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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澳門土司

第七十二章 耶穌會士

大明澳門土司 亦木1987 3329 2021-03-13 23:54:12

  一艘福船緩緩駛離南灣碼頭,并沒有什么人站在船頭揮手,只空留下碼頭眾人目送船尾的波浪。

  “年輕人,你還在等什么,等他們和你告別嗎?算了吧,我們兩個都只不過是工具而已,你見過和工具告別的木匠嗎?”

  陸若漢任海風吹動著自己的胡須,用余光觀察著面色微變的陳良,渾不在意的繼續(xù)說道。

  “我聽說你曾經(jīng)收到香山知縣的恩遇,帶你去見了廣州巡撫,甚至在那里和兩廣總督有過一面之緣。剛才的幾位大人也曾為此專程來找你,可那又怎么樣呢?他們聽完自己想知道的,我們就沒有了價值,換句話說,對于明帝國的文官來說,我們都是局外人?!?p>  “好一個局外人,在那些圣人門徒眼里,除他們自己之外,誰人不是局外人呢。不過有一句話說的好,如果你不能戰(zhàn)勝你的敵人,那么就加入他好了?!标惲茧m然早息了科舉的心思,但是聽到這老神父一番怪話,決定試探下他的用意。

  “想去做一名官員?不說你能否通過那些考試,一個在香山澳專做夷人生意的蘭桂坊東主,一個在市井中與人街斗的洪門夫總舵主,這些身份都會是你未來政敵手中的利劍!出于一個長者的勸告,你應該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p>  陸若漢其實還是想簡單了,還用未來政敵?錦衣衛(wèi)那里一堆黑材料的陳良就不信哪位考官敢錄自己。

  老人微笑的陳良發(fā)出邀請:“約翰還要去和市議會商量剩下的事情,陳,我想你不會介意送一個老神父回到他的教堂吧?!标惲夹廊煌?,這些耶穌會神棍,可能是西方最早研究語言藝術的一群人,現(xiàn)在就看看老頭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兩人沿著炮臺斜巷向會院走去,一路上老人緘口不言,卻在一個路口斜轉(zhuǎn)了進去。巷子里有些穿著麻袍的日本孩子在那里嬉笑打鬧,看見陸若漢來了,卻一股腦地撲過來,老人從袖中取出一個面包,撕成一塊塊,塞進他們骯臟的小手里。又變戲法般的掏出塊蛋糕,給了一名抱著倭刀的少年,這才領著陳良走進一幢稍顯破舊的葡人庭院。

  庭院里有很多日本婦女在那里搓洗衣服,陸若漢行走之處,她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跪下禱告,而陸若漢也一一還禮。這不禁讓陳良想起陸若漢與長崎代官夫人的曖昧傳聞,這個傳聞恰恰使他離開自己經(jīng)營了二十五年的日本,雖然后來被證明是長崎奉行的污蔑,但陸若漢一生再也沒有踏上日本的土地。

  兩人走進了一間茶室,完全的日式風格,陸若漢取過茶具,為陳良斟滿了茶水,很自然的跪坐下來,看著無處放腿的陳良。

  “我還沒恭喜你在灣仔的大勝!”陸若漢輕輕吹了吹杯中的熱茶,很隨意地說道。

  “你派人跟蹤我?”果然,老頭的拜訪事出有因,陳良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

  “每個人都努力的讓自己耳聰目明,一個聽力日漸衰弱的老人,就只能多幾只耳朵了?!?p>  陸若漢品了下茶,滿意的點了點頭,伸手邀請陳良與他共飲,又接著說道:“不想年初見過的少年,今日已經(jīng)擁有了一塊比澳門還要大的土地。不過你們有句話說得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如果你能提前問到我,或許你就可以拿到那個山中寨子的地圖了,我的朋友很多。”

  “請原諒我的愚鈍,那您為什么愿意幫助我呢?”陳良的腦子慢慢出現(xiàn)了一幅,忍者在山間四處出沒的畫面,不過陸若漢貌似并不是一個樂于助人的人,一切無來由的幫助多半背后是利益的驅(qū)使。

  “我說了我們都是局外人,你不在明帝國的文官圈子,而我呢,何嘗不是耶穌會的局外人呢,我少年時候就到了東方,不是那種接受了十五年完整教育的連隊精英,又發(fā)生了日本那些事,會中更多把我當成一個與中國官員溝通的工具罷了。兩個不甘于平靜的局外人難道不應該擁有自己的棋局嗎?”老人說到這里第一次收起了笑容,拿起手中的酒杯,靜靜凝望,仿佛那茶杯里裝滿了他逝去的歲月。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從你說出預言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關注著你,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p>  “您不要說那些圣徒,我追求的是現(xiàn)世的美好?!标惲即驍嗔岁懭魸h,防止這位神父發(fā)揮自己的神棍力,實際上陳良根本性地質(zhì)疑面前這位司庫對權勢的熱愛,勝過對上帝的忠誠。

  “不,我要說的這個人,是豐臣太閣下。”

  說出這個名字,老人的眼睛濕潤了,握著茶杯的手明顯抖動起來,雖然陳良兀自對被比作島國的猴子而憤憤不平,但陸若漢卻嗓音沙啞的繼續(xù)開腔。

  “你和他卻是很像,你們都出身寒微,但是精于謀劃。你們都掌握著暴力,卻偏偏要把人心放在暴力之前。你們都重視經(jīng)營財貨,而不是把那當成商人的賤業(yè)。你們比其他東方人的眼界更開闊,知道世界已經(jīng)改變,而不讓自己困守在僵化的輪回中。最重要的一點,你們都好賭,都有可一顆永遠滿足不了的野心,和不顧一切的決心!”

  面前這個老家伙陪在豐臣秀吉身邊七年,甚至臨終托孤的時候他都在場,看來對于豐臣家的感情不淺啊?;蛟S是出身貧寒的他,早已把身為一介貧民,靠不懈努力成為權傾天下第一人的秀吉當成了自己的偶像。

  “你在與荷蘭一戰(zhàn)中,就在葡人心中建立了威望,從那件事中,我看出你的細密心思。你在驅(qū)逐四海幫后,在澳門建立了自己的勢力,但是沒有人注意到你已經(jīng)悄悄改變了軍隊的戰(zhàn)術,由此觀之,你是一個懂的變化的人。今天你奪取了灣仔,我看到了無法甘于在別人的樂曲中跳舞的野心。而你,每向上一步,都是如行萬仞高山,就讓我?guī)湍愦蜷_耳目,試看你是不是那個天主偏愛之人!”

  看著沉思不語的陳良,老頭壓制了剛才突然激昂的情緒,又回到了往日的平和,微笑的望著窗外說道:

  “原諒一個老人的絮絮叨叨,只不過這澳門大變就在眼前了,我只希望你能念在日后的情分上,照顧我從日本帶回的60名主的羔羊,畢竟我已經(jīng)太老了?!?p>  老人終于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陳良也基本理清了他的邏輯。老頭是在用自己手中的資源在和澳門南灣的實際控制者談一份交易,看來每一個聰明人都已經(jīng)聞到了危險的味道。

  “那以后就麻煩您多多指教了!”陳良湊趣地還了一個日式鞠躬,陸若漢點點頭,做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兩個人實在演不出三顧茅廬的戲碼,起碼諸葛亮沒跟劉備說,我還有60個七大姑八大姨,你都要好好要養(yǎng)著。

  對于自己要有個洋軍師,陳亮心里還是有些猶豫。自己身邊已經(jīng)有了每戰(zhàn)爭先猛將陳恭、人質(zhì)學專家智將陳儉、今天早上剛面試了一位資深山賊、現(xiàn)在再加上一個侍奉過兩位日本統(tǒng)治者的葡萄牙神父當軍師,怎么感覺自己這個草臺班子這么別扭呢。

  “好了我個人的事情說完了,現(xiàn)在就讓我們?nèi)娜獾臑橹鞣瞻??!?p>  陸若漢看了眼將落的太陽,直接站了起來,告訴了陳良今天耶穌會長維埃拉的緊急邀請。老人這公私兼顧的工作效率,確實讓陳良刮目相看,沒辦法這位耶穌會在澳門的一把手,陳良還是非常看重的,人家不但送了自己一條船,還有50個洪門少年在圣保祿學習。作為家長,陳良決定好好配合學校工作。

  走到門口,湯若望卻早已等在了那里,互相見禮后,陳良便跟隨著他到達了二樓的休息室。可是屋中卻空無一人,在一座終年都不會點燃的火爐前,陸若漢彎下了自己因衰老而僵硬的腰,他枯干的雙手撥開同樣枯干的松木,不斷地摸索扭動。

  隨著嘎啦、嘎啦的聲響,右側(cè)燭臺后的墻壁忽然向外側(cè)打開,赫然露出了一個黑暗的洞口。陸若漢從火爐的內(nèi)壁取出了火把,作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陳良在耶穌會呆了整整一年,卻從未見過此處。

  在幽暗的螺旋樓梯上,黑袍修士手中的火苗,宛如漂浮在黑暗之中的鬼火,微弱的光芒僅能照亮腳下的臺階。時光有如靜止,前后兩人又都保持著沉默,夾在中間的陳良只能機械的前進。

  幽藍色的火苗突然抖動一下,陸若漢停下了前進的步伐,在石壁上輕拍了幾下,不一會,左手石壁就放出了耀眼的光明,原來那門設置在樓梯側(cè)面,陳良很想知道如果一直向前走會怎樣,是否有可怕的機關在等待著自己。

  進到室內(nèi),一個寬敞的空間內(nèi),耶穌受難像旁邊的墻壁上,掛著伊格納修?羅耀拉,方濟各?沙勿略等人的畫像,還有六位創(chuàng)始人在蒙馬特教堂建立耶穌聯(lián)隊的油畫。墻體上可鐫刻著:“愈榮吾主”的拉丁文箴言。

  一個巨大的世界地圖搶走了陳良的眼球,代表著耶穌會的小紅旗,插遍了歐洲、美洲、東亞。陳良幾乎忘了,此時的耶穌會可是真正的國際縱隊:

  在南美,他們在西班牙的巴拉圭傳教,甚至曾經(jīng)建立過王國。在北美向易洛魁人傳教,鼓勵他們攻擊新教國家的殖民地。在法國,他們計劃行刺納瓦拉的亨利,但被告發(fā)。在英國,他們陰謀在威斯敏斯特埋下火藥。在天主教內(nèi)部,他們也和西班牙葡萄牙的王室爭權奪利,阻止西班牙和奧地利的王侯用世俗武力控制教廷。

  一張長桌上,放著四個燭臺照的這個沒有窗戶的房間一片光明,耶穌會中國會省會長維埃拉神父,日本會省會長洛佩斯神父,耶穌會東方巡視員班安德神父,另有四位穿著復雜花紋長袍的神父坐在較暗的位置。

  “釘!”維埃拉會長敲了一下桌子的銀鈴,用肅穆的聲音說道:

  “我們的神眷者終于來了,那么關于這場決定遠東教權的會議,可以開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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