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炳無比好奇黑衣人所說的這段話。
甚至他心中隱約猜測到,可能這與自己失去的記憶有關(guān)。
但現(xiàn)在雙方仍是敵對雙方,廝殺還未繼續(xù),雖說目前文炳現(xiàn)在優(yōu)勢明顯,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翻盤。
斬草除根才是最佳應(yīng)對。
“罷了,罷了。”
只可惜……
黑衣人艱難搖頭發(fā)聲,不見其如何動作,文炳手中真實的血肉觸感猛然消失不見,只有指縫間殘存有流沙的感覺。
身軀打散化為一團霧氣,沒有重新凝聚,而是就那樣懸浮空中。
甚至連地上那兩只短槍也是一樣。
黑衣人居然會如此輕易舍棄這具法體化身,是文炳沒有猜到的的。
只要身體這個“概念”和基本框架結(jié)構(gòu)存在,即便遭受了多么嚴重的傷勢,千瘡百孔也罷,只要脫離戰(zhàn)斗,自會緩緩復(fù)原。
但當下黑衣人此舉可是完全破釜沉舟,沒有給自己留半條后路。
文炳瞬時明白過來,現(xiàn)在的黑衣人或者說黑霧,內(nèi)里顯然早已不再是和自己較量廝斗數(shù)十場的對手,而是被那個從未現(xiàn)身過的真正“主人”取代。
“打個商量。”
黑霧一張一縮,聲音古怪不似人語,更加接近機械,完全聽不出其中情緒如何。
要知道雙方均非實體,而是意念幻化,按理說情緒反應(yīng)是極難遮掩的,稍一動念就會反應(yīng)在身軀上。
目測了下與黑霧間的距離,文炳不甘收手,腳尖輕輕一挑,重新將短刀抓在手中,謹慎退后。
已經(jīng)失去了一舉殲滅的可能,黑霧反擊無力,更別說重新奪走被文炳占據(jù)的領(lǐng)土,但一心想走的話,還是很麻煩。
剩下的只能是水磨功夫了,文炳通過目前的陣地優(yōu)勢,一點一滴縮小黑霧的活動范圍,注定曠日持久。
反正不急于一時半刻,聽聽對方想要說些什么也好。
“此界機緣是我心魔宗前輩所留,外人無論如何得不到認可,便是斬殺了我這道化身也是無用,道兄又何必在此白白浪費光陰。”
看自己言語似乎起到作用,黑霧聲音中都帶上喜色。
為表誠意,黑霧在空中虛虛一轉(zhuǎn),重新幻化出人身形體輕盈落地,這回不再是黑衣戰(zhàn)衣,而是換了身袍袖寬松的青巾道服。
面目也真正固定下來,面皮白凈,三十許年紀,頦下五柳長須,腰間斜插柄紫竹折扇,文質(zhì)彬彬,渾然看不出方才的冰冷殺氣,倒像是個古代走出的謙謙書生。
不過文炳瞧得出來他內(nèi)里空虛,也就只是個形而已。
顯然方才損耗遠未彌補回來。
“心魔宗,這是什么意思?!”
文炳皺皺眉,刀尖垂下指向地面,開口試探道:“怎么我沒有發(fā)覺……”
“原來如此?!?p> 古裝道人微微錯愕,隨即恍然抽出折扇,輕敲下腦門,臉帶歉意道:“道兄原來是封印了自己一身道法記憶來此歷練,而不是像我這樣直接真身降臨,專為繼承師門遺贈而來,是無心我唐突了……”
“不好?!?p> 文炳心中一緊,手上亦是下意識攥緊刀柄。
明明他已經(jīng)格外小心,卻還是不知哪里露了破綻,反而被對方套出來自己底細。
雖然青衣道人所說的內(nèi)容他完全聽不懂就是。
“算了?!?p> 既然已經(jīng)暴露,那就直接攤開就是,文炳擺擺手,沉聲問道:“凡事都有先來后到,算起來那女人是你先下手,該道聲抱歉的反而是我,你我二人算是扯平。”
文炳指指自己腦袋,面帶苦笑。
“至于之后,等你把其他事情說出來容我參考下再做決定,想來你也看出我現(xiàn)在狀態(tài)有些欠缺?!?p> “這樣……不太好吧?”
道人想了想,一臉為難道:“道友專為歷練而來,雖然當下知曉了來歷,但只要真身記憶沒有盡數(shù)恢復(fù)就還可勉力繼續(xù)下去,再說下去或許真無法挽回了,豈不是白白下來一趟?名額有限,道友想必也動用了不少師門人脈交情……”
文炳面無表情后退數(shù)步。
同時他還不忘將已經(jīng)占領(lǐng)多半領(lǐng)土的火焰收回部分,一面示好,也是增強守護。
在覺得窺破自己根底后,道人言語就沒那么客氣,悄然將“道兄”換成“道友?!?p> 說話同時,還不忘與自己接近距離,幅度雖然極小,但文炳可是牢牢記得大家之前是什么關(guān)系,被道人套出話后,更是吃一塹長一智,不敢有絲毫放松。
想到這里,文炳忍不住暗暗嘆息一聲。
他倚仗有心火之力,只要有心,他人情緒思想均瞞不過他去。這些時日下來,難免有些怠懈自滿。
猛然間遇上看不透內(nèi)心的對手,多少有些不適應(yīng)。
“心魔宗,也是類似影響人心的流派嗎?”
就著道人給出的名字,文炳暗暗猜想。
如果真是如此,他能在女軍官腦海中動手腳藏匿自己意識也就不是那么理解了,甚至隱約也可以解釋這個世界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當然,也不能排除對方故意給出虛假信息誤導自己的可能性。甚至,消息有誤的可能,比正確要大很多。
文炳咬緊牙關(guān),意識到這將是自己遇到的最兇險的一場較量。
不說硬實力了,雙方掌握的信息多寡也完全不在層面。
甚至,文炳都不敢輕易抽身。
現(xiàn)下,畢竟是在那個女軍官意識當中,就算真控制不住弄得天翻地覆,文炳也能接受。
但返回自己身體的話,安知道人能不能化身黑霧侵入進去。
而且就連他之前的挑釁做得看似隱蔽,但還是有些刻意。
誰能確定不是更深一步的試探。
這樣想來,文炳舉止就未必合適了,顯得過于缺乏底氣。
麻煩之處在于如果文炳不這么謹慎,說不定對方立刻就要趁機強攻上來。
這就是主動與被動的區(qū)別。
身居優(yōu)勢,自然有無數(shù)牌可以動用。陷入劣勢,大多數(shù)舉措都是錯的,就只能被動應(yīng)對。
“某家以誠待人,道友此舉卻算不上待人以誠啊?!?p> 古裝道人雙手高舉過頭,但他聲音就沒表現(xiàn)得那么無害了,怒氣沖沖,莫非是瞧不起我心魔宗門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