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花樓就像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無聲無息之間便吞噬了原本的清蓮。
眨了眨眼睛,清蓮意識回籠,注意到張煜奇怪的模樣。
“薛兄,今日夫子要來屋舍當(dāng)中考察各個學(xué)子的功課,咱們得快些趕回去才行?!睆堨弦娗迳徑K于恢復(fù)了往常的樣子,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之余,不免又有些失落。
“什么?!”清蓮有些意外:“夫子怎會突然考察功課!”
原本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一旁的張煜卻面露遲疑之色,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說不上一個字來,清蓮的心中似有一道光亮劃過,清蓮本能的想要抓住這絲光亮卻沒能做到。
“怎么回事?你還有什么不能對我說的?”
“不是......薛兄還是自己回去看吧。”張煜見清蓮面色嚴肅,還以為自己避而不談的模樣惹惱了他,急忙解釋道:“這事若是我說有些不妥當(dāng)?!?p> 清蓮驚疑不定的目光掃過那張單純稚氣的少年臉龐,那張臉上向來是藏不住情緒的,他對著自己也是藏不住話的。
清蓮止了話頭,急忙從床上下來,帶著張煜一路飛奔。
張煜不會武功,兩人的速度完全被他拖慢了,張煜一邊跑的氣喘吁吁,一邊朝著清蓮擺手道:“薛兄你自己去吧,我遲不遲到不妨事的,不要耽擱了你?!?p> 清蓮慢下腳步,看著張煜滿面通紅,額頭眉眼都是晶瑩的汗珠,也知道這是一個貴家公子哥運動的極限了,他的確是跑不動了。
張煜見他站在原地只是一個勁的看著自己,不由得有點著急,推了推清蓮道:“薛兄你身手好,還是趕緊走吧,不要惹惱了夫子!”
遲疑著,清蓮心中有一份糾結(jié)。
她雖然不知道為何今日夫子會突然鬧這么一出,但張煜的神色讓她斷定這絕不是一次簡單的考察,說不定還和最近國子寺當(dāng)中傳的沸沸揚揚的科舉考試名單有關(guān)。
若是她就此丟下張煜,以華連親自調(diào)教出來的身手,斷沒有趕不上的道理,說不定還能陰差陽錯的讓張煜丟掉本次科考的資格,一舉兩得。
若是她和張煜一起,遲到被責(zé)罰是小事,她若是辜負了殿下的期望,她又將何去何從呢?
清蓮皺起了眉頭,遲疑不定,張煜卻還在一個勁的推搡著她,勸她先走。
咬一咬牙,清蓮抓住張煜的后衣領(lǐng),手上用力,腳下生風(fēng),飛快地向國子寺的方向奔去。
張煜忽地被人這樣整個的提溜起來,還在地面不遠處飛速的移動著,心中不免害怕,緊閉著眼睛,手腳并用的撲騰起來。
撲騰了兩下,張煜反應(yīng)過來清蓮的用意,急忙著急的說道:“薛兄,你放我下來,你這樣是趕不及的。”
“閉嘴!”
清蓮懶得搭理他,只是冷冷的吐出了兩個字,便抿著唇,繼續(xù)提著張煜馳行。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他們之間雖然打打鬧鬧,雖然她對張煜有所保留,但是張煜的確是個單純的少年,她在這個少年的心中是朋友,是兄長,是可以信賴的人。
單純的少年對待自己信任的人,總是一腔赤誠,毫無保留。
清蓮不知道自己和他這份友誼最終會走向何方,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會為了殿下的大業(yè)傷害這個單純的少年,但起碼此刻她不想丟下的,能盡一刻朋友的真心便是一刻。
只是這位朋友恐怕是要少吃些了,清蓮提溜著他運著輕功實在是吃力地厲害。
面對張煜的反駁和掙扎,清蓮實在是沒有多余的心思來應(yīng)付他了,他少折騰一份,她便輕松一份,兩個人也能早一點到達國子寺。
張煜被清蓮這么一吼,委屈的撇了撇眼角,眼尾有些泛紅。
他本來都做好被清蓮扔下的準備了,畢竟一直以來是他死皮賴臉的湊在薛兄的身邊,有時候他恍惚也會覺得自己是不是薛兄奮進路上的絆腳石。
原來,在薛兄的心中,自己也是個不能被丟下的存在。
正在張煜胡思亂想的時候,清蓮終于帶著他到達了國子寺,站在那扇緊閉的大門面前,清蓮將張煜丟在了地上。
身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張煜疼的齜牙咧嘴,瞪了瞪眼睛,本能的張口想要抱怨上幾句。
一抬頭,張煜的目光正好落在清蓮背在身后的手上,左手搭在右手的手腕上,輕輕的轉(zhuǎn)動著,張煜的喉嚨一哽,抱怨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沉默著自己爬了自己,撣了撣自己身上的灰塵,抬頭望著那扇高高的門,挫敗的說道:“門都關(guān)上了,我們還是沒趕上......”
“噓......”
清蓮將手指比在嘴唇上,朝著一刻也難得安靜的張煜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張煜聽話的閉上了嘴巴,雙手貼合著身子,整個人縮在了一起,恨不得自己的呼吸聲都一同消失才好。
疑惑的望著清蓮,只見她側(cè)身對著門,腦袋微微的偏著,手指撫上那扇門,似乎是在凝神聽著什么。
片刻之后,清蓮松了一口氣,朝著張煜勾起一個自信的笑容:“趕上沒趕上,進去了才知道?!?p> 本就是折騰了大半夜才休息,兩人都是睡到了下午,如此這般緊趕慢趕的折回國子寺,此刻也是黃昏時刻。
太陽早就收走了它對塵世間的最后一絲神通,只留下了染著瑰麗色彩的云朵,飄蕩在人間。
清蓮的眼中閃著光,同那云朵交相輝映,張煜呆了片刻,忽地紅了耳廓,薛兄若是個女子,想必是老天留在人間的瑰寶。
“薛兄,你這是想進去?可是這門已經(jīng)關(guān)了呀!”張煜滿眼滿腦的迷惑:“薛兄,你該不會是想......”
說著說著,張煜的聲音漸漸的低了下去,他已經(jīng)不需要問了,因為他看見了薛兄正在默不作聲地活動著自己的手腕和腿腳。
“別怕!我聽過了,那邊沒有人守門,就算咱們的動靜大了一些也不會驚動別人的!”正說話著,清蓮已經(jīng)朝縮在一旁的張煜伸出了手。
那種熟悉的被拎著后衣領(lǐng)的感覺又來了,這次張煜學(xué)聰明了,默不作聲地,半點掙扎沒有的隨著清蓮凌空而起。
只是雖然沒有說話,張煜的心中還是泛著嘀咕的,為什么沒有人守門,還不是因為他們篤定了正常人是翻不過這座高高的寺門的......
正想著呢,他便感覺自己的腳落在了實處,怎么著,清蓮帶著他翻過來了!
此時,張煜心中害怕極了。
救命,他好像認識了一個假的薛兄,這么高的墻頭說翻就翻了,還提著他這么一個大活人,直接從墻的那頭躍到了這頭!
可見,平日里薛兄絕對是對他手下留情了,自己能平安無事活到如今,真是個不大不小的幸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