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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西風(fēng)云

四、兩支隊前后布陣 遣神兵輕舟賞月

豫西風(fēng)云 半夜輪回 6493 2021-02-16 20:53:48

  四、兩支隊前后布陣遣神兵輕舟賞月

  農(nóng)歷八月上旬,梅邪把駐守在黃河白鶴鎮(zhèn)碼頭的一個中隊日軍分散開,留一個曹長和十幾個士兵留守渡口,一部分撤回到北大營加強城內(nèi)治安,一部分到關(guān)林廟周邊警戒,以保證重新遷回那里的軍火庫安全,還有一部分開往韓城,守護西線的運輸車隊。白鶴鎮(zhèn)碼頭上郭敬堂的一個團,梅邪也抽調(diào)走了三分之二的兵力,因為前些天下游的黑石關(guān)和虎牢關(guān)渡口,好幾次被八路軍襲擊,不得不補充那邊的防守,現(xiàn)在郭敬堂的身邊最多也不過百十號人。梅邪有他自己的想法,這里離洛陽城近,萬一有個動靜也好救援。

  中秋節(jié)的上午,在白家大院門口,白繼昌接過車把式老袁頭手中的馬鞭,拍了拍車上的幾罐子“隋唐宮坊”老酒,把馬車趕出了城東門,接上在那里等候他的仝來順,一路馳向白鶴鎮(zhèn)。

  當(dāng)馬車拐進丁字路口,仝來順發(fā)現(xiàn)這里和他以往來的時候似乎多了許多人,小販、食客還有拉著板車的腳力,以及等著雇主來找?guī)凸さ霓r(nóng)村人。仝來順是今天早上收到白家送的兩塊現(xiàn)大洋,請他到白鶴渡口找個熟人“幫點小忙”,這才丟下生意來的。仝來順有個表弟姓高,十幾年前經(jīng)媒人介紹,來到白鶴鎮(zhèn)做了上門女婿,老丈人在鎮(zhèn)上有家小飯店,就跟著學(xué)了點手藝,不想被皇協(xié)軍抓了伙夫。高廚子為人活套,在隊伍里和上上下下當(dāng)官的關(guān)系都混不錯,也經(jīng)常給團長郭敬堂做些不重樣的下酒菜,很博得郭敬堂的高興。讓仝來順迷惑的是白家怎么知道他與高廚子的關(guān)系?“小忙”能值兩塊大洋?不過他還是硬著頭皮來了,這世道敬酒不吃就得吃罰酒。

  郭敬堂自從穿上了這身人不人鬼不鬼的黃皮,常常半夜睡不著覺,讓高廚子給他弄兩小菜,時不時兩人也坐下喝上一陣子。高廚子很同情郭敬堂,一個堂堂的大團長在日本人的眼里狗屁不如,那個長著酒糟鼻子的日本少佐只要一來,有事沒事就得把郭敬堂訓(xùn)斥一通,有時候還用王八盒子對著他腦門點來點去,就連他手下的那個瘦得可憐的麻稈營長,動不動就被日本人揍得鼻青臉腫。有一次郭敬堂喝了酒后對高廚子說,要不是豫南鄂北被日本人給占了,早脫了這身狗皮回家種地去了。郭敬堂小時讀過幾年書,后來家窮輟學(xué),為了生計便跟著本地的鏢局,南來北往地跑騰著混口飯吃,也學(xué)了些南拳北腿的招式護身。那時候?qū)O殿英的隊伍駐扎在洛陽龍門山口,郭敬堂所在的鏢隊路過這里,孫殿英一句話,就連人帶貨全給充了“公”。因為郭敬堂認(rèn)的幾個字,人又正道,再加上會兩下子,孫殿英便把他留在身邊當(dāng)馬弁,后來覺得這小子是塊料,就讓他下去帶兵,幾年光景就升到營長的位置。郭敬堂想,既然戎裝就一心為國出力,將來也好光耀祖宗,可沒有想到孫殿英是個坐不穩(wěn)的馬猴屁股,有奶便是娘,今天和這個結(jié)盟,明天又翻臉去投靠別人,郭敬堂跟著孫殿英盡打些糊涂仗。去年四月,孫殿英見日本人勢頭大,又經(jīng)日本人的戰(zhàn)車大炮一嚇唬,搖身一變改換了門庭,不僅出賣了上司龐炳勛向日本人邀功請賞,還又幫日本人打起了共產(chǎn)黨八路軍,弄得下面軍官們怨聲載道。孫殿英說:“你們懂個球!這叫曲線救國,我孫大炮從拉隊伍到現(xiàn)在啥時候吃過虧!”前一陣子孫殿英在“林南”挨了八路軍的揍,便一頭扎進新鄉(xiāng)日本人的大本營里不敢出來,再也不提吃虧不吃虧的事了。郭敬堂在豫北時日本人不把他當(dāng)人用,這一會又讓他來黃河邊當(dāng)看門狗、招風(fēng)頂子彈,這讓郭敬堂心里有說不出的“窩囊”。

  大車到了“白氏鹽局”大門前,白繼昌把馬鞭子交給了仝來順,讓他在外面等著不要離開。白繼昌看了眼已換了人的兩個護院家丁,便急急走了進去。偌大的鹽庫和雜貨庫房里,抬來搬去的庫工們,都是些年輕力壯、精神頭十足的小伙子,白繼昌望著一張張陌生而泛著喜悅的臉,心里一陣欣慰。在白樓頂層的一間屋子里,戎鷂子、姜思賢、張劍石在小聲地議論著什么,聽見外面有動靜,幾個人迅速摸出槍,做好有“萬一”的準(zhǔn)備,白繼昌咳嗽了幾聲推門進來,摘下藏青色禮帽子想找個地方放置,戎鷂子接過來彈了彈上面的灰,故意繃著臉對大家嗔怒道:“你們就是這樣歡迎上級領(lǐng)導(dǎo)來指導(dǎo)工作的?”大家輕松地笑了。白繼昌接過遞來的茶水,沒有沾到唇邊就興奮地說:“今天是洛陽歷史上值得紀(jì)念的日子,我軍皮定均先遣支隊三個團開往洛陽,豫西將揭開一個新的抗戰(zhàn)高潮!”戎鷂子奪過白繼昌手中的茶杯,自己大口地喝了起來。姜思賢不停地摘下眼鏡又戴上,用衣襟來回擦拭著早已亮光光的鏡片。張劍石則一會兒把兩只手放在嘴邊吹著哈氣,一會又雙手合掌用力地相互搓。

  “剛收到皮支隊過河的準(zhǔn)確時間,晚十二點開始?!卑桌^昌看著戎鷂子繼續(xù)說:“先遣小隊已經(jīng)掃清了對岸的所有哨卡,又在下游黑石關(guān)渡口佯攻了兩次,渡船也準(zhǔn)備停當(dāng)了?!闭f著摸出懷表看了看“現(xiàn)在是上午九點,離約定還有半天多一點的時間,任務(wù)非常艱巨?!卑桌^昌的臉變得嚴(yán)肅起來,“這次大軍過河,我們一定要保證所定方案萬無一失,同志們絕不可掉以輕心?!?p>  戎鷂子說:“你就讓支隊首長們放心吧,碼頭那這邊我敢說沒有問題,郭敬堂這個老牌敗將絕不敢齜齜牙,這個人多次受到咱們感化,也算是個有良心的中國人。咱也不是一手不留,我今天晚上就睡在他的團部里,替他頂一晚的差事?!苯假t按了按眼鏡框,“兵書曰,以靜制動。”他用眼光在房間里掃了一圈,“一街兩巷的居家、客棧里都埋伏了咱們的人,以逸待勞守在鎮(zhèn)公所的周圍,這十個小日本敢躥出院子大門一步,那就得躺著回去?!睆垊κ詈笠粋€發(fā)言,他慢吞吞地、胸有成竹地說:“我們伊洛支隊的二百多名戰(zhàn)士,提前一個小時進入邙山路口陣地,一旦出現(xiàn)突發(fā)情況,堅決堵住日軍從城里來的援兵?!苯又盅a充道:“不能過早,早了可能會引起敵人的懷疑與警惕?!卑桌^昌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提起水壺給姜思賢和張劍石倒上水說:“二位支隊長考慮的周全,我代表豫西黨組織向你們表示感謝?!闭f著起身鄭重地和他倆握了手,又指著樓下說:“同時也感謝兩個支隊,給我挑選了這些精兵強將,以備碼頭上的不測、防范渡口隨時可能發(fā)生的任何情況?!闭f的二人連連謙讓。

  接著,大家又對皮支隊過來后怎么接應(yīng)、可能遇到的情況、行軍路線、駐扎地的周邊環(huán)境以及物資供應(yīng)等,向白繼昌做了詳細(xì)地匯報。白繼昌說,部隊過來在偃師以南的佛光鄉(xiāng)落腳點沒有問題,那里的黨組織是紅軍的老底子,至今仍比較健全,群眾基礎(chǔ)好,加上思賢又做了大量的工作,相信根據(jù)地會很快地形成并擴大,不過——白繼昌看了看姜思賢,意思是下面的話讓他來說。姜思賢明白,“白書記是擔(dān)心城東偃師的地方武裝裴子明,還有軒轅關(guān)下南衙鎮(zhèn)的張執(zhí)嵩。這兩個人的性質(zhì)不太一樣,雖然都是國民黨軍隊里干過,但前者裴子明對我黨只是不了解,與日寇卻是勢不兩立,手下有二百桿槍,兩個多月來,大大小小和日本人打了十幾仗,消滅了敵人少說也有一百多號,現(xiàn)在小股日軍輕易不敢再去騷擾,是我們團結(jié)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上的人。我也去找過裴子明多次,他總是閉門不見。關(guān)鍵是他手里有一批國民黨撤退時,留下來的一大批武器彈藥,誰靠近他,他就認(rèn)為誰就是另有所圖?!卑桌^昌問裴子明現(xiàn)在什么地方?“偃師鎮(zhèn)東南百十里地雙龍峽谷盡頭的佛光寺。”姜思賢答。

  白繼昌沉思了一會說:“有利有弊,佛光寺是通往伊川、登封的咽喉,從目前看還不會給我們造成什么不利,不過這個問題早晚得解決?!苯假t繼續(xù)說“后者張執(zhí)嵩曾當(dāng)過國軍師長,對我黨積怨至深且無法調(diào)和,解甲歸田后與國民黨各界也不再主動來往,拒絕日方、包括親日派的糾纏。”白繼昌說:“不做好事,也不做壞事,也算是個中立的選擇,他占住伊河?xùn)|岸南北過往的捷徑,地理位置決定了他安生不了,只要他現(xiàn)在不與我們?yōu)閿尘托?。不過還是要先警告他一下,省得他到時候突然變故。”四個人說著,討論著,不知不覺已過午后,白繼昌拿起一個已放涼了的饅頭,招呼大家:“諸位請吧,吃飽有力氣干活!”

  太陽開始斜向西邊,天空沒有一絲云,看來今晚中秋的月亮一定會很亮、很圓。戎鷂子和仝來順趕著馬車,載著十幾壇子白酒和兩扇子豬肉來到白鶴渡口。距吃晚飯的時間還早,高廚子聽見有人叫,用臟兮兮的圍腰擦著手從廚房里跑了出來。仝來順和高廚子寒暄了幾句,便向他介紹戎鷂子,說戎鷂子是白家商行的伙計,三天兩頭有兩岸貨物來往,想著高廚子在這里人頭熟,趁著過節(jié)給長官和弟兄們送些犒勞品,往后也好圖個方便。高廚子瞪著兩只圓骨碌碌的眼珠子,打量了戎鷂子了一番,用懷疑的眼光轉(zhuǎn)向仝來順那雙瞇著雙眼的笑臉,似乎在問,你別“暈”我了表哥!有啥事你不能直接說?仝來順馬上明白了高廚子的意思,把表弟拉到一邊說,送的是吃喝的東西,又不是毒藥,要是以后真的遇上了啥事,能說成就說成,說不成也是天意,咱又不是神仙?!皼r且——”仝來順用眼角瞟了瞟戎鷂子,更加小聲地對高廚子說:“這些人的來頭也不比別人小,你我都惹不起呀,我來也是沒有辦法。咱只管把佛送到廟前,剩下的事……”

  高廚子不認(rèn)識戎鷂子,但對白家這套“三轅”騾車倒是熟悉,心里想,白家雖說現(xiàn)在不得勢力,誰知道將來會怎么樣!表哥說的也是,抬手不打送禮人,這些又是送給老總們的,自己只不過是過下手。高廚子想了想對戎鷂子說,這事最好和郭團長照個面,省得他吃了喝了,還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上的供。

  戎鷂子看出了些門道,對高廚子不冷不熱地說:“咋了!在自己家的門口還怕這怕那?日本人不會連中國人之間交個朋友也不讓吧?”高廚子連忙看了看左右,擺擺手小聲說:“可不敢亂說,這可是日本人的地盤。”戎鷂子呵呵笑笑:“啥他們的地盤?這里都是咱老祖宗們的地盤?!闭f著從車上拿下來兩紙包,“椿樹園老字號燒雞”一包遞給高廚子,“這是我給老兄你的見面禮?!币话嘣谧约旱氖掷锘瘟嘶危拔液凸鶊F長有過一面之交,就不煩勞您引見了?!备邚N子巴不得戎鷂子這樣說,這種摸不準(zhǔn)的事,能離多遠(yuǎn)離多遠(yuǎn),趕忙說:“您請便,您請便?!比助_子向前走了幾步,又拐了回來對著他倆說:“待會兒兩位老哥幫忙招呼著把這些酒給卸了,只管切菜燉肉,待一會兒我見過團座后也過來幫個廚,早年我跟著別人辦過紅白事,也跟著班子拾掇過大鍋菜,晚上露兩手讓高師傅給評評?!备邚N子在館子里干了多年,來來往往的人見多了,別看眼前這小伙子大大咧咧地好像啥也不在乎,說不定會捅出啥要命的事來。尤其是后面那句“晚上露兩手”,讓高廚子后背一陣發(fā)涼,他往戎鷂子跟前湊了湊,眼睛死盯著戎鷂子手里在細(xì)紙繩下晃悠的燒雞,似乎要刺穿里面的“秘密”?戎鷂子故意把燒雞揚的老高:“看來高老兄對我不放心,要不這包和你那包換一換,再不放心就和我一塊過去?”高廚子連連搖手“不敢不敢,你和團長都是有身份的人,我去了沒地兒站也不方便,還是……”高廚子說著又往戎鷂子跟前挪了幾步,有點求情的意思:“郭團長也是個好人,別看他穿著那身衣服腰里又別著手槍,其實也是個受氣包?!比助_子笑著說:“看大哥您想到哪里去了,我只不過是常年要和渡口打交道,混個臉熟以后也好方便不是,沒別的意思,您放心好了。”

  戎鷂子到了郭敬堂團部門口,哨兵聽說是團長的朋友,沒多問就放行了。

  對于戎鷂子的再次到來,郭敬堂并不感到意外,他走到門口,把站崗的士兵支到院子遠(yuǎn)一些的地方,并命令說,沒有他的同意,誰也不能走近門口的臺階,又半掩著門四下看看才轉(zhuǎn)向戎鷂子,開門見山地問有啥事?戎鷂子并不回答,把那一大包“椿樹園”往郭敬堂面前的桌子上一放,一陣特殊的香味立刻撲鼻而來。郭敬堂用兩個手指,一正一反捻了兩下捆綁在上面的紙繩子,然后對折一抖紙繩便斷了。他俯下身子聞了聞,嘴里的口水直吸溜,卷起一只袖子撕下來一只燒雞腿就啃,一邊嚼著一邊繼續(xù)問:“有啥事,說吧!”戎鷂子仍然不回答,反而給他相起了面,“哎呀,我還沒有發(fā)現(xiàn),郭團長眉頭上還有顆福星痣呀!”郭敬堂哼了一聲說:“什么福星痣!我這幾年夠倒霉的了?!比助_子解釋說,這顆痣長在眉間上,顧名思義叫“壓眉痣”,壓眉——壓霉。就是壓住一切霉氣。郭敬堂笑了,“老弟就不要窩囊老哥了,兩次落到你手里……”郭敬堂自感慚愧,繞了個彎又把話收了回來,“當(dāng)然,當(dāng)然,能認(rèn)識戎老弟當(dāng)然也是老兄我的福分,看來以后咱弟兄倆是分不開了?!惫刺美@彎子,戎鷂子也繞彎子,“好像郭哥家在豫鄂交界的大別山吧?”說著,頭也不抬地也拽下一只燒雞腿送進了嘴里,“聽說過新四軍大別山支隊的郭敬山吧?他現(xiàn)在可是叱咤鄂豫皖的抗日名將了?!?p>  “知道,知道!”郭敬堂一下子興奮起來,臉上顯出了驕傲“他是我郭姓的自家哥,同一個敬字輩,人家可是鬧大了——司令員!一回就干掉了一千多的小日本和……”說到這里郭敬堂突然停了下來,像泄了氣的皮球,長長嘆了口氣,不再吭聲了。

  這一回輪到戎鷂子開門見山了,“中秋節(jié)了,帶了些酒肉給你團里的弟兄們送來,也算給您這位大團長長長面子,后半夜我要借借你這個碼頭過過部隊?!比助_子說得輕松,郭敬堂也不感到意外,隨口問道:“過多少?”戎鷂子“唏”了一聲,一副不屑神色,“我說大團長,你也太沒有軍事常識了,你想我會告訴你嗎?”郭敬堂也覺得自己唐突,趕忙解釋自己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想事先心中有個底,也好讓下面有個應(yīng)付。戎鷂子也不計較,說:“行,那就給你透點亮,十條船過個兩三個時辰吧,你自己去想吧?!?p>  郭敬堂渾身抖了一下,手里的燒雞腿差一點掉到地了上?!澳沁€不過到大天亮!”心里想,說啥也得個萬兒八千人!雖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八路軍神出鬼沒的戰(zhàn)術(shù),不僅耳聞也親身領(lǐng)教過。愣了一會,喏喏地像是對自己說,這動靜也太大了點吧。戎鷂子說,啥叫神兵?啥叫來無蹤去無影?讓你手下的弟兄們安生點,吃飽喝足了只管蒙著被子睡大覺,別出來瞎球跑,啥事沒有!否則鬧出了人命,你兩頭都不好交代。郭敬堂搖了搖頭,膽怯而擔(dān)心地說:“就是貓頭鷹過樹頭,也得落一來幾片葉子,況且……”

  戎鷂子口氣突然嚴(yán)厲了起來,這個你就不用操心,我都替你安排好了,鎮(zhèn)子里外和邙山路口,我豫西所有的武裝部隊都在候著,日本人敢探探頭,就是個鐵葫蘆也給他開成個爛瓢,敢抻抻手,爪子把他給剁掉!郭敬堂聽出戎鷂子話音里指的日本人,也有自己聽的份。郭敬堂低頭不語,停了一會又說:“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這么大的陣勢,日本人過后不會不知道,到時候不槍斃了我,也得扒我?guī)讓悠?,我家中還有妻兒老母……”戎鷂子看著郭敬堂頭上的汗順著鼻子尖往下淌,走到門口洗臉架子上拽下毛巾,遞給他,“擦擦!看你這點膽量。”說著從懷里拿出一張銀票放在桌子上,“兄弟做事從來顧及哥們,從來不會扔下對為我們做出幫助和貢獻(xiàn)的人不管?!比助_子的說話口氣緩和了下來,“老弟我給老兄你準(zhǔn)備兩條退路,一條跟我走,正兒八經(jīng)地跟小日本干!另一條是你把銀票揣進懷里,回家當(dāng)個本錢想干點啥就干點啥?!惫刺糜脻M是汗跡的毛巾捂在臉上好一陣子,最后還是選擇了“銀票”,他用舌尖不停地潤著嘴唇剛想解釋,被戎鷂子攔住:“不說了,人各有志,若再相見我們還是兄弟?!?p>  高廚子手里端著個送酒菜的大托盤,一進院子就喊:“來嘍——四個涼碟兩葷兩素?!?p>  戎鷂子謝了郭敬堂要留他“共飲”的好意,推說自己去陪高廚子去做“洛陽大燴菜”,向郭敬堂拱了拱手,“你要和弟兄們在一起說事,我在也不方便?!北愫透邚N子一塊退了出來,郭敬堂心里不用揣摩,就知道戎鷂子“大鍋菜”里的名堂,也不去阻攔。

  戎鷂子走后,郭敬堂把連長和下面幾個弟兄叫到一起,直言對他們說,今晚河邊可能會有大動靜,我是惹不起,誰想“露蛋”誰出頭,要是連累了大伙,別怪弟兄們把你給“黑”了,也可別怪我姓郭的沒提醒過你!郭敬堂掏出手槍往桌上一摔,都給我記住了,晚上吃飽喝足就上床睡覺,誰也不準(zhǔn)碰下營房的門,撒泡尿也得給我尿在床上,拉泡屎也得給我拉在褲襠里,外面就是天塌下來也與咱們沒半點相干,都明白了嗎!偽軍們誰也不傻,雖然不知道這“動靜”是啥?到底有多大?但是誰也不愿意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當(dāng)兵吃糧犯不著冒險掉腦袋,誰都不想十五的月亮圓到了自己家里就少了半邊。

  當(dāng)所有人都散去,麻稈找到郭敬堂“團長要是信得過兄弟,今晚您就到城里去過夜,我要是攤上了事您可以撈我出來,您要是出了事,大家只能是干瞪眼?!惫刺妹靼走@位小兄弟的意思,緊拉著麻稈的手用力地抖了幾個,半天才說:“你一定要想方設(shè)法把今晚熬過去,等我回來再作長遠(yuǎn)打算,這事肯定不會就這么了了?!毖援叄慌つ槑е鴰讉€隨從出了門。

  當(dāng)晚,夜深人靜,白鶴渡口碼頭上空無一人,只有中秋的月亮相伴在這里,傾聽著黃河水輕輕拍打岸邊的細(xì)語。十二時剛過,皮支隊三千多人馬,乘著十幾艘渡船,在寬闊的黃河水面上駛向南岸,直到東方發(fā)白,長長的隊伍才漸漸地消失在豫西大地蒼茫的晨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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