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雙城記

　　祝頌自稱自己是千杯不醉的。

　　酒精度數(shù)僅有四度的啤酒，如何能讓一個北方大漢在喝了一瓶之后就醉得不成樣子了呢？

　　宋惑這樣白酒面前三杯倒的人，都能喝下三瓶低度數(shù)的啤酒，在他捏扁了手中再也傾倒不出哪怕一滴的易拉罐酒瓶之后，訝然看著一旁醉得不省人事的祝頌。

　　祝頌舉著酒瓶，沒有對著宋惑，傻笑著對著自己的頭頂，似在為離開的人而祝賀，他打了個酒嗝。

　　“宋惑，你能過來，我真的很開心?！?p>　　“今天終于下雨了，我真的很開心。”

　　“妻子終于做出決定，要離開我了，我為她的決定，感到開心?！?p>　　祝頌扔掉易拉罐，地毯被酒液傾倒，在不算明亮的房間內(nèi)，染成了比深夜的黑還要深邃的顏色。

　　“可為什么，這里很難過呢，為什么呢宋惑。你是很有文采，很有同理心，很有，很有能力的人，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為什么呢？”

　　祝頌指著自己的心臟的位置，嚎啕大哭起來。

　　宋惑撐起困倦疲憊的身子，他舟車勞頓從彩城輾轉(zhuǎn)湘城，又馬不停蹄從湘城來到帝都，心神俱疲。

　　他張手抱住祝頌的肩膀，并沒有語重心長，也沒有安慰，他低下頭靠在祝頌的臉頰上，兄弟之間，并不用過多的話語。

　　“你知道嗎，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樣的人了。是你們，你還記得季青，還記得王柳，你們對我，都十分的重要。”

　　“我知道你的痛苦，但我并不能感同身受，只有你自己才知道自己的痛苦的程度有多劇烈。我能做的就只有買點(diǎn)燒烤，買好酒，看著你喝醉，看著你哭?！?p>　　宋惑再度打開一瓶啤酒，猛地一口灌在自己肚子里，祝頌抬手想要去爭奪，早已經(jīng)爛醉如泥的他，并沒有任何力氣了。

　　“我給周熏唱過歌，唱過這個世界上只有她聽過的歌?！?p>　　“我也給，也給一些年輕人唱過專屬于他們的歌。”

　　“但就是沒有為你唱過。我一直覺得，我給你唱的歌，理應(yīng)是你我在臺上同臺競技的時候，我用盡全力，來贏你的那首歌?！?p>　　“我發(fā)現(xiàn)我錯了。”

　　宋惑起身，指著窗外不斷浮動拍攝著路邊的“命之眼”。

　　“滾。”

　　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宋惑的話語，或是根本沒有在意過宋惑，巡視過的監(jiān)控地區(qū)沒有異樣之后，監(jiān)視器果真飛走了。

　　祝頌笑罵著宋惑：“你連人家監(jiān)視器都罵，不愧是你啊。想來你只給我一個矯揉造作，狗屁不通的評價，也還算留情？”

　　宋惑拿著吃燒烤的剩下的竹簽，不斷敲打著易拉罐，沒有理會祝頌的話語。

　　雖說這發(fā)出的聲音不堪入耳，不成聲律和調(diào)子，但也算一個簡單的鼓點(diǎn)。

　　“道不盡紅塵舍戀，”

　　“訴不完人間恩怨，”

　　“世世代代都是緣?！?p>　　“流著相同的血，喝著相同的水?！?p>　　“這條路慢慢又，長遠(yuǎn)?！?p>　　宋惑最終放棄了這個簡單的鼓，因?yàn)樽ｍ瀾{借著最后一絲理智，或者是最后一絲本能，擊掌為節(jié)。

　　……

　　“紅花當(dāng)然配綠葉，這一輩子誰來陪？”

　　“渺渺茫茫來，又回?！?p>　　“往日情景再重現(xiàn)，藕雖斷了絲還連?！?p>　　“驚嘆世間事多變遷?！?p>　　“愛江山，更愛美人?！?p>　　宋惑舉起易拉罐喝下一口，斜乜著祝頌的他，心里也并不好受。

　　“哪個英雄好漢寧愿孤單?！?p>　　“好兒郎，渾身是膽。”

　　“壯志豪情四海遠(yuǎn)名揚(yáng)?！?p>　　宋惑也倒在一旁，凝望著天花板，聽著祝頌沉沉的啜泣后呼吸不暢的聲音。

　　“人生短短幾個秋阿，不醉不罷休……東邊我的美人，西邊黃河流。”

　　“來啊來個酒阿，不醉不罷休，愁情煩事別放心頭?！?p>　　“愁情煩事別放，心頭……”

　　祝頌眼睛里閃爍著光芒，隨著宋惑的演奏，他混沌的大腦雖不見清明，可也記憶下了宋惑唱歌的曲調(diào)。

　　妻子的模樣仍舊清晰，一點(diǎn)一滴的過往在淚痕中流下的眼淚中，得以延續(xù)，永生。

　　祝頌不想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了。

　　他想要千萬萬間。

　　他想要天上的寒士也歡顏。

　　看起來，他真的醉了，天上怎么會有寒士呢，天上只有仙人，不過現(xiàn)在看來，天上連仙人都沒有了。

　　人生短短幾個秋，果真不錯的。

　　他也開始跟著宋惑一起在唱。

　　“人生短短幾個秋阿，不醉不罷休，東邊我的……美人，西邊黃河流?！?p>　　“來啊來個酒阿，不醉不罷休，愁情煩事別放，心頭?！?p>　　兩個大男人，絲毫不顧及自己的明星形象，醉倒在沙發(fā)前。

　　祝頌的臉頰胡須上，還蹭著羊肉串的油花。

　　兩人都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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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3?！?p>　　顧誠冷酷的說出了這樣的一個比分。

　　趙清瀺撓著自己的頭發(fā)，不甘心又無可奈何的放下了手柄，電視屏幕里，隨著比分的頁面消失，精彩的進(jìn)球回放復(fù)播。

　　顧誠的操控之下，紅魔軍團(tuán)以神乎其技的抽射，點(diǎn)球，傳接，跑轟，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進(jìn)球。

　　趙清瀺原本以為，面對這樣的失利，自己會很不開心，甚至耿耿于懷，想要存心報復(fù)回來。

　　但他并沒有。

　　飲料，小食，一場放肆宣泄情緒，哪怕只是在虛擬游戲上的精彩的足球比賽。

　　尤其是，面對趙清瀺的進(jìn)步，顧誠從來不吝惜自己的夸獎。

　　“嚯，神來之筆，這球是我沒想到的。”

　　“行啊小孩，看得出來有些實(shí)力，那我可就不讓你了?！?p>　　“先歇一歇，我點(diǎn)了好多零食呢，不吃，難不成你要留給宋惑吃？這才對嘛，好不好吃？”

　　趙清瀺倒不是那么抵觸顧誠了。

　　而顧誠，他的生活經(jīng)歷同樣也很復(fù)雜。

　　這讓他看到趙清瀺無法無天，蠻橫無理又沒有什么閱歷的同時，也看到了一顆孤獨(dú)脆弱的心。

　　他想要挽救這個少年，不對，挽救說得太過嚴(yán)重，倒不如說，他想給這位少年洗個澡，洗出本來該有的顏色。

　　而趙清瀺，也頭次感覺到，原來輸?shù)粢粓霰荣?，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的事。

　　不過，他還是板著臉，吃著薯片嘟著嘴，好像一個倉鼠一樣的回應(yīng)顧誠。

　　“下次一定贏你，而且，可不要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放過宋惑?！?p>　　顧誠揉了揉他的腦袋，趙清瀺愣住，不過這次，他沒有打下那只手，只是低著頭，沒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我知道了，同時，作為宋先生的經(jīng)紀(jì)人，我會要求他努力練習(xí)鋼琴，以便在比賽里贏你，就像這場球賽一樣?！?p>　　趙清瀺哈了一下：“想贏我？做夢去吧！”

　　這孩子居然關(guān)掉了游戲機(jī)就跑，玩起了耍賴這一招。

　　顧誠有必要告訴他，這個數(shù)據(jù)是云端保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