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終點線——血色

　　“烹飪蛆蟲的一百種方法？生吃蜈蚣的心得體會？一分鐘能夠吞下多少面包蟲？”

　　山城櫻想摔手機。

　　“這都什么鬼??！為什么這軟件會給我推送這些東西！”

　　火光在陰影中搖曳，火焰馬車靜立原地。

　　馬車前室，山城櫻將這個莫名其妙的軟件刪掉，她本來想打開一些之前下載過的文章，和小紅帽討論藍星的生態(tài)，但……

　　山城櫻苦著臉收起手機，看向周圍。

　　邁著蹣跚步伐的怪物低聲嘶吼，扭曲丑陋的面容被照亮，無數(shù)猩紅惡毒的眼眸在黑暗中一閃而逝。它們徘徊于馬車周圍，卻又不敢隨意靠近。

　　仿佛這里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怪物無法逾越。

　　銀發(fā)少女面無表情，微紅的瞳孔緊盯著遠處的黑暗。在那邊，空間微微泛起波瀾，如果有人從里面出來，她能夠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

　　然而，等候了許久，她能看見的唯有源源不斷的幻想怪物。

　　“小紅帽，你在等什么？”山崎古掀開車簾，從車廂里探出腦袋，平凡的面容寫滿了擔(dān)憂和焦急，“這里的怪物越來越多了……”

　　山崎古對其他人的狀況十分擔(dān)心。

　　火焰馬車從第二區(qū)域進入第五區(qū)域后，便突然朝左轉(zhuǎn)向，來到此處停留許久。

　　現(xiàn)在，時間已經(jīng)不允許他們繼續(xù)等候了。

　　山崎古想說些什么，卻瞥見小紅帽下，那精致白皙的側(cè)臉上，少女黯然呆滯的神情。

　　他最終沒能做出催促，雖然他并不知道小紅帽正在想什么。

　　少女銀白色的發(fā)絲自耳畔垂落，于焰光中閃爍著忽明忽暗的銀輝。

　　“走了?！?p>　　抬起手掌，玉石般嫩白的手指捏住臉側(cè)小紅帽的帽檐，銀發(fā)少女沉默數(shù)秒，驅(qū)使馬車離開。

　　這里是第五區(qū)域右上角，她一直在等卡特澪娜出現(xiàn)。

　　果然，環(huán)繞整個異空間行駛一圈，耗費的時間太長了，她想，她最終還是沒能完成和卡特澪娜的約定。

　　真可惜啊。

　　銀發(fā)少女平靜地摸向胸口，手掌按在哥特衣裙的繁雜褶皺上，嘴唇抿起。

　　她的背影看起來很難過。

　　“還有沒做完的事情嗎？”

　　火焰沖破怪物群，灼燒出升騰的白氣，聽著怪物們尖銳的嘶嚎聲，山崎古突然問道。

　　戴著小紅帽的銀發(fā)少女搖了搖頭。

　　“可你看起來……”山崎古皺著眉頭，改口道，“如果還有心愿未了，可以和我們說，就算在這里面做不到，出去后我也會盡力去完成?！?p>　　山城櫻四人隨之點頭。

　　“不必了，事情很快便會結(jié)束?！?p>　　小紅帽輕聲說：“到時候，這些都沒有意義了?！?p>　　“怎……怎么會沒有意義？”山崎古感覺問題上升到了哲學(xué)層面，他想試著說服小紅帽，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

　　就算和她討論存在的意義，也改變不了她的結(jié)局。

　　小紅帽垂眸，輕撫著凝脂般的皓白手背。

　　“所有的故事都會走向結(jié)局，當(dāng)故事結(jié)束之時，便意味著故事的‘死亡’。”

　　她的手掌微頓，接著說道：

　　“但死亡并非終結(jié)，生命本就在不斷地延續(xù)、傳遞，一個故事的結(jié)束，是新故事的開始。

　　就像是一場接力賽，那些飛在空中的法師大人們會一個接一個地傳遞法杖，飛向終點?！?p>　　山崎古怔怔地看著小紅帽，她轉(zhuǎn)過頭，那死寂的紅瞳似是泛著水光，那柔軟的嘴角似是輕輕勾起。

　　她的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不同于冷漠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但仔細看去，山崎古又感覺沒什么變化。

　　“小紅帽的故事快要結(jié)束了?！彼f，“但你們的故事還在繼續(xù)。”

　　少女的銀色發(fā)絲輕輕飄起，拂過臉頰，她的紅瞳倒映著火焰的光暈，明亮且通透。

　　“這份意義將由你們來傳遞?！?p>　　屆時，那便與現(xiàn)在的小紅帽再無關(guān)系了。

　　不，不對。

　　山崎古反駁道：“你的故事會被傳遞下去，怎么可能沒有意義！”

　　小紅帽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回過頭，盯著前方遍布怪物的金屬圍墻。

　　她的清冷語聲從前方飄來，冰冷中夾雜著感慨：“未來的小紅帽啊……她和我不同?！?p>　　這個由各種巧合互相交織，被詭異所具現(xiàn)出來的小紅帽，是獨一無二且無法替代的。

　　“但……”

　　山崎古張開嘴，卻沒能繼續(xù)說出更多話語。

　　他們沉默下來，爭論突兀地結(jié)束了。

　　火焰馬車越過城門，圍墻內(nèi)部的怪物數(shù)量不見稀少。它們或是被火焰馬車撞散，燃為焦炭，或是尖嘯著逃開。

　　銀發(fā)少女望著密集的怪物們，心想她是不是來晚了。

　　嘟——

　　正在此時，哥特裙口袋里的物品傳來輕微的震動。

　　紅瞳向下偏轉(zhuǎn)，她的口袋里放的是手機。

　　山城櫻和岸田莉莉已經(jīng)回到了車廂內(nèi)，就算她拿出手機看一眼，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

　　但少女不需要這么做，她能猜到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在這個信號被阻斷的異空間里，她的手機收到了一條短信。

　　嘟——

　　嘟——

　　嘟——

　　然后，是第二條，第三條。

　　刺眼的粘稠鮮血流淌著，銀發(fā)少女睜著微紅眼瞳，視線逐漸被血一般的猩紅暈染。

　　……

　　時間倒轉(zhuǎn)。

　　身著黑色休閑裝的冷漠男子捂著腦袋，垂眸行走在陰影中。

　　他的耳畔響起雜亂的噪聲，如同紊亂的信號波段，音量時大時小，不斷在波峰波谷之間躍動。

　　平澤悠里面前的畫面正在扭曲。

　　就像是走在滿是哈哈鏡的房間，怪物們的身體似面條般拉長扭轉(zhuǎn)，有的卻如瓦罐那樣又矮又胖。

　　隱約有紅芒閃爍著，徘徊于平澤悠里眼前，想要鉆進那始終平靜的瞳孔中。

　　平澤悠里的精神被‘血色手機’影響入侵了。

　　更準(zhǔn)確地說，那應(yīng)該是‘信號’。由于身邊沒有電子設(shè)備，平澤悠里沒再看到手機流血的場面，但先前受到的影響卻始終存在。

　　那信號波段在他的腦海中不斷回蕩著。

　　或許是平澤悠里在正常體育館第五區(qū)域的時候，內(nèi)心的防線出現(xiàn)了一絲破綻，以至于血色信號有機可趁，成功觸發(fā)規(guī)則。

　　在異變發(fā)生的時候，平澤悠里感覺血色信號的影響力增強了些許。之后，他便一直扛著持續(xù)性的、愈發(fā)強烈的影響，支撐到現(xiàn)在。

　　平澤悠里仍然保持著冷靜，若是他因此慌亂，反而會加劇血色信號的沖擊。

　　“吼——”

　　低吼聲響起，平澤悠里按著額頭，轉(zhuǎn)過視線。

　　他看到空間正在扭曲，一團虛幻的、透明的影子緩緩擠出，而后無形的猩紅如旋渦般匯聚，將想象中的虛幻怪物凝為真實。

　　【你是——#……￥————————】

　　怪物出現(xiàn)后，本想攻擊平澤悠里，但神海體育館的‘心象具現(xiàn)’詭異又一次在他的腦海里發(fā)聲。

　　二者正在互相干擾碰撞，怪物因此停下動作，在原地扭曲著。下一瞬，它恢復(fù)正常，融入密集的怪物群中，緩緩遠去。

　　似乎是‘心象具現(xiàn)’取得了勝利。

　　平澤悠里因為這兩者的互相影響，不會遭受怪物的攻擊，但此時他有些疑惑。

　　二者創(chuàng)造怪物的能力有些相似，據(jù)他推斷，心象具現(xiàn)的產(chǎn)生和血色信號脫不開關(guān)系，該能力多半是來源于血色信號……

　　那么，為什么身為源頭的血色信號會輸？是因為它的規(guī)則力量不夠強？

　　頭好疼。

　　血絲如生長中的藤蔓般，逐漸爬滿眼眸。平澤悠里步履蹣跚，緊握著腰間的刀柄，不斷前行。

　　意識正在模糊，耳畔的聲響也愈發(fā)嘈雜。

　　有很多人在講話，由于聲音太亂，意義不明。

　　平澤悠里有著明確的目的，他要順著人群遠去的方向，和對策部的隊友匯合。

　　不知不覺中，平澤悠里看到一堵血紅色的金屬圍墻，如同被血色的幕布掩蓋住……

　　不對，不是血紅色的。

　　用力晃了晃腦袋，平澤悠里的視線勉強恢復(fù)正常。那血色的世界時隱時現(xiàn)，當(dāng)兩個世界相融，或許會發(fā)生什么……

　　平澤悠里走到城門口，他看到了許多怪物的尸體，以及一些食尸鬼類型的怪物。它們趴在周圍，啃食著尸體。

　　尸體的存在證明這里曾有過人類，他們殺死了許多怪物。

　　人都在這邊么。

　　平澤悠里發(fā)現(xiàn)前方的怪物滯住了，它們圍堵住道路，無智的怪物使勁向前推動，擁有智慧的則嫌棄地避開某些散發(fā)惡臭的下等怪物。

　　它們站在后方，并不急著做出行動。

　　平澤悠里擠開擋道的怪物，它們無一例外，都對他沒有興趣。

　　遇到擠不開的，平澤悠里便抽出他的刀刃，斬下它們的頭顱。

　　一刀，血液飛濺，那血珠仿佛扭曲成無數(shù)人臉，嘴唇開合，和著耳畔的低語聲，從平澤悠里的眼前掠過。

　　兩刀，三刀，四刀……

　　黑色休閑裝沾上血液，顏色愈加深邃。

　　平澤悠里越是揮刀，那血色的世界便越是接近……

　　血液正在與‘信號’交融。

　　平澤悠里沒有因此停下，這是他無法阻止的事情，他需要抓緊時間才行。

　　于是，他一步一步地前進著，留下一地顏色各異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