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終局——落幕
下田鎮(zhèn)。
夏季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別早，臨近傍晚六點，太陽已是藏到因‘施工隊挖掘’而被削平的山峰后。
放眼望去，只能看到群山的陰影輪廓，以及泛著暗淡微光的天空。
信號塔高高佇立于不遠處，隨著路燈逐個亮起，其底部也逐漸被照亮。
前段時間，雷雨天導(dǎo)致信號塔出現(xiàn)了故障，事后相關(guān)維修人員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異樣，想必只是一點小問題……
夜色沉靜，山林間偶爾傳出蚊蟲鳴響，這一切仿佛一張水墨畫，將時間靜止于此刻。
一只飛鳥振翅飛過，停留在信號塔的塔尖上，梳理著羽毛。
沒有異常出現(xiàn)的時候，這個世界總是這樣寧靜、平和。大自然有著獨特的韻律，動物們遵循著它的規(guī)則，和人類一同編織出如今的這幅畫卷。
一道紅光閃現(xiàn)，塔尖的小鳥警覺地抬起頭，四處張望。
發(fā)現(xiàn)一切正常之后，它又恢復(fù)了先前的姿態(tài)。
下一刻，整個信號塔輕顫起來，小鳥受到驚嚇，立即飛起，嘰嘰喳喳地叫著。
不安的紅光攀附著整座信號塔，宛若信號傳輸出現(xiàn)阻礙，信號塔產(chǎn)生了類似的晃動，并發(fā)出‘滋滋滋’的噪聲。
啪！
一團血花從塔上綻放，染紅銀白色的塔身，隨后，更多的細小血花炸開，將整座信號塔染色之后，更為劇烈的炸響爆發(fā)。
如同有一個由‘血液’組成的，和這座信號塔的形體完全相同的存在爆裂了。一瞬間，漫天的血液如暴雨傾至，灑落至周圍地面。
聽到異響的下田鎮(zhèn)居民紛紛出門察看，寧靜的小鎮(zhèn)再次熱鬧了起來。
……
喧囂的烈火中，可怕的熱量和怪物的吵鬧聲壓迫著所有人類。
沒人對此感到恐懼，因為那位脖子上掛著小紅帽的銀發(fā)少女正站在這里。
她是這場火焰的主宰者，同時，也是這些怪物的送葬者。
強大，決絕，耀眼，不知為何，又有點悲傷。
她要消失了，她仍有眷戀。
火焰馬車上，山崎古和作死小分隊四人組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烈焰中的朦朧倩影，視線恍惚。
耳畔蕩起悲傷的旋律，仿佛置身于冰藍的雪原，冷風(fēng)縈繞身側(cè)，獨自置身于風(fēng)雪中的空曠寂寥愈發(fā)清晰，竟是壓下了烈火的灼熱。
“這是……”
山崎古想起第一次見到火焰馬車時，聽到的空靈縹緲的歌聲，那是由小紅帽哼唱的雪女的曲調(diào)。
但是又有點不同。
充斥風(fēng)雪的寒冷雪原燃起了一團火焰。
這首曲子，摻雜著名為決心的烈火，難以熄滅，鼓蕩著眾人的內(nèi)心。
比起送葬，它更適合用于處決。
“卡特澪娜……”
山崎古抬起頭，不知發(fā)生了什么，那些猩紅的色彩仿佛在一瞬間破碎，變成斑駁的淡紅色塊。而小紅帽內(nèi)心力量化作的光球則膨脹到了極限，和計分顯示屏的碰撞越來越激烈。
這個空間正在顫抖，怪物們發(fā)狂地撲向烈火，巨大化的身軀帶來無窮的壓迫力，卻又顯得無比軟弱無力。
它們在烈焰中焚燒殆盡。
立下了豪言壯語的伯爵怪物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理智，它雙目通紅地咆哮著，然而，屬于它的怪物帝國卻再也不能被建立了。
銀發(fā)少女如同精美卻又易碎的瓷器，火光灑在她的臉上，明艷而蒼白。
似乎察覺到了他們的注視，少女回過頭，寶石般的赤色瞳孔凝望著難過的五人。
她笑了。
就像是那個仍在風(fēng)雪街道里，賣著火柴的純真女孩曾擁有的笑容。
并非迎接死亡的決心，而是想要活下去的祈愿。
并非嚴寒霜凍的絕望，而是對未來滿懷的希望。
她仍是那個天真的孩子，而非滿眼死寂的小紅帽。
山崎古張開嘴，想要說些什么，卻見烈火蔓延，徹底吞沒了笑著的美麗少女。
一束光芒劃過。
猩紅鮮血匯聚成巨大的人影，那是一位身穿哥特裙，戴著小紅帽的女孩。
巨影手持鐮刀，徘徊于生與死之間，那是形同死神的存在。
她向后揮動著手，巨鐮卷動磅礴的氣流，在小紅帽人影的身后匯聚著烈火。
然后，燃起熱烈的、激蕩的死亡之火。
下一瞬，巨鐮撕裂了光與暗，嘶鳴著斬碎漫天紅云，劃向光芒所覆蓋的屏幕。
嗡——
所有人的視線都被純白的光蓋住，他們聽到了響徹的碎裂聲。
此時此刻，這場令人疲憊、心悸、哀傷、恐懼的旅途，終于沖過了終點的紅線。
眾人無力為此喝彩，皆是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上。
但那震撼人心的死神之鐮，仿佛刻入他們的心間，揮之不去。
……
神海體育館，第五區(qū)域。
燈光聚焦于中間的籃球場，觀眾席的座位藏在陰影中，環(huán)繞于周圍。
怪物、烈火、血液、紅色的世界，全都消失了。
沉默持續(xù)了一瞬。
“得救了?。。 睅е俸笥嗌南矏?，有人仰天吼道。
緊接著，哭聲、喊聲、怒罵聲……各種聲音嘈雜交錯，寂靜的體育館瞬間鬧哄哄的。
有的人不過是順道過來觀看學(xué)生的籃球比賽，卻不幸遇上了這種堪稱災(zāi)難的事情，還有的人則失去了要好的朋友。
這次的經(jīng)歷曲折離奇，但它絕非值得回味的有趣回憶。
“……”
山崎古呆愣地看著吵鬧的人群，沒去打擾宣泄情緒的眾人。
他低下頭，抬起許久之前被刺穿的右手。
傷口仍未愈合，但已經(jīng)好了許多。手掌纏繞著的繃帶已經(jīng)消失了，那是小紅帽送給他的。
“果然……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啊。”
山崎古和山城櫻等人對視一眼，氣氛壓抑。
他們試圖在人群中找到小紅帽的身影，但今天來到體育館且存活著的人類都擠在第五區(qū)域里。這樣擁擠的環(huán)境中，他們沒法借著昏暗的光線去尋找一個一米四的小矮子。
“山崎！”
一道呼喊聲響起，鹿島千尋來到較為空曠的這邊，喘著氣說道：“還活著就好，找你半天了，你這邊究竟遇到了什么事？為什么你會坐在那輛馬車上？”
“說來話長……”山崎古看了眼因為看到老師，偷偷摸摸地跑遠的四人組，將自己遇到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真的是小紅帽啊……你說她叫做卡特澪娜？”鹿島千尋想起柏原凪和她說過的秘密，這個名字理應(yīng)只有那個小中二病知道，畢竟她沒有和別人說過。
“對?！鄙狡楣艣]什么精神。
“回去后好好休息吧。”鹿島千尋有些不放心，思考許久后又問道，“我這只是猜測，你說有沒有可能……你看到的卡特澪娜是雨宮澪假扮的？”
“不可能！”山崎古急了，“如果是假扮的我不可能看不出來！那孩子的情感是那么的豐富、復(fù)雜且真實，不管怎么看都不會是假冒的！而且，而且……”
山崎古的聲音低了下去：“卡特澪娜真正地存在過，她是獨一無二的人，絕非他人所扮演的故事角色……”
“你……冷靜點?！?p> 鹿島千尋沒想到山崎古的反應(yīng)會那么大，這或許與他此時的精神狀況有關(guān)，長時間的傷痛以及勞累，導(dǎo)致他連最基本的冷靜都不能保持。
鹿島千尋根據(jù)各方面的情報進行分析佐證，實際上也已經(jīng)認可了這個答案。
“那你見到雨宮澪了嗎？還有平澤……我全程沒看到過他們。”鹿島千尋環(huán)顧四周，頭又開始疼了。
收拾殘局才是最麻煩的。
“我在這?！?p> 身穿黑色休閑裝，腰間掛著刀的男子捂著額頭走了過來。
平澤悠里沒有受傷，但手掌下的眼球卻布滿了血絲。
“你也沒事……喂！”
鹿島千尋松了一口氣，卻見對方直接癱倒在地，山崎古連忙將他扶起，正當(dāng)他想詢問該怎么辦的時候，地面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
轟隆隆——
“怎么回事？”山崎古抬頭，體育館上方交錯的鋼筋結(jié)構(gòu)看起來不太穩(wěn)定，如果它們?nèi)吭蚁聛怼?p> “要塌了？”鹿島千尋眨了眨眼睛。
山崎古觀察了三秒，肯定道：“自信點，把問號去掉?！?p> “……”
“……”
“那還愣著干什么？”
“我也想問啊。”
人群因為不安而躁動著，鹿島千尋眼角一抽，喊道：“別愣著了，快跑啊?。?！”
“等等，注意撤離秩序，時間很充裕！”
在嘈雜的聲響中，人群哄然而散。
這場異空間內(nèi)的生命接力，終于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