘭人的情況更糟，科勒把火藥車都集中在了一起，連續(xù)的殉爆不但造成了數(shù)十人的傷亡，而且讓荷蘭軍隊的彈藥無法再得到補充。面色慘白的科勒叫來了他的另一位副官:“漢斯，我們還有一個機會。拿下澳門的大炮臺，這樣不但能獲得那里的火藥補充，而且還能覆蓋整個城區(qū)。”

　　科勒的眼神里裝著賭徒一樣的瘋狂：“我將親自帶隊進攻炮臺，而你，繼續(xù)率隊進攻城市。我們兩個，無論是誰成功了，都會給公司帶來勝利。”200名荷蘭東印度公司士兵，以縱列方式向大炮臺發(fā)起了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