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囚室（2）
“明白……明白?！币皇青嵨默F(xiàn)在沒有身體，他恐怕會用任何屈辱的方式懇求對方讓他安息。但奇怪的是，城堡主人對自己的態(tài)度卻無比曖昧，這讓鄭文感到情況不妙，對方?jīng)]準并不像那個女孩那樣好心……
“年輕人，別多想。我的領(lǐng)地上出現(xiàn)了一些不速之客，而你是其中之一。我想要趕走他們，但我得先知道對方的身份。所以你必須配合我，明白嗎？”
那個駝背老人用流暢的英文命令道，這段話讓鄭文的心念更加忐忑。他大概聽懂了，對方想要知道是誰“制造”的自己。鄭文倒是愿意配合，可他對此事一無所知……
難道，他并不打算詢問自己，而是想用別的方式……搜集線索？
這個念頭占據(jù)了鄭文的腦海，他非常困惑，就好像一場開卷考中，參考答案已經(jīng)寫在黑板上，而他卻死死盯著試卷，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為什么不看黑板呢？他苦惱地問自己。等到周圍的場景再次變幻后，他終于知道為什么了。
石頭祭壇和那些刑具早已消失不見，就連地下室狹小的空間也被置換成藍天白云。他站在一條柏油路上，無意識地慢慢向前走，與他同行的則是一群穿著初中校服的孩子們。
怎么回事？
鄭文有些疑惑，他知道自己早已離開人間，但這些孩子為什么跟他一起前行，難道……他們也是一群死去的靈魂嗎？
當然，那些孩子的臉上卻露出燦爛的微笑，他們的影子非常清晰，眼瞳也很清澈，根本不像是一群死人呀？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鄭文，一會升學(xué)考試時，能讓我看一眼你的試卷嗎？”
考試……試卷……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轉(zhuǎn)過頭，這次他認出了那個聲音的主人。他不是別人，就是鄭文小學(xué)的死黨，“大鼻子”常龍。
“別緊張，一會考試的時候，我就看一眼試卷，就像我們之前做的那樣?！?p> 常龍拍了拍鄭文的肩膀，從成年人的視角中，鄭文能察覺到對方的心虛和僥幸心理。但當他還是孩子的時候，他什么也看不出來，只知道對方在求他幫忙。
鄭文還沒有答復(fù)，常龍已經(jīng)快步走向考場。他望著常龍的背影，望著遠處的“某縣城第一中學(xué)”，童年的記憶瞬間涌入他的腦海中。
他明白了，那個古怪的老頭不知道用什么辦法，把他送回了他的童年。
鄭文緊張地跟著這支考試大軍，亦步亦趨地走近“縣一中”的校門。在學(xué)校老師引導(dǎo)下，他找到了自己的考場和座位。他拿出文具，借著文具盒的反光，鄭文看清了自己的相貌。
這太奇怪了，他確實變成了童年時的自己，可是……
教室的門被輕輕關(guān)上，監(jiān)考老師開始分發(fā)試卷，在鄭文身后，他的死黨握緊了自己的圓珠筆，眼神不時向他這邊瞟。
兩旁的同學(xué)們開始瀏覽試卷，氣氛變得緊張起來。同學(xué)們認真的表情讓鄭文疑惑，難道他真的回到了過去？
他盯著桌上的試卷，眉頭皺得像風干的葡萄。也許這是真的，他喃喃自語道，他的確回到了人生的起點，現(xiàn)在，他該做什么……
就在這時，一束修長的馬尾落到鄭文的余光中。這束馬尾像尖針一樣，用疼痛將鄭文喚醒。
不……這不是真的……
周圍的場景像電子屏幕的桌面一樣再次變換，鄭文再次回到了囚室。他抑制著眩暈感，努力讓自己顯得有禮貌。而這些舉動都是為一個問題做準備——這個老人是誰？他想要得到什么？他能幫自己一把嗎？
駝背老人明顯察覺到了鄭文的意思，但他并沒有回答一個詞。他盯著鄭文，冷淡地說道：“年輕人，你什么也別問，什么也別說，很快你就會知道答案?！?p> “您這么說……可是……我……”
鄭文吞吞吐吐地試探道，但他還來不及說話，對方就把自己代入了下一個場景——某城市的某寫字樓。
鄭文發(fā)現(xiàn)自己再次背上了筆記本電腦，他穿著沒有品牌的西裝，剛從地鐵口走出，進入大廈。盡管這段路只需要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鄭文進入大廈門口時，汗水已經(jīng)浸透了西裝的襯衣。
憑著殘存的記憶，鄭文進入了右手邊的電梯，來到寫字樓的八樓。也許是為了合理利用資源，左手的電梯只能停留在奇數(shù)樓層，只有右手的電梯能來到他的工作場所。
他來到自己的位置，正要接一杯免費的速溶咖啡，桌上的一片殷紅嚇壞了他。
他桌上的文件和裝飾物被一種紅色的液體浸透，這種液體一點一點地蔓延到桌子邊緣，像淤泥一樣滴落在地板上，這讓鄭文感到異常不安。
“叭叭叭叭叭！”
周圍的同事忽然齊刷刷地站起來，他們穿著白襯衫，脖頸上拴著工牌，一部分人吹起了塑料喇叭，另一部分人則為他喝彩。
“生日快樂！”
突如其來的祝福讓鄭文不知所措，邏輯上來看，這一幕完全可以解釋。他來到公司，這天碰巧是他的生日，所有人準備給他一個惡作劇，然后慶祝他的生日……
但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的確就職于某公司，也的確在這個場景里工作過。然而，他們公司一直強調(diào)“個人奮斗”和“效率就是一切”，公司的主管怎么可能同意這個無聊的生日提案，這……
想到這，周圍的場景再次煙消云散。
第二次離開自己的過去，鄭文大概明白了那個古怪老人想做什么。他在喚醒自己的記憶，然后觀察自己的一舉一動，并且想要從中挖掘出“死靈”的線索。
恐懼像鐵坨一樣壓住了鄭文，讓他無法呼吸。他倒是不害怕自己的思維被窺探，他只擔心這一切將永不休止。那個老頭想要的是“死靈”的線索，然而自己的記憶中絲毫沒有他想要的東西，那么對方會不會一直這么折磨自己？
這個念頭讓鄭文垂頭喪氣，他無奈地自嘲道：“鄭文呀，真沒想到，比求死不得更痛苦的事，是在自己的人生中無盡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