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有說過，是為了什么事？”
華連也是一日一夜沒有出書房了，所以并沒有得空閑去看一看清蓮，沒有想到竟然就出了這樣的岔子。
“沒有，奴婢說破了嘴巴，可那位姑娘是半個字也不肯說給奴婢聽。”
松木低著頭，實在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明明人就好端端養(yǎng)在了殿下的寢殿，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如何又鬧了起來呢？
華連皺著眉頭，屈指一下一下的敲在了面前的桌角上，敲得松木心中莫名的慌張。
“奴婢有一言，不知......”
松木眼眸動了動，試探著開口道。
“說！”
“是?！彼赡靖蓛衾鞯卮鹆耍碜訁s幾乎完全伏在了地上，若不是華連常年習(xí)武，耳力驚人，怕是聽不清松木那幾不可聞的呢喃。
“殿下這幾日天天都要去看一看姑娘的，可是昨日與今日都沒有來，姑娘也......”
“她不是那樣的人！”
華連想也沒想便出聲否認(rèn)松木的猜想，清蓮不是個分不清輕重的人，那是關(guān)乎她自己身子的事情清蓮絕不會拿這個來賭氣。
當(dāng)初她心中萬般不肯百般不愿流落風(fēng)塵，卻還是為了性命等著了劉云，在華連的心中，清蓮絕不是尚鋒那樣的小女兒情腸勝過性命的人物。
話出口以后，才后知后覺的添了一句：
“松木，你放肆了！”
“殿下恕罪，奴婢失言了！”
松木毫不猶豫地磕頭下去，額頭中中砸在了地上，“咚”的一聲，連華連聽著都有些心慌。
“既然知錯，本殿就罰你在這里跪上兩個時辰！”
“是。”
華連拂袖而去，腳步匆匆就往自己的寢殿里趕去。
而他的身后，松木單薄沉穩(wěn)的身子慢慢的直起，額頭一片紅腫不堪，眼神里卻是澄澈清明，哪有半點(diǎn)方才在華連面前的卑弱膽怯。
雙手撐著地，松木緩緩的站起身來，走向華連還未來得及收拾的書桌。
腳步婷婷，身形綽綽，那是幾年金玉書墨才能沾染出來的孤玉氣質(zhì)。
若是華連此時見了，必能一眼認(rèn)出來那是世家貴女才能有的風(fēng)范模樣。
只可惜，松木隱藏的太好，騙過了深宮里無欲無求的皇后娘娘，也騙過了滿腹心巧算計的公主殿下。
如今在無人處，才展露出了自己的真實面目。
旁人都說殿下是帝后的掌上明珠，天上的星星月月亮也可以為她采摘的那種傾朝寵愛。
帝后寵愛是真的寵愛，可這位掌上明珠卻未必只愿意做明珠。
她不只一次偷看偷聽到殿下與皇后娘娘一起說著私話。
原本她想取得皇后娘娘的信任，再尋一個合適的時機(jī)吐露事情，只求那位有皇帝尊敬的娘娘能有一點(diǎn)心軟。
只是還沒有等到她說出實話，便被皇后娘娘送到了殿下身邊伺候。
入了公主府，松木處處穩(wěn)重行事，小心謹(jǐn)慎的守著自己的那一方小屋子，這才換來了殿下一二的垂憐和信任。
竟然見到了殿下手下私自豢養(yǎng)著私兵，甚至還看到了殿下深夜執(zhí)劍殺人。
她漸漸地也明白過來，或許比起皇后娘娘，這位行事古怪的公主殿下更能為她達(dá)成所愿。
所以，松木知道自己開口或許有萬死的危險，可也還是跪著說出了那位姑娘的救命法子。
她把自己的野心和另有圖謀明明白白的展示在了殿下的眼前。
所幸，松木賭對了，比起當(dāng)初的小心謹(jǐn)慎和處處穩(wěn)妥，她這樣有所圖謀的人更容易在殿下的身邊爬上去。
這些天，她雖然是奉命守在那位姑娘的身邊照顧，卻也明顯感受到了這公主府內(nèi)松快了不少。
從前那種如影隨形，處處都有一雙背后眼睛的感覺消失了。
如果不是前兩日遇上了那位風(fēng)姿綽約的琴女，她或許真的會在殿下身邊徐徐圖之。
華連腳下匆匆，很快就走到了寢殿。
腳下卻慢慢的回轉(zhuǎn)過來，悄無聲息的站在屋門邊，一雙清淡的人目光落在塌上的那個人身上。
經(jīng)此一次，清蓮本就孱弱的身子越來單薄的像是一張紙一般，輕飄飄的躺在塌上，就好像一片沒有重量的落葉一般。
白皙的幾乎透明的手中攥著那張黑紗，已經(jīng)絞得不成個樣子了。
靜靜地躺著，烏青的墨發(fā)如云一般的散開在身后，眼神空洞的像是沒有靈魂。
沒有黑紗遮掩的面容倒是收拾的干凈，掩上了薛蓮那張清秀的面容，甚至還掃了淡淡的一層胭脂，看上去不至于太過蒼白破碎。
華連站在門邊許久，也不知清蓮睜著那一雙眼睛在想什么，竟是半點(diǎn)也沒有察覺。
“本殿聽說你一日不吃不喝了，是為了什么事？”
華連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動靜，終究還是自己清淡的開了口。
清蓮聽到聲音，眸子僵硬的一點(diǎn)點(diǎn)的轉(zhuǎn)了過來，見是華連，也不起身，只是扯起一個淡淡的笑容，柔聲道：
“殿下來了。”
“嗯?！?p> 華連應(yīng)了，邁步走了進(jìn)來，將手上端的溫涼的清粥小食放在桌上，伸手向清蓮：
“不管什么事情到底還是身家性命最要緊，起來吃點(diǎn)東西?！?p> 動作輕柔的將身量淺淺的清蓮扶了起來，聲音溫和：
“等你吃好了，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和本殿說的？是不是？”
清蓮就著華連的手起來了，坐在了桌邊，目光呆呆的，卻半點(diǎn)也不碰那碗粥。
華連自己伸手拿了，一勺一勺的將清粥上的小菜舀勻了，笑著道：
“你如今總不會嬌貴到要本殿來喂你了吧？”
“不敢。”
清蓮終于動了動眸子，看向華連，淡淡的回了一句。
似乎耐心用盡，華連終究忍無可忍的站起身來，冷冷的問道：
“你到底怎么了？清蓮，你不是這樣的人！”
“不是這樣的人？不是哪樣的人？”
清蓮抬頭，一雙眼睛純凈的似一湖冰水，不帶一點(diǎn)感情的問道。
什么樣的人呢……
華連有一瞬間的語塞，松木說清蓮是因為他沒有來看她，守墻人也說她那一晚去了他的書房后匆匆而回。
華連心中隱隱約約有猜想，卻又自己在第一時間否決了，想著想著，在清蓮面前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可清蓮真的這樣問了，華連反而不知道該如何答她了。
“殿下不說，清蓮也知道?！?p> 清蓮垂了頭，拿過桌上的清粥，自己一勺一勺的喝了，心里忽的就釋然了。
她本就是看到了黑夜下一身紅裙與殿下糾纏的尚鋒而心中悶悶。
如此這般折騰，也只是為了試探殿下的心意，如今不過兩日，殿下來了本身就代表了他的態(tài)度，她還要奢求什么呢？
“你知道什么？”
華連問道。
清蓮卻不答他了，只是自己喝著粥，心中酸楚苦澀，一陣一陣磨得她心葉疼。
疼著疼著，就又掉下淚來。
“清蓮，你到底怎么了？”
華連注意到了她的異常，見她雖沉默不肯搭話，到底還是肯吃東西了，面色情緒也都緩和了下來，復(fù)又坐了回去。
看著清蓮一勺一勺將碗舀得見了底，用手指挑起她的輕巧圓潤的下巴，眼中意味不明：
“吃了本殿親手煮的粥，也該告訴本殿實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