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法爾圖特·維基
“你懂的比較多，網(wǎng)絡上的信息錯綜復雜，你以后多引導四皇子，以免它誤入歧途?！?p> “沒問題?！?p> “還有語言的教導也交給你了?！?p> “老夫看不懂文字，只能教它口語。”
“你還真是咸魚……”
小石頭在桌上輕輕跳了幾下：“所以說老夫真的沒騙你?！?p> “是嗎？”
雨宮澪不置可否的眼神讓小石頭立刻改口：“這一點，這一點上老夫沒有騙你?！?p> “我怎么感覺你有點怕我？”
“……沒，沒有的事！怎么可能呢！尊敬，對，我這是尊敬局長??！”
“說的也是。”雨宮澪的食指轉(zhuǎn)著臉頰旁的一縷銀發(fā)，小聲說道，“我家澪醬這么可愛，怎么可能有人害怕呢？”
“局長在說什么？”
“不，沒什么。”雨宮澪打了個哈欠，“以后四皇子可以彌補你行動力和操控力不足的問題，你們組合起來，相當于瞎子背著瘸子，你能理解吧？”
“呃，這個比喻……這個比喻真是太妙了！能用出如此生動形象的比喻，不愧是局長！”
“……你有想要的報酬嗎？”
小石頭內(nèi)心一驚，表忠心的時候到了？
不要報酬？不行！這樣會讓她覺得‘老夫并不在乎，反正沒有報酬，想要離開隨時可以離開’，反而會讓她對老夫產(chǎn)生猜忌，這是必死的選項！
那么需要考慮的就是想要獲得什么了。
這個東西要容易獲得，對老夫有用，且必須有長期的需求，既不給她添麻煩，又是自己一直需要的東西。
“老夫……”
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
老夫只是一顆石頭，沒有人類的各種需求，不用吃飯，睡覺也只是為了打發(fā)時間，整天無所事事，只需要找一個心理上過得去的地方，就可以躺到天荒地老。
目標？渴望？理想？那種東西早就拋棄了。
早就拋棄了啊。
……
“今天是個值得慶賀的日子，又有一位同伴加入我們了！”
圓桌旁，眾人歡呼。
“不過，他的身份比較特殊，只有在場的人能知道，你們可別傳出去啊?！?p> “難道是某位大貴族嗎？哈哈哈，開玩笑的。”
“這可一點都不好笑，伙計。那些貴族不過是一群渴血的水蛭罷了，只顧著自己利益的家伙又怎么可能理解我們的理念？”
“我敢向艾德蒙教皇發(fā)誓，如果真的是某位貴族，他所帶來的必然不是善意?！?p> “雖然艾德蒙·羅德先生值得尊敬，但光輝教會還差了點意思，而且我們可是反對教會的存在的，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把教皇掛在嘴邊。”
“嘿，不要把歷史上的教皇和不同時代的教會掛鉤，以偏概全是耍流氓的行為！”
“好了好了。”為首的人打斷了他們的討論，“別讓新伙伴等太久。”
眾人的目光匯聚過去，只見領袖手中抓著什么，輕輕放在圓桌上。
那是一顆石頭。
“……”
現(xiàn)場陷入沉默，沒有人開口說話，但他們疑惑的表情充分表達了此刻的心情。
“法爾圖特，自我介紹一下，沒什么好害羞的，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p> 小石頭沉默許久，在桌上抖動著，用絲毫不曾改變的中性聲音說道：“你們好，老夫叫做法爾圖特·維基，如你們所見，是一顆石頭。”
……
“法爾圖特，法爾圖特！”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眼前是一身白袍的美麗女士。
“女巫小姐？抱歉，老夫睡著了?！?p> “該說抱歉的是我們才對，整天待在這里很無聊吧？”
“不，和以前沒有太大的差別?！?p> 「不對，以前可沒人會叫醒老夫」
見女巫小姐沉默，法爾圖特又說道：“老夫是不是很多余？來到這里之后絲毫沒有派上用場?！?p> “法爾圖特……”
“如果介意的話，老夫隨時可以離開?！?p> 「回到那毫無意義的發(fā)呆生活中」
突然擁有人類思維的石頭，又怎么知道自己應該去做什么？
這樣的思考是它在不久前產(chǎn)生的。
“法爾圖特?！迸仔〗銓偛疟淮驍嗟脑捳Z又重復了一遍，這次法爾圖特沒再說什么，“沒有人會覺得家人是多余的，我是這樣，領袖是這樣，大家都是這樣的?！?p> “……”
“所以，別再這么想了?！?p> ……
“有了這些情報，我們可以輕易攻入那個貴族的城堡！”
“別忘記了，這都是法爾圖特的功勞?！?p> “為法爾圖特，干杯！”
“干杯！”
“……”
「被認可了」
這就是家的感覺嗎？
……
“法爾圖特?！鳖I袖來到了他身邊，“我們贏得了這場勝利?！?p> “嗯?！?p> “這次多虧你了?！?p> “舉手之勞?！?p> “教會的實力因為不明原因下降，各地貴族動亂，我們這樣的組織只能在夾縫中求生，兵力、資源、情報，我們都沒有?！蓖罩械拿髟拢犞砗篌艋鹋员娙说男β?，領袖的目光逐漸深邃，“一直以來，我們只有理想?！?p> “那樣也挺好的?！?p> 「老夫連理想都沒有」
“這次的勝利是情報的勝利，再次感謝你，法爾圖特·維基?！?p> “家人之間需要說這些話嗎？”
領袖愣住了，他看著身旁的小石頭，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說得對，你說得對！”
“？”
疑問句被理解為反問句的法爾圖特打出了問號。
“是我錯了，說出那種話的我一定是因為在內(nèi)心深處沒有把你當成家人，是你提醒了我。”
“……”
「不能理解」
……
“女巫小姐！”
“哈哈……咳咳咳?！迸仔〗闾撊醯卣f道：“法爾圖特，你在哭嗎？”
“老夫是石頭，不會哭的?！?p> “不對，每次到這種時候，你都在哭?！?p> “……”
“人類會因家人的離世痛哭流涕，會因此感到悲傷，會因此覺得不舍。法爾圖特，謝謝。”
“……”
“謝謝你認可我們，我們確實是……一家人了”
“……”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老夫在哭嗎？
不能理解。
但是為什么會這么難受？
擁有家人就一定要承受這些嗎？
為什么女巫小姐每次在這種時候都會道歉？」
它并不知道。
這是長生種在接觸壽命短暫的人類時，必須承受的痛苦，在和他們成為家人那一刻開始，就已經(jīng)注定了。
哪怕他們沒有因為這場戰(zhàn)爭死亡，壽命未知的石頭也會在未來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去。
最終孤身一人。
……
“帝國重啟帝制了，法爾圖特，我們徹底失敗了。”
“你要放棄嗎！要放棄我們的理想嗎？！”
“理想……”領袖低下頭，面無表情，“我們的理想太過空泛了，那不是現(xiàn)在就能實現(xiàn)的東西，不對，那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東西?！?p> “混蛋，你在說什么！”
“這是歷史的軌跡，必然的發(fā)展，我們的結局早已注定，我們的努力都是無用功，這就是命運……該死的命運?！?p> “你被那些貴族收買了嗎！別和我開玩笑！”
“他們都死了。”
“……哈？”
“只剩我們了，他們都死了?！?p> 法爾圖特的腦海一片混亂。
好疼。
他的聲音顫抖，帶著一絲哽咽和哀求：“你，你在說什么？是玩笑吧？對吧？是玩笑吧？不要這樣好不好？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好不好？”
“我不可能活下去了，但是你不一樣，法爾圖特·維基?！鳖I袖將小石頭扔到不起眼的土地上，“放心吧，沒人知道你的存在，我們從來沒在外人面前提起過你，你可以遠離這些紛爭，過上和從前一樣的生活?！?p> “你這個混蛋！”法爾圖特竭盡全力嘶吼著，“你要我怎么像過去那樣活著！要我怎樣一個人活下去？！”
“對不起?！?p> “既然讓我感受到了家的溫暖，就不要隨意將這份溫度剝奪??！”
“對不起?！?p> “既然讓我擁有了遠大的理想，就不要隨意將這個未來否定?。 ?p> “對不起?！?p> “既然讓我走出了迷茫的生活，就不要隨意將這種過去重復啊！”
“對不起?！?p> “既然……”
它在哭泣。
石頭不會流淚。
但它擁有著人類的思維。
能夠感受到愉快，也會感受到悲傷。
“對不起?！鳖I袖將它埋了起來，“法爾圖特，你要活下去。”
“……”
“對不起啊，我這么自私，真是對不起。”
因為不想再承受失去家人的痛苦，所以才讓它活下去，讓它獨自背負這些痛苦。
真是自私啊。
……
黑暗的客廳中，只有電腦的屏幕亮著昏暗的光芒，照在它的身上。
“老夫……”
“你怎么哭了？”
「有這么明顯嗎？石頭明明不會流淚的啊」
小石頭顫抖著，沒有說話。
眼前的銀發(fā)少女將它捧起，用手掌蓋住它。
「好溫暖」
“報酬，想要什么？”
「老夫早就該去死了，他們應該等急了」
大家都死了，憑什么它可以獨活？
已經(jīng)過去了這么久，領袖的要求也算是做到了吧？
已經(jīng)，足夠了。
但是……
「為什么老夫還在渴求著這種東西？
這種會帶來痛苦的東西？
這種已經(jīng)失去過的東西？」
“家?！?p> 因為，它很孤獨。
“嗯？”
“老夫想要一個家。”
“哈？”
「果然很奇怪嗎？」
“如果你想要成立一個家庭，我可沒辦法幫你找到另一個石頭女友，石頭的生理我也不懂，你們的石頭寶寶恐怕要出去領養(yǎng)一個才行?！?p> 「一顆石頭不應該幻想著這種人類才能擁有的東西」
“但是，如果你指的是另一種意思的話……”
銀發(fā)少女走到陽臺邊，將窗簾拉開。
月亮懸掛于空中，銀光灑落在她的身上，照亮了銀白色的長發(fā)。
“從今天開始，這里……”
她露出微笑，那是連月輝都會為之黯然失色的笑容。
“就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