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續(xù)·一
醫(yī)院。
潔白的地磚被天花板的燈光照亮，消毒水的氣味四處飄蕩，刺鼻難聞。掛號看病的人在椅子上等候，進入各個診室。
醫(yī)院內(nèi)還算安靜，通往病房的走廊更是如此，某個特殊病房中，病床上的男子緩緩睜開眼眸。
頭好疼。
平澤悠里在第一時間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他睜著布滿血絲的，有些酸痛的眼睛，將白色床單、藍色簾子、床頭柜等物納入眼簾。
熟悉的環(huán)境讓他放松下來，雖然在心象具現(xiàn)的異空間內(nèi)，那些怪物不會對他發(fā)動攻擊，因此他沒有遭遇苦戰(zhàn)，但這并不意味著平澤悠里很輕松。
隨著后期他斬殺的怪物越來越多，他的意識愈發(fā)模糊，就像是灌入濃稠血漿的水池一般，逐漸被染上猩紅的色彩。
而他當時似乎并沒有意識到問題，只是不斷地揮刀，連原本和隊友匯合的目標都忘記了。
如果事情結束的再晚一些，恐怕他已經(jīng)被血色世界徹底同化了。
吱呀——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平澤悠里轉(zhuǎn)頭望去，進門的女子身穿黑襯衫，一頭黑色長發(fā)披在身后，右手拿著一個水果籃。
鹿島千尋愣了一下，她看向自己左手拿著的，被咬下大半的蘋果，默默后退，關上房門。
“……”
嘎吱嘎吱嘎吱——
走廊外傳來了清脆的咀嚼聲，不多時，房門再次被打開，鹿島千尋走到床邊，將水果籃放到床頭柜上。
“好吃么？”平澤悠里瞥了眼明顯沒裝滿的水果籃，問道。
“啊哈哈哈……”
偷吃病人水果，被抓了個現(xiàn)行的鹿島千尋尷尬地笑了笑，強行解釋道：
“我是覺得這么多水果你肯定吃不完，所以才想著幫你分擔一些！而且也不知道你什么時候能醒過來……咳咳?！?p> 平澤悠里神情冷漠，注視著鹿島千尋。
鹿島千尋沒了辯解的心思，回答道：“味道還行，很甜?！?p> 畢竟平澤悠里剛才的問話并不是在暗戳戳地嘲諷她貪吃，而是真的在詢問她。
這人就和石頭一樣，絕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這副表情。最初相識之時，鹿島千尋甚至有點怕他，總感覺他對自己很不滿。
實際上卻并非如此，平澤悠里仿佛對任何事情都不在意，又或許是他在生氣的時候和平時的表現(xiàn)沒有多大差別……
和他交流，只需要直接一些就行了，以及……能從他三字經(jīng)的講話模式中提取出關鍵的信息。
“嗯?！逼綕捎评稂c點頭，又說，“頭暈?！?p> “那東西還在纏著你么？”鹿島千尋皺起眉頭，拿出平澤悠里被偷走的那部手機，疑惑道，“沒出血了啊，我出去問下醫(yī)院里有沒有設備出現(xiàn)流血情況?！?p> “不用。”平澤悠里阻止道，“它沒了。”
“沒了？”
鹿島千尋思考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它被你解決了嗎？”
“不是我?！?p> “嗯……你先把你遇到的事情說清楚，我好結合其他情報進行分析?！?p> 鹿島千尋沒在對策部里幫忙，而是來到醫(yī)院這邊，就是為了等平澤悠里醒來后詢問情報。
倒不是不關心隊友，而是比起無意義的擔憂，去做些有用的事情更加重要。
然后，鹿島千尋艱難地通過平澤悠里的簡短敘述，了解了他那邊的情況。
“你的意思是，那東西和異空間后期的變化有關么？”
鹿島千尋喃喃道：“那位三級除靈者提到過給出指引的水母，現(xiàn)場還有個偷走東西的未知存在，以及流出鮮血的手機……”
它們似乎分別對應著體育館詭異的幾個特性——指引、道具、惡意……
不過這個已經(jīng)不重要了，鹿島千尋更在意的是信號塔的事情。
“信號塔？”平澤悠里半坐起身，從水果籃里拿出一個蘋果和水果刀，削了起來。
他的動作給人一種拿著太刀揮砍的感覺，鹿島千尋小心翼翼地坐遠了點，以免被練刀狂魔誤傷。
她描述了大量信號塔染血一事，隨后說：
“出事的時間點很巧，就在我們被卷入異常的時候，而且先前我們就有所推測，因此有理由懷疑信號塔的問題和糾纏你的那個存在有關?！?p> 鹿島千尋打開手機地圖，其上標出了密密麻麻的紅點，放大之后，平澤悠里發(fā)現(xiàn)這些是各個信號塔的所在地。
“它的消亡引起了大規(guī)模的鮮血爆發(fā)，具體的位置分布就在這里?！?p> “圓形……”平澤悠里注意到了它們的整體形狀。
“是的，它的中心點就在東京，大概處于文京區(qū)和千代田區(qū)交界的那一塊?！甭箥u千尋用手指畫著圈，“然后它向外擴散，到隔壁的埼玉市、川崎市、千葉市等地?！?p> “病毒？”
“好比喻。”鹿島千尋沉思道，“我半個月前去埼玉市下田鎮(zhèn)那邊，遇到過沒信號的情況，當時剛好是雷雨天，但現(xiàn)在想來，或許不止因為這個。
昨天排查過后，我們發(fā)現(xiàn)每個地區(qū)都有或大或小的不正常信號波動，由于這種事不算少見，之前也沒人在意，但是統(tǒng)計過后，問題就比較明顯了。”
鹿島千尋頓了頓，說道：“波動出現(xiàn)的時間太過規(guī)律，由內(nèi)到外，呈圓環(huán)狀向外擴散，而且速度越來越快，就像是病毒那樣傳播?！?p> “很危險?！逼綕捎评锍韵乱黄O果說道。
“嗯，如果讓它悄悄地傳播下去，恐怕最終會占領龍國的所有信號塔，到時候會發(fā)生什么真的很難說?！?p> 鹿島千尋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幸好它因為這次事情被解決了，不過你說這和你沒關系，那它又是被誰……”
她的腦海里閃過手持巨鐮的紅色虛影。
很難想象這樣的傳播性詭異會被另一只詭異里的存在以未知方式消滅，但鹿島千尋卻覺得這個猜測的可能性非常大。
山崎古和她解釋過小紅帽的能力，只要想象力充足，她可以辦到許多事情。
而那個血色的世界，顯然不會是小紅帽想看到的，因此血色信號在入侵的同時，也被小紅帽盯上了……
合情合理。
按照這個思路推下去……
“雨宮澪真是個可怕的存在。”鹿島千尋擦了擦冷汗，做出最后的結論。
只用一個故事，就讓兩只詭異自相殘殺，假如她專注于除靈事業(yè)，一定會成為優(yōu)秀的除靈講師。
她決定之后減小對雨宮澪的觀察力度，以免引起她家人的不滿。而且他們現(xiàn)在尋找雨夜斗篷的重心在林慎二身上，想必對方很快就會等不及，露出破綻。
鹿島千尋操作著手機，將新的情報和推測匯報給隊長。
平澤悠里安靜地吃著蘋果，看向窗外。
碧空之下，柔白的云朵輕輕飄浮著，空中掠過幾只飛鳥，來到窗戶附近，嘰嘰喳喳地叫著。
一陣微風吹過，窗簾隨之揚起，冷漠男子的碎發(fā)緩緩擺動著，氣息愈發(fā)寧靜。
平和的景象。
平澤悠里靠著床頭，視線飄向遠空，在緩緩偏移、灑落而下的陽光中，那冷漠如堅冰的表情似乎融化了些許。
“……”
下一刻，仿佛看到了某種不可思議的東西，他的眼眸緩緩睜大，嘴巴也不自覺地張開。
窗外的景象扭曲著，一顆漂浮在空中的老樹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中，那枯老的枝干上呈現(xiàn)出一絲生機，而后，幾片新生的葉芽悄然冒頭。
“————”
一串晦澀難言的話語從平澤悠里口中道出，鹿島千尋聽到后愣住了，她抬頭看向平澤悠里，順著他的視線望向窗外。
晴空湛藍，今天是好天氣。
“你剛才說什么？”鹿島千尋問道。
平澤悠里搖了搖頭，再次安靜下來。
見狀，鹿島千尋也不在意，繼續(xù)匯報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