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那時的初遇
“茶茶？茶茶？能聽見嗎？”
“醫(yī)生！醫(yī)生，她眼睛動了！動了！”
季茶茶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喊著自己的名字，聲音像是從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分辨不清是誰的叫聲。
她很努力得睜開眼睛，眼前是模糊的景象，人頭在周圍攢動著，一會兒是拿著手電筒往自己的瞳孔里照明，一會兒是手臂上掛著的東西忽然給了巨大的壓力。
“茶茶！”
這會兒她聽清了，是媽媽的聲音。
她在做夢嗎？
眼前逐漸清晰之后，她才茫然得用手去捏自己的腰。
會疼。
醫(yī)生檢查過之后，對著旁邊心急如焚的婦女交代道：“放心吧，醒過來就沒什么事了?！?p> “謝謝醫(yī)生，謝謝醫(yī)生！”婦女回過頭來，撫著季茶茶的臉：“茶茶，感覺怎么樣了？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她開口便是嘶啞的嗓子：“媽，我怎么在這里？”
“你發(fā)高燒，神志不清，昏迷了兩天?！?p> “兩天？”
季茶茶懵了。
她在夢里，可是過完了整整一生。
夢里的那個小季茶茶，過的卻是景芒歲過去的一小段人生。
她一個人睡著天橋，小小年紀(jì)收破銅爛鐵為生，經(jīng)常餓肚子，就從狗嘴里搶東西吃，可她沒來得及跑開，就被那只狗咬到了腿，沒錢醫(yī)治，從此，她就成了個瘸子。
后來的她也沒有景芒歲那樣撐過來的命運(yùn)，而是被拐賣到一個奇怪的地方，那里的人見她腿瘸了，騙她用綁住腿根的方式，讓她的腿回不了血，最終整條腿都廢掉，送到醫(yī)院里去截肢。
這樣能讓她能夠在乞討的時候，要到更多錢。
畢竟腿都沒了，又因?yàn)樗龑?shí)在聽話，每天按時乞討，全數(shù)上交，上面的人對她很放心，并不怎么盯著她，她偶爾會偷偷拖著小小的車，去破舊的學(xué)堂門口聽一點(diǎn)東西。
她太渴望讀書了。
她聽得斷斷續(xù)續(xù)的，識得幾個字便甘之如飴，被發(fā)現(xiàn)之后便是一頓暴打。
沒人知道她出生的時候，也曾是富貴家庭出來的千金，母親言傳身教，有些事情她是記到骨子里的。
所以她寧愿每天都去翻學(xué)堂門口的垃圾桶，看看有沒有多出來的書，紙，或者筆，也不會跟其他組織里的小孩一樣，去偷。
其實(shí)她看不懂幾個字，在乞討的時候就會偶爾問一個好心人：“你好，請問這個字怎么念??？”
偶爾還能得到路人的一些饋贈書籍。
所幸她偷偷得識字讀書，雖念得不多，卻也懂了一些基本的是非，身在污泥，心向太陽。
長到十八歲的時候，偷偷聯(lián)系警察，里應(yīng)外合把整個組織給端了。
可她依舊什么都不會，也只能靠著撿垃圾為生，甚至后來她都撿出了很多經(jīng)驗(yàn)，城里哪些是真正的富宅區(qū)，她便去哪里撿好東西，然后拉著輪椅兩個小時的路程，回到郊區(qū)簡陋的棚子里，她稱之為家。
二十歲的時候，她擺起了地?cái)?，卻也因?yàn)殚L年累月的風(fēng)餐露宿，身體留下了病痛，而沒辦法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那時她在出攤的時候忽然發(fā)作，疼痛難忍，翻滾在地上，有人上前來問她怎么了，她難以忍受絞痛，指甲一揮動，傷到了對方。
她堅(jiān)決不去醫(yī)院，強(qiáng)行讓自己忍過那段時間，清醒過來之后，她看著這個被自己抓傷的人十分抱歉，拿出自己出攤所有的錢給他：“對不起，這些錢給你去醫(yī)院看病，不夠的話，明天再來，我只有這么多了?！?p> 對方將她掉在地上的書本撿起，拍了拍道：“不然你就把這本書送給我吧，當(dāng)做賠罪了?！?p> 不過一本破舊的小說讀本，是她從垃圾桶里撿來的，卻留了許多年，封面都掉了，露出里面的第一頁，上面歪歪扭扭得寫著她的名字。
對方看了一眼問她：“季茶茶？你的名字嗎？”
她點(diǎn)頭：“嗯。”
對方清雅一笑：“我叫景芒歲。”
夢里那么多的內(nèi)容，季茶茶其實(shí)都只記得大概，唯獨(dú)這段卻記憶十分清晰，她甚至記得，景芒歲的手上，戴了一個水晶串珠，藏在他的衣袖里，扶起她的時候，才不經(jīng)意間露了出來。
大約是因?yàn)閺倪@里緣起，兩人命運(yùn)交纏，所以格外留意些。
之后她的心里總有意無意得想起這個人，每天出攤也有了比賣出東西更好的期待，看書也不再是她唯一的消遣。
可她再沒見過景芒歲。
病痛折磨她到了二十三歲，她在一個大雪繽紛的夜晚，死在了自家屋子里。
而季茶茶一轉(zhuǎn)念，似乎又回到了一個小女孩的身體里，一個變質(zhì)的面包在她手里捏著，身邊有個一般大的小男孩看著她，見她醒來，才拉著她的手道：“你能分一點(diǎn)給我吃嗎？”
她猶豫著，還是將自己的面包小心翼翼的分成了兩半，遞給了他：“你也沒人要嗎？”
他狼吞虎咽得吃下了面包，嘟囔著回應(yīng)：“嗯?！?p> 他吃完了一會兒，又盯著季茶茶看：“你和漫畫里的人長得一樣?！?p> 小女孩還不知道漫畫是什么，她現(xiàn)在只關(guān)心自己下一頓吃什么。
手里的面包已經(jīng)不夠塞牙縫了。
她說：“我得去那邊撿瓶子了，你要不要一起？這樣可以賺到錢，換東西吃?！?p> 他猶豫了下：“好?！?p> 兩人一起去撿瓶子，倒是比她一個人撿快得多。
只是兩人在經(jīng)過一家院門口的時候，看到一只狗盒子里放著幾個大雞腿，香味都撲到兩個人的鼻子下了，頓時肚子都在打鼓。
小女孩忍不住想靠近夠盆子去跟狗搶，小男孩像是想到了什么，趕緊阻止她：“我去吧，我看漫畫書里，你好像跑不過那只狗。”
雖然小女孩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卻還是乖乖聽話，看著他小心翼翼得靠近狗盆，動作迅速得搶過整個盆，拔腿就跑。
狗被繩子牽引著，追兩步追不到，只能委屈得大吼。
小男孩趕緊把東西往懷里一塞，拉著小女孩就跑。
雞腿得來不易，小男孩卻一點(diǎn)都不感興趣的樣子，看著小女孩似乎在琢磨著什么。
好半天他才說：“你好像，真的是漫畫里的公主?！?p> “公主我知道，我媽媽給我講過白雪公主的故事?！?p> “可是……”小男孩眼眶微紅：“我不想你以后走不了路。”
“茶茶會走路呀?！?p> 小茶茶根本不知道小男孩在傷心什么，明明已經(jīng)有了雞腿，比發(fā)霉的面包味道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后來小男孩總是貼身跟著她，兩人相依相靠，偶爾碰到狗和試圖跟小茶茶說話的人，小男孩都會緊張得拉著小茶茶就跑。
小孩子的力量終歸是有限的，那些本就安排過的人販子，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見他們反抗，就把小男孩被毒打了一頓，聽話了之后才帶走兩人。
所幸這次小男孩學(xué)了聰明，教小茶茶如何應(yīng)付這些人，暫時沒讓他們動心思。
兩人長相討喜，要錢要得多，更得上面人的喜愛。
日子雖這么提心吊膽得過著，但因?yàn)橛辛艘粋€小景芒歲的加入，季茶茶倒也不抱怨，每天抱著他一起睡覺倒也安心。
兩人要到的錢基本全數(shù)上交，偶爾會藏一些東西，景芒歲就藏過一個水晶珠串，也不知道是從誰那里拿到的，當(dāng)天便很是小心得遞給季茶茶：“你晚上睡覺的時候戴著它，千萬別被別人發(fā)現(xiàn)，更不能被搶走，明白嗎？”
交代完還不放心，睡覺的時候還一直警惕著周圍，看著季茶茶睡過去他才安心。
只是季茶茶這么一睡，醒來之后，便到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環(huán)境之中。
那是她后來的家，有哥哥，有爸爸媽媽，還有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