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話

　　僅一句話，壽安宮中一片沉靜。

　　祁禎樾盯著風(fēng)離胥，目光怒中帶悅，讓人摸不著是氣是喜?！帮L(fēng)愛卿所言......倒真是令朕想起當(dāng)年儲君之位的確不是朕?！彼惨糨p揚，在座眾人無不是一陣掌心出汗。

　　南嬪給了祁榮一個眼神，祁榮心領(lǐng)神會。

　　“啊，無論當(dāng)年的儲君是否是父王，如今坐在這帝位上受萬人敬仰的是倒父王?！逼顦s起身，“今日父王壽宴，兒臣敬父王一杯，愿父王福壽萬年，天下百姓安居樂業(yè)?！?p>　　祁祜偷偷白了一眼。

　　誰知風(fēng)離胥接著道：“是吶，其實當(dāng)年都是能看得出來，皇上才是儲君的不二人選，如今能走到這一步，還不是說明先祖?zhèn)円膊皇悄窟_耳通的......”

　　他竟還不知見好就收，祁祜只能笑道：“風(fēng)大將軍吶，本宮看你今日是酒吃多了昏頭了。禾總管————下一個是還是舞蹈么？”

　　禾公公心領(lǐng)神會，“下一個是仙女拜月，那就帶上來吧?！?p>　　祁禎樾點頭。

　　眾人側(cè)目看祁盞也不攔著風(fēng)離胥，想到她的性子多是膽小溫柔的，此時肯定也在害怕。

　　祁元對祁盞小聲道：“姐姐，你嘗這個點心，喜歡的話，我還讓那個誰做?！?p>　　“這是......”祁盞的眼淚快要下來了。她就知道，這定是璟讕做的，璟讕定是也想見她。祁元挽住祁盞，“姐，別難受，人家也在念著你呢。你呀，不孤單的?！?p>　　“嗯?！逼畋K重重點頭。

　　風(fēng)離胥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澳銈兞氖裁茨兀俊?p>　　“干你什么事?！逼钤苯右?，“將軍怎么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打聽啊。我就奇怪了，上次將軍把本王姐姐扣住，說什么不想她跟男人、爺們兒玩惹人非議，那本王和三哥還是七姐姐的親弟弟親哥哥呢，將軍也要管么？”

　　風(fēng)離胥被他劈頭蓋臉一頓懟，竟不知從哪里反駁，剛想回懟，卻聽禾公公在上面問道：“下面領(lǐng)舞的是哪家姑娘？”

　　教習(xí)出來道：“回何總管，領(lǐng)舞的是從宮外請來的姑娘，在舞社里長大的?！?p>　　禾公公問：“叫什么？”

　　教習(xí)答：“名喚孟瑕?！?p>　　禾公公點頭，命人把孟瑕姑娘帶了下去。

　　祁盞抬頭與祁祜對視一眼。

　　祁祜道：“這姑娘倒是濃艷?！?p>　　祁禎樾緩緩道：“是啊?！?p>　　在座都看得出，這姑娘的神態(tài)之間有一兩分邵韻宅的媚態(tài)，祁禎樾帶下去了，也不足為奇。

　　洛酒兒一笑，“哎，這姑娘若是留在宮中，那可是要探清楚身世為好。不然不好封位份?！?p>　　麗妃接道：“是呀。要不先留著不封位份，跟著臣妾住彩鸞宮好了。虛牙剛封了王，臣妾這里正好缺個伴。”鴛妃道：“這皇上都還沒決定留不留下呢，貴妃娘娘倒是先做主了。哈哈哈。”

　　“哈哈哈哈————”風(fēng)離胥捏著酒杯笑道：“看來皇上是喜歡跳舞好的！”

　　祁盞轉(zhuǎn)頭，她竟沒想到，風(fēng)離胥這番話能如此讓她吃惱。

　　“不過這姑娘的確有幾分像樂成皇后......”

　　“將軍————”祁盞溫柔一笑，“方才不是說頭痛么？吃些茶吧。”上去握住風(fēng)離胥的手，風(fēng)離胥哪里見過她這般溫柔得對自己，滿臉堆笑，“好，好......”一旁祁元厭惡地瞥了他一眼，恨不得立刻把他的狗爪子從自己姐姐手上掰下來。

　　祁禎樾冷臉看著他，攥拳欲張口，南握瑜突然開口道：“看著這曜靈公主與風(fēng)大將軍同心恩愛，倒是不負皇上的一片用心。”

　　他這么一說，一旁的宋未春連忙跟著道：“是呀，將軍常勝不敗，戰(zhàn)功赫赫，是配得上咱們大瑞朝最貌美溫順的公主?！逼钗颓坏溃骸瓣嘴`從小溫柔天真，能被將軍保護，我們這幫哥哥姐姐也是心安了?！?p>　　他們什么意思，在座眾人怎會不懂。

　　風(fēng)離胥得勢，如今手握兵權(quán)與調(diào)兵虎符，又捏著祁禎樾最寵愛的女兒，祁禎樾就算想殺他或責(zé)罰他，也得掂量掂量。

　　“今日天氣倒是熱。大家就此散了吧?！逼畹濋械劳辍１娙艘簿痛松⒘?。

　　祁盞拉著祁元起身，一眼也沒看風(fēng)離胥。

　　“哥哥————”祁盞上去扯祁祜的手。祁祜伸手牽著她，“吃飽了沒？還是餓的話，去東宮，我讓崇葉給你做陽春湯面?！?p>　　“嗯......”祁盞望了一眼身后的風(fēng)離胥，“我一會兒要跟著他回家去了。不然他又該找由頭跟哥哥作對了。”她上去攀著祁祜的手臂道：“哥哥，父王真的要把那個跳舞的收入后宮么？”

　　祁祜站定，“你關(guān)心這個作甚。”

　　“父王不是說愛母后么？”

　　“那也不耽誤他愛別人。”祁祜讓祁元去跟風(fēng)離胥說，祁盞留在東宮陪他說話，讓他先走。祁盞正好想見璟讕，也沒推辭。

　　“璟讕————”一進東宮果然璟讕在她的房里等她。她上去抱著璟讕，“我今日吃到了你做的點心了?！?p>　　“你喜歡么？山楂這時候還在開花，我用蘋果和酸棗泥做的。你喜歡么？”璟讕問。祁盞點頭，“喜歡喜歡......”她好愛璟讕，他如今大了，骨骼硬朗，不會再被認成女兒了，倒真是俊美非凡。

　　祁盞趴在璟讕懷中，兩人對著窗外看?！碍Z讕，我今年沒看到海棠?！?p>　　“為何不來看看？”璟讕問。祁盞鼻頭一酸，“是我怕，風(fēng)離胥抓著我經(jīng)常入宮不依不饒，更怕他抓住咱們相見?！?p>　　“沒事，明年還有呢。明年我讓人送一些花去將軍府?！杯Z讕柔聲道。祁盞抬頭看著他，“璟讕，你想我么？”

　　璟讕回答：“想?！?p>　　“我也好想你?！逼畋K躺回了他的懷抱。“就算風(fēng)離胥把我踐踏在腳下，我也還是愛你。誰也攔不住?！?p>　　此時璟讕眼中竟有幾分顫動，“別這么說。他......應(yīng)該會對你很好?！?p>　　“你這么說，就不怕我愛上他？”祁盞反問。璟讕抱緊她，“怎么不怕。但你要非得喜歡他，我怎么攔？”

　　聽他這么說，祁盞才放下心。“不會的，我是不會喜歡別人的。璟讕，父王今日留下了一個跳舞的舞姬。”

　　“是么?！?p>　　“哥哥說，父王是愛母后，但也愛其他人?！逼畋K閉眼，言語有些郁郁?！拔也挪幌氤蔀樗@樣的。在他把那個舞姬留下的時候，我心里都是恨。我恨他這樣。他有了這么多妃嬪還不夠，就如摘花草一樣，把她們摘下來，卻又不愛惜，想起來的時候看一眼，想不起來，她們便枯萎了。”

　　璟讕寬慰她，“自古帝王多是如此的。我的父王也是，他甚至都沒看過我娘一眼。后來我被貴妃抓起來折磨了數(shù)月，要向大瑞送質(zhì)子，才把我送了過來?！?p>　　“但你的父王，至少不自以為深情?！逼畋K目光冰冷，伸手解著璟讕的衣帶?！八诳诼暵曊f愛母后，找了個跟母后像的舞姬寵幸。這不是侮辱了我的母后么？還好母后走得早，不然肯定會跟他沒完?！彼氖謸嵩诃Z讕的心口。

　　他膚凝茶白，祁盞俯身上去，側(cè)臉貼在他的胸膛上。璟讕撫摸著她的臉，“我知道，你是心有不滿的?？伤悄愀竿?.....你不能......”

　　“璟讕，我有你了。別再拿別人來猜測我的心思了，我會難過。”祁盞道。璟讕抬起她的下巴，覆上去壓住她的唇。祁盞只覺此刻就算是天地毀滅，她都不想放開璟讕，就抱著他一起死好了。

　　“你快起來吧，晚點你該回去了?！杯Z讕給她扶起來穿衣?！澳阏f，父王今日會寵幸那個姑娘么？”祁盞問。

　　璟讕搖頭，“八成是南嬪。”他對今日壽宴之事，也是有所耳聞的。

　　“什么？”祁盞不解。璟讕笑笑，“就是隨口胡說罷了。我不知道。”

　　入夜后，祁禎樾起駕。禾公公高喊：“擺駕栩?qū)帉m————”

　　“等等?！逼畹濋袉咀『坦?，“別去了，去甘露殿好了?！?p>　　“皇上，南嬪......”

　　“照做就是了?！?p>　　“是————”

　　這是祁禎樾在邵韻宅走后，壽宴之日第一次去了栩?qū)帉m之外的地方。

　　南嬪聽聞祁禎樾來，自然是喜出望外，換上了平日不穿的暗紅色牡丹裙來迎接。

　　“皇上來嘗嘗，這個鯉魚過江是巴蜀那邊新晉的廚子做的，這魚味道辣，卻極為爽勁，一點也不腥......”南嬪極力侍奉。祁禎樾嘗了口魚肉。

　　【你吃點菜，別老吃肉】

　　【肉好吃......】

　　【我知道肉好吃，肉好吃也不能多吃。】

　　【老公你好啰嗦?！?p>　　【好好好，那你別吃那么多辣————】

　　腦中不自覺響起了邵韻宅的聲音。仿佛她就坐在對面。

　　她在自己心里如此鮮活，從未離開過一刻。

　　“朕累了。”

　　“好，那臣妾服侍皇上早點歇息?！蹦蠇孱I(lǐng)著祁禎樾去沐浴更衣。他望著南嬪，不禁想起邵韻宅總是喜歡同自己一起沐浴，美其名曰伺候自己，到時候卻是自己給她洗頭，涂皂角，連按摩都一并做了。

　　她真的給自己留下了好多回憶，自己至少曾經(jīng)那么幸福過。

　　想到此處，祁禎樾一陣干咳，南嬪嚇了一跳，連忙服侍喝藥。祁禎樾擺手，示意自己想早點歇息。

　　“皇上，您喜歡到臣妾這兒么？”南嬪躺在祁禎樾懷中問。祁禎樾只是笑笑，并未回話。

　　他為何來甘露殿，她心里應(yīng)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南嬪嘆氣道：“哎，皇上今日生辰宴上，曜靈也太不懂事了，一直在跟虛牙說話，都沒理會她的夫君。他們是真和睦相愛么？”

　　“你想問什么？”祁禎樾輕聲道。

　　“皇上您想?yún)龋嘴`在嫁人之前，就跟宮里的這個質(zhì)子眉來眼去的，為了不嫁人，連河都投了。如今她會不會跟這質(zhì)子......”

　　祁禎樾推開她，“這樁婚事是朕定的，你是置喙朕的決定？”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哪里————臣妾不敢————”南嬪嚇得臉色都變了。祁禎樾道：“你睡吧。朕走了。”

　　“皇上，臣妾若是說了惹皇上不悅的話，皇上盡管責(zé)罰臣妾，就是不要生臣妾的氣……臣妾蠢笨，求皇上不要生氣……”

　　祁禎樾并未搭理她，命人進來換好了衣服，出門移駕了栩?qū)帉m。

　　此時東宮，祁祜夜不能寐，心中似是橫著什么，令他喘氣不得。張開眼，不想吵醒一旁的嫻檸，他輕手輕腳進了祁盞的房間。

　　祁盞早就走了，他獨自點上了一盞燈。

　　步輦停在了栩?qū)帉m，祁禎樾進去，屏退下人，他心痛無法自拔。

　　“你呀……”掏出隨身的血色玉佩和放著邵韻宅發(fā)絲的香囊，捂在心口?！澳氵€生氣呢？那朕下去瞧瞧你如何……”

　　琴聲從東宮流出，急切凌亂，雨打芭蕉，浪拍礁石，飛流直下攔不住。祁祜不知心痛是何處來的，他只能亂彈琴以解心頭之痛。

　　栩?qū)帉m中，祁禎樾望著邵韻宅的牌位，喃喃自語，“小祖宗，你告訴朕，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告訴朕你也愛著朕，讓朕無法安寧……罷了罷了……我這就陪你，你且等等……”

　　他過去抽出了擺在架子上的落云劍。

　　這是他帶著邵韻宅親自打的，他起的名字。

　　東宮之中，祁祜深吸幾口氣，指尖彈得飛快，絲毫不顧指尖被磨痛。

　　栩?qū)帉m中，祁禎樾拿起劍，劍刃貼在了咽喉，寒鋒乍涼。

　　東宮中，祁祜一掌拍在了琴上。

　　“來人……來人……”他喚來宮人?！叭④姼畣枂栮嘴`公主有無大事，本宮這心七上八下的，別是她出事了————”

　　此時祁禎樾已閉上了眼睛。

　　浮生若夢，一幕幕乍現(xiàn)在眼前。

　　他如今是坐擁山河，卻不見身邊人。那人雖是被人害了，可說白了是被自己害的。

　　是他當(dāng)初為了利用她挑撥當(dāng)時的太子與宰相關(guān)系才娶的她，是他為了拿著她做要挾才對她那么好，也是他自私的為了留住她，給了她最想要的權(quán)利，讓她生孩子。她扭曲她偏執(zhí)，乖張跋扈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而他也自食其果，不得安寧。

　　“就去見你了，你別催……”手在抖動，他深吸一口氣。

　　宅兒，你會接我的……

　　你會接我的……

　　「哐啷！」

　　落云劍從手中滑落。

　　他也只是個是懦夫罷了。

　　“呼……”祁祜扶胸順氣，心焦逐漸平復(fù)了。他念叨著奇怪。

　　“回稟太子殿下，將軍府那邊的人說，公主殿下今晚只是被夢魘住了一下，后來將軍府的許姨娘加以安慰，這會兒殿下已經(jīng)平復(fù)了。”外面的人通報。

　　祁祜癱坐在椅子上。“知道了……”

　　栩?qū)帉m中里里外外一片漆黑。

　　伸手不見五指中，能聽到男人細小的抽泣聲。

　　從壽宴回來之后，祁盞也不再待在將軍府料理事物了，日日都愛出去見人。

　　這日她剛從千藩王府回來，經(jīng)過正明堂時，聽到了梅渡錦在訓(xùn)斥林川。

　　“……你要是不能生孩子，那娶你回來作甚？！你若還沒個法子討得將軍歡心，就給老身出去！”

　　祁盞裝沒聽到，自顧自走了。

　　孩子……是啊，孩子。梅渡錦不就是為了讓風(fēng)離胥生出來個孩子，才給他安排的林川。祁盞撫上了自己的小腹，如果不是璟讕，她永遠寧愿不生。

　　祁盞從千藩王府走后，祁蒼后腳便進了宮。

　　急急趕進東宮，給祁祜把了一把脈。“嘖，你沒什么事呀。昨夜心慌，是不是熱的？這天越來越熱了?！?p>　　祁祜點頭，“或許吧?！彼毫丝诓??！碍Z讕，我沒事，你也不用去叫大家來了。”

　　“好?！杯Z讕過去坐下。祁蒼也拿起茶盞，閑來問道：“聽聞昨夜皇叔沒有去栩?qū)帉m？”

　　“怎么沒去，后來從甘露殿出來便去了栩?qū)帉m。父王沒在甘露殿過夜，但也算是給足了南嬪的面子了。”祁祜回道。

　　祁蒼無奈，“看來皇叔也是萬不得已，如今南握瑜他們與風(fēng)離胥交好，皇叔也得給南嬪些恩寵，讓她風(fēng)光一把。想想她得意的樣子，呵?！?p>　　“她得意起來真的很像一只掉進染坊的斗雞。亂跑亂飛想讓別人看她。”這時祁元從臥房中沖出來，一把摟著祁蒼的脖子，趴在祁蒼背上。祁蒼被他壓得難受，“你什么時候來的？”

　　“我昨晚就沒走。”祁元嘻嘻笑。祁蒼道：“還不快來坐下，我可斤不住你了?！?p>　　祁元坐下，接著道：“要不是我不在宮里住了，我可真想給南嬪一些顏色看看?！?p>　　“你也別義憤填膺了?！逼钌n給他倒茶。璟讕小聲接話，“是啊，后宮的事，還是讓后宮管為好。”

　　這話讓在座三人皆是一定。

　　“璟讕，你方才一直不說話，一說話倒是有些個道理。”祁蒼點頭道。璟讕連連搖頭，“我只是隨口一說......”他眉眼含笑。

　　祁祜低聲一哼，“你才不是隨口一說?！逼钤d奮道：“是啊，還是讓后宮管事為妙。也扯不到咱們身上，也能讓南嬪吃些苦酸杏?！?p>　　這話令蒼、祜、璟都笑了。祁祜耐心道：“我們不是為的跟南嬪置氣，為的是讓南握瑜無法行走，無法利用南嬪牽制父王?！?p>　　“?。颗?，我懂了......”這下祁元才恍然大悟。

　　祁祜道：“那咱們就去一趟凌霜殿吧？”

　　“你跟虛牙去吧?！逼钌n道?！拔疫€得趕回家，我府里的小妾這幾日臨盆?！?p>　　“轉(zhuǎn)眼你可有孩子了。”祁祜感慨道。祁蒼道：“咱們里面，就你，若瓷，虛牙還沒孩子吧。”

　　祁祜只是笑。

　　祁元道：“璟讕也沒孩子呢，我們沒孩子的多呢?！杯Z讕聽后，笑道：“是啊，到底是我們沒孩子的多?！逼钌n擺手，“哪里，是扯平了。得了，我得回去了?！?p>　　“路上當(dāng)心。”祁祜道。

　　祁蒼走后，祁祜問璟讕，“要不要跟我們一同去凌霜殿？”

　　“不去，我去了說什么都不對?！杯Z讕道。祁祜點頭，“好，那你早些回去歇息好了。”

　　璟讕摸摸胸口的玉佩，垂下了眼眸，若有所思。

　　“哥————”祁元跟上祁祜的腳步，“你能不能跟父王說說，別讓我這么早娶妻。上次母妃讓我見了幾個世家淑女，一個個的令我難受得很，怎么都不自在。”

　　“瞧你這話。你是不喜歡淑女，喜歡那些野性子的？那我看你挺喜歡你姐姐的?！逼铎锏?。

　　祁元哼了哼，“不是呀，姐姐跟她們不一樣。姐姐本就是活潑的性子，跟小兔子一樣，是活著的，她們都是一個個的皮影人。光是動的，但是假的?！?p>　　祁祜笑道：“好，我答應(yīng)你。”

　　“太子殿下駕到————淳王殿下駕到————”

　　祁祜與祁元進了凌霜殿，洛酒兒正坐于案子前插花。

　　“閔娘娘?！?p>　　“止安和虛牙來啦。本宮坐在這里不便起身了，你們自己找地方坐吧?！甭寰苾盒Φ馈?p>　　兩人坐下，祁元道：“閔娘娘，我母妃近日身子可好？我早上與她用了早膳，她便趕我出來，想自己休息了。”

　　洛酒兒道：“麗妃一直身子無大礙，只是總是頭痛罷了。還是那幾個毛病，本宮晚些時候可去看看她。”

　　“那是好的?！逼钤寰苾翰宓幕ǎ伴h娘娘，這是月橘么？真香。”

　　洛酒兒手下的月橘成團成簇，蕊吐鵝黃，如繡球一般。洛酒兒笑笑，點了點水，灑在花瓣上?！班?，是啊，很香?！?p>　　祁祜眼神迷離，“我想大哥了?！边@個人，漸漸得也會消失在宮里，就像是從來沒有過一般，無人再記得，包括他。而他曾經(jīng)也是有哥哥庇護的，也是可安心躲在哥哥身后的。

　　“噓?！甭寰苾好碱^微顰。“可別讓人聽去了?！边@一直都是祁禎樾的心患。他當(dāng)初非要殺了前太子年糅，邵韻宅徹底與他撕破臉決裂了。之后很多年，宮中都聽不得這個名字，聽到便是一場腥風(fēng)。

　　洛酒兒道：“把我新做的藕粉桂圓羹拿出來，你們倆嘗嘗，這天越來越熱了?！?p>　　“是啊?！逼铎镄π?，“我們都愛吃閔娘娘做的東西呢?！甭寰苾翰寤ㄟM壺，“皇后娘娘，是最喜歡的。”

　　祁祜連忙一副貼心模樣，“別提她了。傷心。閔娘娘，父王昨夜為何沒留宿甘露殿？他是不是把那個舞姬帶到栩?qū)帉m了？”

　　洛酒兒道：“他不會把別的妃子帶進栩?qū)帉m的......嗯？他昨夜沒留宿南嬪處？”

　　“閔娘娘不知道么。我一早聽禾公公說的?！逼铎锏?。祁元接著道：“但這是父王第一次在生辰宴后去別的妃子那兒呢?！?p>　　洛酒兒放下花，“止安，你跟閔娘娘說說，如今你父王可是更器重崇玄一些？”

　　“我跟父王......在母后走的時候，便不再是父子了。他怎么對我，我都接受。”祁祜眼中黯淡。洛酒兒著急道：“那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