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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不可鑒

仙不可鑒

玉燈寒 著

  • 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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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02-03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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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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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湖畔捉天陰 少年與僧》

仙不可鑒 玉燈寒 9761 2021-02-07 07:53:54

  黃昏,陰沉沉的天空中電光火石閃現(xiàn),蜿蜒扭曲。

  一道閃電似要撕裂整個蒼穹,顯得猙獰與恐怖,驚人心魄;緊接著轟隆一聲,老天爺打了個“噴嚏”,震徹九霄云外,使得人心惶惶多了幾分不安與焦慮。

  “這鬼地方!”一道嫌棄無比的人言至幽幽山谷中響起。

  天光乍現(xiàn)一瞬,照亮三千里波濤洶涌的無情湖面與三方巍峨大山的同時,也照亮了湖畔不遠(yuǎn)處百余間茅草屋的屋頂。

  東夷之地。無情湖畔。大雨將至!

  這百余間茅草屋分布無矩,排列無措,極其的隨意,并沒有太大的講究。

  門前多有竹架、竹筐擺放,是曬制咸魚等一些物產(chǎn)的工具。

  眼看就要下雨,婦人們正慌忙收拾自家門前的東西,能夠安穩(wěn)在一隅之地?zé)o憂的過活,這對大多人來說,此生已是別無所求了。

  “孩他娘,趕緊的!”

  各家各戶的男人陸續(xù)歸來。帶著今日出湖所打到的魚蝦螃蟹,相互打著招呼,笑顏滿面的進(jìn)了家門。每每逢至這般天氣他們總會提前收網(wǎng)歸來與一家老小報個平安,只要聽到自家妻兒與父母的任何一句話,那么一天的勞累便也就蕩然無存了。

  “爹,你回來啦!”

  “吾兒回來了?”

  “死鬼!”

  ————

  至左邊起,距離無情湖畔最近的第一戶人家,簡樸的門扉從里面被輕輕拉開,露出一張清秀的面容。

  只見一個身披蓑衣的小小少年斜挎著一只竹編魚簍,看樣子是要打算出門。

  這未免太過奇怪!

  “啊魯啊,記得早點(diǎn)回來,萬不可下水逮魚,要不然回來看娘不收拾你!”少年的母親囑咐道。

  慈愛中透著嚴(yán)厲,美目似有流光在隱隱作動,又為這個叫啊魯?shù)纳倌甏魃弦豁斂雌饋碛行├吓f的斗笠。

  斗笠是少年父親年輕時用過的。

  待到大雨落下,也好讓少年不至于淋成個落湯雞一般。

  仔細(xì)一看,少年面部的輪廓與美婦人能有七分相似,長相隨母。

  “娘你放心!我知道了!”啊魯咧嘴一笑,信誓旦旦的保證道。但心里卻是在嘀咕著:又不是第一次“捉天陰”了,每次都要這般囑咐我,怎么還把我當(dāng)成小孩子一樣?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一道稚氣的童音,“啊魯你快點(diǎn),不然我們就不等你了!”

  聲音中略帶著幾分“恐嚇”。

  啊魯嘿嘿一笑,慌忙道:“來了!來了!”說著就快步跑出了家門,很明顯就是不想自己一個人被落下了。

  少年姓秦,名啊魯。出了家門以后,直直的朝著半里外的無情湖走去,道上且與一群玩伴相繼匯合。

  只要是遇到這般陰天,各家各戶的孩兒便就會結(jié)伴一起去湖邊上“捉天陰”。

  看著自家孩兒出了家門,美婦人倚門駐望了良久,瞧著那小小背影在眼簾中漸漸遠(yuǎn)去,漸漸模糊,婦人扶著門框的一只手骨下意識的緊了緊;早已不再平滑的手背上皺褶一下子就展開了,仿佛又回到了十余年前還是黃花大姑娘時候的纖嫩玉手。

  “擔(dān)心個啥子!咱們小時候不都是這般過來的?”屋內(nèi),少年父親不以為然的說道。

  婦人轉(zhuǎn)身望去,瞧著正拿著一只梭子在埋頭織網(wǎng)的自家男人,一肚子悶氣就不打一處來了,先是關(guān)上了門,而后幽怨道:“有你這般當(dāng)?shù)穆??一點(diǎn)也知道不關(guān)心自家孩兒!”

  漢子抬起頭,就見婦人氣鼓鼓的走向灶臺,他無奈張了張嘴,又搖了搖頭,繼續(xù)編織起手中的漁網(wǎng),卻又忍不住小聲嘀咕著:“慈母多敗兒啊!”

  美婦人怒瞪他一眼,質(zhì)問道:“你說什么?”氣的差點(diǎn)就將手中握著的菜鏟給砸了過去,炒螃蟹時噔噔作響,好似恨不得要把鍋底給炒出個窟窿來。

  漢子把頭一縮,登時就沒敢再吭聲了,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觀念,過日子嘛,這都是日久積累出來的經(jīng)驗(yàn),只要自己不吭聲,什么架就都吵不起來。

  果然,婦人一肚子的怨氣慢慢也就褪去了。

  沒過多久,屋外便已嘩啦啦一片,大雨傾盆而下,極為嘈雜。婦人炒菜時的響聲不知是刻意變?nèi)趿?,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雨聲給掩蓋住了,手中菜鏟翻炒的頻率越來越慢,站在灶臺前一臉擔(dān)憂的神情。

  “這雨怎么說下就下?!?p>  透過門窗上的縫沿,忽見外面有白光閃過,而后又是一聲轟?。?p>  婦人的心頭也跟著驚跳了一下。

  電閃雷鳴,風(fēng)雨飄搖。大雨洗刷著這個三面環(huán)山,一面臨湖,進(jìn)出不易且樸實(shí)無華的小漁村。

  暮色雷雨中,除了風(fēng)聲雨聲之外,還有從不遠(yuǎn)處的湖邊傳來的驚濤駭浪聲,似“鬼神”在咆哮、怒吼一般,格外的讓人瘆得慌。

  夕陽不知在何時就已消失了,比往常提前了幾個時辰落下。

  一片昏暗的景象。

  一群半大孩子披著蓑衣、戴著斗笠闊步接近無情湖畔,他們有說有笑,踏雨而行,時而打鬧幾下,沒有一點(diǎn)的畏懼,很顯然早就習(xí)慣了這般雷雨天氣。同時也都知道像這般雷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只要雷雨一停,湖面上的動靜也會跟著變?nèi)酢?p>  所以,他們不怕。

  在這七八個孩子里面,走在最前頭的一個少年顯得有些突兀。個頭比其他人都要高出一截,年齡也是他們當(dāng)中最大的,與秦啊魯是同一年生人,早出生了十來天,只要過了這個年頭,就滿十三歲了。

  “吳風(fēng),咱們走慢一點(diǎn),念瑤跟不上?!鼻匕◆斦f著回頭望去,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他們幾人里面年歲最小的一個孩子,已經(jīng)被落在了后面。

  完全不合身的蓑衣披在小小的體格上,拖拉在地,浸泡在泥水中,腳下如履薄冰,一步三搖,顯得異常的吃力。

  乍一看之下,根本就瞧不出來這是個人呀!

  “啊魯哥哥,等等我!”

  小姑娘斜挎魚簍,半舉起一只手撐著斗笠,不敢放下,只要一放下,兩眼就一抹黑,整張小臉都會被頭上的斗笠完全給蓋住。

  此刻,正艱難的朝前追上。

  名叫吳風(fēng)的少年,正是那個頭最高的,皺眉說道:

  “念瑤是你媳婦,又不是我們媳婦,誰讓她來的,不知道咱們漁村的規(guī)矩嗎?”

  這話讓身旁的幾個孩子哄然大笑了起來。

  秦啊魯一聽,頓時就不高興了,沉臉正面對視著吳風(fēng),氣兇兇道:“大人們說笑,你也跟著說笑,你是要?dú)馑牢覇???p>  “要等你等!我們走!”吳風(fēng)說完就朝前走去。

  幾個孩子見狀,紛紛跟上。一向如是,平日里也都是以吳風(fēng)馬首是瞻。

  秦啊魯氣的兩眼發(fā)紅,盯著前方幾個人的背影,他很想追上去和他們一起走,但是吳風(fēng)剛剛說念瑤是他媳婦這話,著實(shí)讓他非常的氣憤,以至于愣在原地暗自賭氣,不肯朝前追去。

  “啊魯哥哥!”小姑娘追了上來,弱弱的喊道。她看著前方幾人逐漸遠(yuǎn)去的背影,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漁村有個規(guī)矩,凡不滿十歲的孩子,是不允許來湖邊上捉天陰的,而小姑娘今年剛好九歲??纱遄永锏暮⒆樱锾?,要嘛太大,小姑娘除了和秦啊魯、吳風(fēng)他們這一茬孩子玩耍,也就沒有人還能玩到一塊去了。

  秦啊魯又愣了一會,最后伸手牽著念瑤,感受到小姑娘手上傳來的一瞬冰涼,緩慢向前跟上。

  念瑤小聲道:“啊魯哥哥,他們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玩啊?”

  秦啊魯就剛想張嘴,卻又把話給咽了回去,過了一會,說道:“不是的!”

  話剛說完,頭頂一片大亮,只是一剎,耳邊就又轟隆一聲,震得兩個孩子耳膜生疼。

  “真的嗎?”念瑤異常的開心,撐著斗笠的小手往上抬了抬,露出一張紅撲撲的小臉與一雙明亮亮的眸子。

  秦啊魯眼睛不眨道:“真的!”

  “轟??!”電閃雷鳴,毫無征兆。

  秦啊魯眉頭一皺,微微仰起臉,看了一眼從天而降的雨瀑珠簾,咧嘴半虛著道:“咱們還是快走吧!”

  直到追上吳風(fēng)他們幾人,來到了無情湖邊,都不曾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數(shù)十張擱淺的木筏、木舟,散落在湖邊的細(xì)沙灘上。

  黑漆漆的湖面上吹來陣陣?yán)滹L(fēng)。

  幾個孩子慌忙蹲下,從魚簍里面掏出早就準(zhǔn)備好了的小木鏟,在細(xì)沙灘上左挖右挖,不停地?fù)v鼓著。

  “我逮到一個大的!”突然,一個孩子大聲喊道。

  秦啊魯扭頭望去,就見王奶娃兩手緊緊的攥著一條筷子般粗的“泥巴勾”,張著嘴巴,生怕跑了一般。

  “這也叫大?”吳風(fēng)大笑道。很快,他挖到一條更大的出來,有三根筷子粗,一爪長,放到眾人眼前,“看這!這才叫大!”隨后就小心翼翼的放到魚簍里面,讓幾個孩子在心中羨慕不已。

  “啊魯哥哥,看!”念瑤也挖到了一條,連泥沙一起攥在手里,兩眼瞇成倒懸著的彎月,開心的笑著。彎曲扭動著的泥巴勾,在小姑娘手里左扭右扭,始終無法逃出小姑娘的手掌心。

  秦啊魯?shù)?“趕緊放到魚簍里面,別跑咯!”

  念瑤點(diǎn)點(diǎn)頭,聽話照做了。

  “我也斗住一條泥巴勾!”

  “才一條,誰沒斗住一樣!”

  “我斗兩條了!”

  聽到幾個玩伴斗嘴,秦啊魯只感到臉上有些發(fā)燙,手中木鏟奮力的掘起一團(tuán)泥沙,心里默默念著:

  “我得斗個最大的!”

  半個時辰后,雷雨驟停,天空浮現(xiàn)出一輪微紅的亮光。

  昏沉沉的暮色也隨之漸亮起少許。

  幾個孩子耳邊只有風(fēng)聲還在呼嘯,巨浪仍在翻騰。

  這個時候,捉天陰就要顯得簡單的多了!

  有些“泥巴勾”根本就不用去挖,自己就會蛄蛹出泥沙,讓這一群孩子“斗”的不亦樂乎。

  保證個個都會滿載而歸!

  以至于有人正緩慢的接近他們身邊,都全然無知!

  “幾位小施主在此作甚?”

  秦啊魯率先一驚,手中剛斗住的一條泥巴勾順勢一跳,脫手而出。

  扭頭一看,就見一個年輕和尚正一臉笑意的看著自己。

  “你是誰?”秦啊魯反問道。

  幾個孩子同樣疑惑的看著這個突然就出現(xiàn)在身旁不遠(yuǎn)處的年輕和尚內(nèi)心有些慌張。

  這人是誰?

  他怎么沒有頭發(fā)?

  他不冷嗎?

  雷雨雖歇,但幽風(fēng)難止。年輕和尚驀然就感到后腦勺一陣發(fā)涼。

  一連串的疑惑縈繞在幾個孩子心頭,但很快便又散去了。

  因?yàn)檫@不是重點(diǎn)。

  年輕和尚身著白袍僧衣,此刻異常的顯眼,他的左手里面還握著一串幽藍(lán)色念珠,晶瑩剔透,流光溢彩。每一顆珠子上面都有少許的幽藍(lán)色光華在流動著,極為奪目。幾個孩子的目光從那顆光頭上移開,不自覺的就被這串念珠給吸引住了,真是太好看了,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般好看的珠子。

  “天色已晚,幾位小施主還是快快回家去吧,免得讓你們爹娘擔(dān)心?!蹦贻p和尚沒有回答秦啊魯所問,只是相勸這幾個孩子快些回家。

  幾個年歲小一點(diǎn)的孩子緊繃著嘴巴拿不定注意,因?yàn)檫@和尚一看就是個外來人,他們漁村沒有這樣頭上沒有頭發(fā)的人,從來都沒有見過!又是突然出現(xiàn)的,悄無聲息??v使年輕和尚一臉的和善,卻也讓人在心里有些發(fā)慌,故而幾個年歲小一點(diǎn)的孩子不敢開口說話,他們只好又把目光看向了吳風(fēng)。

  就見吳風(fēng)扭頭看向秦啊魯,隨后就說道:“走,我們回家?!?p>  幾個孩子立馬就聚攏到了一起。

  秦啊魯同來時一般,牽起念瑤的一只冰涼小手,正要與幾個玩伴折返回村之時。

  “幾位小施主且慢!”

  年輕和尚叫住了幾個孩子,道:“不知能否把你們魚簍里面的‘泥龍’給我?”

  幾個孩子當(dāng)場就愣住了,不明所以的看著這個和尚。

  啥玩意?

  吳風(fēng)偷偷瞥了一眼秦啊魯,“什么泥龍?”

  秦啊魯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吳風(fēng)便又壯著膽子,朝和尚說道:“什么泥龍?我們沒有。”

  就聽這個頭上沒有一根毛發(fā)的男子,他說道:“就是幾位小施主魚簍里面的東西?!?p>  幾個孩子心中噔的一下,同時一驚!

  “這不是泥龍,這是泥巴勾!”秦啊魯立馬就說道。

  和尚聽完,啞然失笑,轉(zhuǎn)眼看著秦啊魯,一臉真誠的笑道:“那就泥巴勾。

  可否將你們的泥巴勾給我?”

  此言一出,如是霹靂!讓幾個孩子在心中震動不已。他們眼巴巴的看著這個頭上沒有頭發(fā)的人,那一臉的和善笑容,此刻反倒讓他們極為害怕了起來。

  “他要咱哩泥巴勾!”王奶娃瞪著和尚,弱弱道。顫音中隱帶著一抹哭腔,臉上無比委屈的樣子,而后就感到大腿一熱,緊接著渾身顫了下。很快,小腿至腳裸處,甚至于腳底心,也是一片熱乎。好在除了他自己,還沒有人發(fā)現(xiàn)這事。

  聽到這話,其他孩子立馬就戒備了起來,牢牢抓住自個的魚簍,且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瞪著這個年輕和尚,生怕這人會動手來搶一樣!

  可好似腳底下生了根,誰都不敢輕易挪動一下身體。

  僵持了片刻后。

  吳風(fēng)鼓足勇氣,朝著和尚說道:“你這人真奇怪!我們憑什么要給你?想要自己逮??!”

  “走!啊魯,我們回家!”借著這股好不容易攢足的勁頭,吳風(fēng)顫巍巍走去。

  幾個孩子見狀,慌忙就跟上了。

  秦啊魯臨走前,又看了一眼年輕和尚,只見他仍舊一臉的和善,好似并沒有生怒。

  年輕和尚嘴角含笑,目送著幾個孩子離去,好似自嘲道:“小施主所言極是,憑什么給我?”

  言罷,轉(zhuǎn)身凝望著漆黑一片的湖面。

  此時,天空中突然亮起一道閃電,緊接著悶雷聲滾滾入耳。

  幾個孩子提心吊膽的回到漁村后,各自松了口氣。

  王奶娃顧不得涼颼颼的褲腿,撇嘴說道:“我才不給他哩!”

  幾個孩子點(diǎn)頭,想法一致。繼而各回各家,且打算將方才之事同爹娘說道,好讓爹娘為自己做主。

  唯獨(dú)秦啊魯站在自家門前,一動不動??粗鴰讉€玩伴消失在暮色中,心里琢磨著,方才那人為何要他們的泥巴勾?

  他琢磨了好長一會時間。

  也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來。

  轟?。?p>  頭頂炸起一記悶雷。

  秦啊魯抬頭看了看昏沉沉的天色,就剛想伸手敲門,耳邊只聽到父親的聲音從屋里傳出。

  “放心吧,那小崽子沒那么快回來!

  趕緊的,好不容易等到了下雨天!

  百年大計盡在一旦??!”

  ……

  “又是百年大計。”秦阿魯輕嘆了口氣,默默轉(zhuǎn)身。

  離開家門前,獨(dú)自在村口游蕩了一會,顯得孤零零的,為了父親的百年大計著想,秦啊魯知道此刻自己還不宜回家。緩慢行走在暮色中,有些失魂落魄,不知不覺就又朝著湖邊走去。

  很快!就在秦啊魯離開后。

  簡樸的門扉從里面被輕輕拉開,露出一張通紅的面容。

  “我就說嘛,那小崽子哪回不得玩上兩個時辰才回來!”漢子扶門朝著外面眺望了一會,緩緩說道。

  猝不及防,眼前驟然閃過一瞬白光,漢子把頭一縮,就聽耳邊轟隆一聲,雷雨又起。豆大的雨珠極而猛烈,啪啪作響。漢子被飄了一臉的雨點(diǎn),慌忙又關(guān)上了門。

  當(dāng)秦阿魯再次來到無情湖邊,只見那年輕和尚還未離去。

  年輕和尚轉(zhuǎn)身,有些詫異的看著這小孩,皺眉不解道:“小施主為何又回來了?”

  面對年輕和尚的疑問,秦啊魯只感到自己的一顆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喏喏道:“我現(xiàn)在還不能回家。”

  年輕和尚追問道:“為何?”

  秦啊魯沉默了。

  年輕和尚笑了笑,不再多問,繼而再次轉(zhuǎn)過身形,面朝湖面。一襲凜然白衣,長飄蕩漾在滂沱雷雨中。

  剎那白光,一閃即逝。

  轟??!

  秦啊魯心中大驚,無比的震動,眼中露出兩道不可置信的目光!

  怎么可能?

  這人的衣服竟然還是干的!

  他伸出一只手骨,半窩著,看著雨珠掉落在自己的掌心,霎時就愣住了。直到手窩里接滿了雨水,溢了出來,順著手腕蔓延至手臂上,浸濕了衣袖,猛然間的透骨涼意喚醒了秦啊魯。

  秦啊魯翻掌倒掉雨水,收回手,說道:“你為何要這泥龍?”

  “不是泥巴勾嗎?”年輕和尚未轉(zhuǎn)身,輕道。

  “那你還要嗎?”

  “要!”

  年輕和尚回頭笑了下。

  秦啊魯?shù)?“這地上那么多,你怎么不自己逮呢?”

  年輕和尚道:“我只要小施主魚簍里面的?!?p>  秦啊魯心中不解,“為何?”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p>  “可這又不是人!”

  “總歸是性命吧?”

  “那我吃的可多了!”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這是它們的生存法則。你吃,和大魚吃,沒什么不同。”

  “我是大魚?”

  年輕和尚轉(zhuǎn)身,看著秦啊魯,鄭重道:“你是人!”

  秦啊魯嘴角微張,過了一會,取下身上的魚簍,道:“算了!給你吧!”

  年輕和尚抿嘴一笑,且說道:“稚子童心本無善惡,不過一念?!?p>  秦啊魯?shù)?“你說話真奇怪!我聽不懂!”

  年輕和尚笑道:“無妨!倘若我身有銀錢,定然不會白要小施主的泥龍?!?p>  “那這樣吧!你用這珠子和我換!”秦啊魯隨口一接,盯著和尚手中的念珠道。

  本是無心之言,就那么隨口一說,卻是讓年輕和尚立時就怔了下,而后看著手中的念珠,不予回復(fù)。

  秦啊魯笑道:“我開玩笑的!”說著就把魚簍遞到了身前。

  年輕和尚笑了笑,朱唇半抿,抬起頭,說道:“不會讓小施主白給?!?p>  秦啊魯慌忙道:“我真的不是開玩笑!給你!”

  就見這和尚雙手合十,閉上了雙眼,大約過了三息的時間,和尚睜眼,取下手中的幽藍(lán)色念珠,說道:“世間萬象,因果循環(huán)。我要小施主的泥龍是因,小施主要我這念珠是果,我佛誠不欺我,有因必有果!”

  言罷,伸手將念珠遞到身前,與秦啊魯交換后,便轉(zhuǎn)身走去。

  白袍衣袂翻飛間似湖面上泛起的波紋,長飄蕩漾,雷雨難染。

  秦啊魯怔在原地,一臉的茫然,看著年輕和尚離去的后腦勺,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念珠,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自語道:“這珠子真好看!”

  隱隱流動著的幽藍(lán)色光華就像是在這些珠子里面一樣,似水紋緩動,真不知道它們是怎么進(jìn)去的?

  握在手中又像是在握住一團(tuán)火!

  秦啊魯解釋不清。

  反正就感覺到手掌心似有一股熱流生出,蔓延至手腕上,順著手臂擴(kuò)散至渾身上下,這種感覺……他說不出來。

  就是感到渾身生出一股的暖意,說不出來的舒坦。

  “我的魚簍!”秦啊魯猛然抬頭。

  不過就只是片刻間的工夫,卻已經(jīng)看不到那和尚的身影了。

  年輕和尚離開了,帶著雷雨。

  秦啊魯怔了一會,不太確定的說道:“父親的百年大計也該辦完了吧?”隨后就朝著漁村走去。

  ——————

  ——————

  “逮魚?我讓你逮魚!”

  “娘!我沒有!”

  “嘴硬?我讓你嘴硬!”

  “爹!”

  “給我打!”

  還未走到村口,遠(yuǎn)遠(yuǎn)就聽到奶娃他娘的厲吼聲,還有奶娃哇哇大叫的痛哭聲,以及奶娃爹那句中氣略顯不足的給我打。

  一家三口人的聲音驚動了村子里的所有人,紛紛前來奶娃家門口圍觀奶娃娘打孩子。

  秦啊魯心中疑惑,因?yàn)樗滥掏薮_實(shí)沒有下水逮魚,他們幾個都沒有逮魚,這怎么還就挨起打了呢?

  只聽村里的大人們紛紛開口勸說奶娃娘消消氣。

  “奶娃他娘,算了算了!孩子平安無事就好!”秦啊魯他娘說道。

  “相信奶娃下回也不敢了!”

  “我沒逮魚!”

  “這孩子真犟!”

  緊接著,又是奶娃撕心裂肺的嚎叫聲。

  雖說生在漁村,但小孩子下水逮魚屬實(shí)危險,村里的大人們也都時常告誡自家孩兒萬不可下水逮魚,除非有大人在側(cè)。

  秦啊魯快步跑了上去,擠到奶娃家門口,就見奶娃直杠杠的跪在地上,顫抖著身體,臉上布滿了眼淚與鼻涕。奶娃他娘使一根一頭黑不溜秋的棍子,半個手腕粗,一看就是他們家燒火用的,邊打還邊說道:“憋咯!”可奶娃根本就憋不住,一下一嚎,換誰誰都憋不住,這么一根棍子打在身上不叫喚兩句才是真的出問題了。奶娃他爹站一旁掌燈,開口道:“累了就歇會兒別動了胎氣,換我來!”奶娃他娘好像真的打累了,把棍子交給奶娃他爹,然后親自掌燈。

  眼看奶娃再度挨打,秦啊魯突然就說道:“他沒逮魚!”

  原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奶娃一家三口人的身上,秦啊魯這一開口,立馬就被自己的爹娘給發(fā)現(xiàn)了。

  “回家跪著去!”母親突然就呵斥道。

  “娘……”秦啊魯眉頭一皺,就聽父親說道:“別人都回來了,你咋這么晚才回來?”

  秦啊魯蠕動著嘴角,看著爹娘一臉的怒氣,默默地擠出人群,朝著自家走去,耳邊只聽到奶娃他爹的質(zhì)疑聲。

  “沒逮魚?沒逮魚褲子咋濕了?”

  “我真沒逮魚!”王奶娃狡辯道。

  “還犟嘴!”

  沒出意外,奶娃還是沒能躲過接下來的一頓打,可不管怎么嚎叫,就是一口咬定自己沒有下水逮魚,圍觀的大人們都說這孩子太犟了,至于褲子是怎么濕的?

  他絕口不提!

  比起王奶娃,秦啊魯?shù)南聢隹梢蒙咸嗔?,因?yàn)榈锒际敲骼砣耍话闶遣粫p易動手的,聽到秦啊魯說自己回來過,發(fā)現(xiàn)魚簍忘在湖邊上了,才又回去找魚簍的。

  父親放下棍子,道:“你先出去?!?p>  秦啊魯慌忙就站了起來,出了家門還不忘順手把門給關(guān)上。

  一扭頭,就看見隔壁王奶娃蹲在他家門口,用手背抹著眼淚,時而嚎上兩聲。

  “給我憋咯!”

  奶娃娘的聲音從屋里傳出。嚇得王奶娃渾身一顫,立馬就不敢再嗷嗷了。

  “你褲子怎么濕了?”秦啊魯說著走到王奶娃跟前。

  王奶娃仰起臉,嘴里混著眼淚與鼻涕,說道:“雨淋的!”

  秦啊魯?shù)?“你騙人!你明明穿著蓑衣,要淋也是淋濕上衣,怎么可能會淋濕褲子?”

  王奶娃抬手抹了把臉,放到鞋邊上蹭了蹭,小聲道:“還想看我挨打是嗎?你別問了!”

  “怎么可能!”秦啊魯非常果斷道。蹲到王奶娃身旁,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說道:“給你看樣?xùn)|西!”

  王奶娃吸溜下鼻子,想也不想道:“不想看!”

  秦啊魯立馬就怔住了,保持住一只手揣進(jìn)懷里,過了一會,用肘子頂了頂他,咧嘴道:“看看嘛!”

  王奶娃又吸溜下鼻子,左右扭了扭頭,極不情愿的說道:“就看一下!”

  “成!”秦啊魯笑著從懷里掏出那串幽藍(lán)色念珠。

  王奶娃頓時眼前一亮,道:“這不是那個人的嗎?”說完就直咬牙,自己挨打全都怪那個頭上沒有頭發(fā)的人!

  秦啊魯?shù)靡獾?“現(xiàn)在是我的了!”

  王奶娃心里不信,但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盯著秦啊魯手中的珠子,伸出一只手,道:“給我看看?!?p>  豈料秦啊魯慌忙就收了回去,憋嘴說道:“不是說就看一下嗎?”

  王奶娃嘴巴緊繃著,憋的滿臉通紅,眼珠子溜溜打轉(zhuǎn),神色無比認(rèn)真道:“咱們還是不是朋友?”

  秦啊魯噗嗤就笑了出來,本就是逗下王奶娃,沒想到他會這么認(rèn)真,“當(dāng)然!咱們從小玩到大的,當(dāng)然是朋友了!”且大方的把珠子遞了過去。

  王奶娃接過后,就像舍不得再還給秦啊魯一樣,玩了好一會,才問道:“你怎么弄到的?”

  秦啊魯沒有隱瞞什么,直言道:“用泥巴勾換的!”

  王奶娃一聽,心里懊悔不已,看著秦啊魯?shù)?“我用泥巴勾和你換!”

  秦啊魯一把奪下珠子,果斷拒絕道:“不換!”

  王奶娃不死心道:“再給我看看唄。”

  秦啊魯搖了搖頭,直接就揣進(jìn)了懷里。

  王奶娃氣的直撇嘴巴,可也無可奈何。

  突然!不遠(yuǎn)處亮起了白光,久久不散,亮如白晝,正是無情湖的方向,緊接著轟隆一聲,怒雷貫耳。

  秦啊魯與王奶娃站了起身,一同跑到村口,登時就愣住了,目瞪口呆!

  只見湖面上出現(xiàn)一道水桶般粗的白色雷電,其狀猙獰,與天相連!

  這道雷電攪動整個無情湖都暴躁了起來,湖水翻涌時發(fā)出隆隆的吼聲,讓人心底極度顫栗。

  “鏘!”一聲尖銳嘯音破空入耳。

  “啊魯!”

  “奶娃!”

  突來異鳴,不知何物。卻已震動了整個漁村,村民們相繼打開家門慌忙趕到村口,無不露出驚愕的臉色。

  隨后就見一片青光乍現(xiàn),仿佛籠罩住整個無情湖的上方。

  在那青光之中,隱約可見一只鳥獸虛影盤旋,若隱若現(xiàn),九道尾翎似游龍亂舞一般,每一道皆有十余丈長!

  “那是什么?”

  村民們驚愕不已,鳥獸虛影的兩道青翅展開竟有千里之寬,不停地朝著下方無情湖扇動,造成巨浪滔天,駭人心魄!

  緊接著,一道仿佛來自深湖的怒吼聲響起。

  “吼!”

  沒錯!就是來自深湖之中。

  猝然間,湖面破開,一道黑影竄出,扶搖直上,直沖上方的鳥獸虛影而去。

  “龍!”

  “是龍??!”

  村民們激動不已,慌忙跪地叩首,向著天上的黑影朝拜。

  秦啊魯與幾個玩伴有模有樣的學(xué)著大人們嘴中念道。

  “龍神爺保佑!”

  “龍神爺保佑!”

  豈知,他們口中的龍神爺,此刻正與那道鳥獸虛影廝殺在一起,并且,此龍非龍。

  乃是這無情湖中修煉上千年的‘黑蛟’!

  正當(dāng)村民們欣喜若狂的叩拜時,耳邊突然就響起了一連串晦澀難懂的聲音。

  村民們面面相覷,心中皆是茫然無措,這些奇奇怪怪的聲音是從何處傳來的?

  沒有人知道。

  莊嚴(yán)!神圣!

  卻是每一個人都能可用心感受到的。

  再看天上,不知從何時,突然就多出許多密密麻麻的金光,堪比暗夜中的滿天星斗。

  其實(shí),這每一道金光,皆是一道符印。

  這些金光圍繞在他們口中的龍神爺身上,如附肉骨,任憑他們的龍神爺如何翻騰也無法將其擺脫,唯有聲聲怒吼似在宣泄著心中的憤怒。

  “龍神爺這是怎么了?”

  就在一眾村民驚魂未定之際,只見一道火光沖天而起,由下至上,其形似月,眨眼間就撞在了龍神爺?shù)纳砩稀?p>  “吼!”龍神爺立時就發(fā)出凄厲無比的痛苦嘶吼。

  火花四濺,一下子就炸開了。大多皆化作點(diǎn)點(diǎn)星火落下,只有三五團(tuán)烈火還在龍神爺?shù)纳砩先紵?p>  緊接著,一根白如霜雪的細(xì)長“棍子”,也不知道是從哪里竄出來的,狠狠地扎在了龍神爺?shù)纳砩稀?p>  隨后,像這樣的“棍子”,鋪天蓋地,卻不只是白如霜雪一色,五彩斑斕,其中尤以青色居多,它們勢如潮水一般,密密麻麻的沖向龍神爺。

  龍神爺頓時吼聲變?nèi)酰坪跻呀?jīng)精疲力盡了一般,被那些金光困在空中逐漸就平靜了下來,不再翻騰。

  其實(shí),在這些山野村夫眼中的“棍子”,實(shí)則是一道道利刃劍光與箭影!

  “鏘!”

  鳥獸虛影怒鳴,兩只巨大利爪在龍神爺漆黑的身體上劃過,黑鱗崩起,血肉翻飛,竟是硬生生的撕裂出一道口子。

  “啊魯!快回來!”

  秦啊魯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悶頭就朝前跑去,想要瞧個清楚,仿佛根本就沒有聽到身后爹娘的呵斥。

  幾個玩伴見狀,紛紛就追了上去,讓一眾大人急的焦頭爛額。

  “都他娘的給我回來!”

  吼!

  龍神爺突然再次怒吼,千年道行不留余力的爆發(fā)出來,竟是一舉掙脫那些金光符印,沒有一瞬的遲疑,砰的一聲就竄進(jìn)了偌大的無情湖中。

  秦啊魯霎時停下腳步,與幾個玩伴一同朝著漆黑一片的湖中看去。

  不過就只是短暫的平靜。

  無情湖便向他們展現(xiàn)出了無情的一面!

  滔天巨浪翻上天空,它們沒有落下,而是朝著岸邊涌來,似要吞沒一切!

  眾人口中的龍神爺此刻正在興風(fēng)作浪,不停地在無情湖中翻騰著。

  “快跑!快跑!”

  秦啊魯與幾個玩伴心中大驚,眼看巨浪就要將他們吞沒,慌忙扭頭朝著漁村跑去。

  但身后的巨浪來勢洶洶,豈是這幾個孩子就能躲開的?

  巨浪如幕一下就遮住了天際,幾個孩子此刻顯得渺小至極,不會有任何一點(diǎn)的意外,他們躲不過被身后巨浪吞沒的命運(yùn)!

  驚見此幕,村民們撕心裂肺的吶喊了起來。

  “快跑!快跑!”

  奶娃爹、啊魯?shù)?、念瑤爹、吳風(fēng)爹、泥猴爹?;琶统鴰讉€孩子跑去,他們都很明白,這毫無意義!

  幾個孩子的母親登時就被嚇暈了過去。

  巨浪吞沒了幾個孩子,可并沒有滿足,直到吞沒了整個漁村,前方的一切!

  待到浪潮退去,只余荒蕪。

  曾經(jīng)這里的一切永遠(yuǎn)的塵封在了無情湖底,而當(dāng)幾個孩子再次睜開雙眼……

  已是天各一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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