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洛先生,我們約定的交貨日期還有一天的時間,您不能現(xiàn)在就闖進我的房子”西芒·佩德羅站在門口,對著面前的馬尼拉商人怒吼著。
“按照正常的時間,廣州的船隊早就應(yīng)該進港了,而作為債權(quán)人,有權(quán)去估值他將得的抵債房產(chǎn),這又有什么錯誤呢。”穿著繡有夸張花紋襯衫的馬爾洛,用眼神示意后面的兩個保鏢,一個保鏢上前直接推開了西芒,三人便大踏步的走了進去。
“我向上帝發(fā)誓,這絕不是紳士的行為,我的房間還有我的妻子和女兒。”年老體衰的西芒痛苦的哀嚎著,試圖拖住闖入者的步伐。
馬爾洛狠狠的掙脫了他的手,有一種不耐煩的語氣說道:
“我已經(jīng)告訴過你,可以去圣多明我會尋求幫助,你無視我的好意,又能怪我什么。”
這樣的故事,發(fā)生在澳門城里的各個角落。當(dāng)然也有一些接受了好意勸告的人們,正在玫瑰堂中,伏在地上,為了因為皈依而減輕的利率向著修士們道謝。
珠江口畔,洪門號再次命中了一艘意欲沖出船隊的哨船后,終于看到了有如蜈蚣般的海滄船向自己撲來,葡人大副再次試圖做出規(guī)避時,剩下的六艘小船已經(jīng)牢牢擋在了船只前進的路上。
“嘭!”海滄船上弗朗機炮轟出的散子,直接把帆布打的千瘡百孔,一名躲閃不及的洪門士兵,更是被流矢擊中了肩部,在地上疼的不斷翻滾。
“當(dāng)家的,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走不脫了!”方博拉拽著陳良的衣袖,目視四方,希望有人站出來和自己一起救駕,可包括四名倭人在內(nèi),船上每個人都牢牢站在自己的崗位上,僅有幾人把臉轉(zhuǎn)了過來,偷看陳良的反應(yīng)而已,總舵主啊,你的部下不忠心啊!
陳良不理方參謀的拉扯,繼續(xù)觀察著戰(zhàn)況:不少小船已經(jīng)竄入到了廣船大隊里,水手們頑強地用著長槍和撐桿,抵抗著企圖跳幫的海盜。雖然奈何不了身材高大的廣船,海盜們利用槳帆船的靈活性,不斷穿梭在船隊之中,這讓整個運輸船的速度變得更慢了。北面的帆影雖然愈漸清晰,但是恐怕一時半會還是到不了。
陳良狠狠掙脫了方參謀的手臂,指著他冷笑道:
“走?為什么走,今日走了,日后我們是不是看見敵人的更大、更多的船隊,直接就要掉頭就跑?”不培養(yǎng)出后世英國船隊逢敵必戰(zhàn)的海軍傳統(tǒng),怎么能在已被歐人四據(jù)的南洋殺出自己的天地。
“我們的船大,我們的炮猛,我們的水手炮手訓(xùn)練有素,在外有援兵,內(nèi)有奧援的情況下逃跑,這絕不是洪門的作風(fēng)!”陳良此時對方博生出了幾分鄙夷,這老海盜平時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但是到了拼命的時候,只要有一分退路,就想著逃跑,今天他逃跑了,明天就有手下想著投降!
后面有了大船壓陣,前面的小海盜船瞬間士氣大增。他們努力地把船開進射擊的死角,然后不斷向洪門號的船舷上投擲著撓鉤。雖然洪門號上水手紛紛抽出腰間的短刀,努力劈砍鉤掛在船舷的繩索,但海盜們依然歡呼地揪著這些繩索,向著面前的大船開始攀爬。
洪門眾人組成兩道人墻,掩護著炮手們躲到下方甲板。第一個爬上來的海盜,興奮的的叫著,不過還沒等他看清船上情狀,就直接被一桿長槍扎到海里!
不過,這并不能阻止四面八方的海盜向船上涌來,掛在船上的人體,使得眾人都感覺船只猛地向下一沉。陳良手中軍刀在空中斜向一指,口中念著動漫中學(xué)到的散裝日語:“拜托諸君了!”
身邊的四個浪人卻興奮得渾身顫抖,仿佛自己作為家臣得到了主君的召喚,他們雙手握著太刀,邁開兩只滿是老繭的大腳,嚎叫著跑上去迎接登船的海盜。
正握突刺,立刀豎劈,矮壯的他們不斷奔跑。
旋轉(zhuǎn),跳躍,狠瞪著眼,武士的驕傲沒人忘記!
他們穿著寬大的修士服,如一陣黑旋風(fēng)在洪門號上盤旋,把著船幫的手臂,露出船舷的頭顱,剛剛跳上甲板還在掌握平衡的身體,都在他們的刀下變成鮮血和肉片!
如果說那四個浪人像狂風(fēng),將敵人的生命一一掃落,那洪門的戰(zhàn)士就像長城,每當(dāng)有漏網(wǎng)之魚跑到面前,他們手中短矛就一齊插入對方的肢體。
這些疍民后裔站在不斷顛簸的船上,確如腳下生了根一般,每一次出槍都能用足了力氣,甚至有些耐不住性子的,直接用短矛當(dāng)標槍一般扔向跳在半空的海盜!
洪門號的甲板向被洗過一樣,血腥而滑膩,堆在船舷附近的累累尸體甚至嚇得一些海盜,剛露個腦袋,就跳回了海里。
“為了澳門,為了主!”一群喊著拉丁語號子的炮手和水手,在羅玉涵修士的帶領(lǐng)下,拿著長劍短斧從甲板下面跑了上來,當(dāng)他們看到眼前的景象,一時也驚得說不出話來,唯獨日本浪人興奮的嚎叫,依然回蕩在空中。
“嘟!”海盜方陣中的牛角號聲再度響起,眾人尋聲望去,那艘海滄船已經(jīng)到了400步的距離,在號聲中,聚攏在洪門號旁的小船努力向兩側(cè)劃去,他們讓出的空間里,赫然露出了海盜船首巨大的撞角。
“側(cè)舷開炮,哄他娘!”陳良一邊發(fā)布命令,一邊帶著船上眾人靠向船舷,準備迎接重量近300料的海滄船的碰撞!
發(fā)瘋的繚手們?nèi)绾镒右话愀Z上桅桿,用繩索控制著有些殘破的船帆,在舵手一連串雜著南歐土語的口號聲中,船只終于有了移動,洪門號慢慢向西南行駛。
“三百步!”當(dāng)眾人似乎可以聽到海盜們劃船的號子時,方參謀準確報出了距離。在水手們的努力下,側(cè)舷的四門火炮一門接著一門的獲得了對面前海滄船的射角,羅玉涵持著火把,指揮著一邊努力維持平衡,一邊努力裝填的炮手,不停地做著深呼吸,他面前的船影越來越大了。
“神眷者,來吧,就像在圣保祿炮臺上!”羅玉涵最后決定將火把交給陳良,海上的火炮對戰(zhàn)百分之二十靠火炮、百分之二十靠炮手、剩下的百分之六十都要交給上帝了。所以羅玉涵打算把這個機會交給曾制造奇跡的陳良!
陳良也不是第一次打炮了,接過火把,面對著越來越近的敵船,將火焰送到了大炮的火門處!
“轟!”一輪齊射,震的船身虎軀一顫!四個鐵球帶著濃濃的白煙噴射而出,其中一枚以斜線貫穿了海盜船。海滄船上一只弗朗機炮,直接被鐵球打飛,在甲板上方不斷旋轉(zhuǎn)。
一時間,被鐵球擊散的殘肢和殺人的木刺一起飛濺,僥幸受了傷沒死的海盜們,慘叫著跌落在海水之中,他們的鮮血在水中慢慢擴散,猶如獻給海神的祭品,跳著無助的舞蹈。
肖掌柜,在哪里,沒人能說的清。一個忠心的水手從半截身子上割下了他的頭顱,跳入了旁邊的大海。在他把頭伸出水面的功夫,海滄船又挨了幾發(fā)炮彈,船體慢慢的開始傾斜。
可是炮聲卻像一直都無法止息一樣,從北面不斷傳來。他努力想讓自己浮的高一點,可惜都沒成功。他最后也沒有看到,那四艘如山般的戰(zhàn)艦,正在海盜的戰(zhàn)列中翻江倒海,就被幾只循著血腥味過來的鯊魚拖入了深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