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授業(yè),從不嚴(yán)令謙死讀,而是帶謙觀諸事,引謙思其意。如同天上日月,世人皆知日月輪轉(zhuǎn),可又有誰能知,日月尚有對立時?”
李綱立刻反駁道:“一派胡言,若非日月同輝,何以對立?”
錢謙笑了,笑的十分開心,“先生,可曾親眼所見?”
“吾自然......天道輪回,何以見之?”
“既不見之,何以斷言?”
將了先生一軍,錢謙并未就此罷休,而是借著話題,繼續(xù)說將軍廟之事?!皬R中殘破,謙不以為然,兄長卻面露愧色,為謙講明,廟乃是百姓感恩面涅將軍狄青而立?!?p> “狄青廟?”老先生李綱還真不清楚,這廟中到底供奉著哪位神仙。
錢謙道:“謙問兄長,廟之殘破,何以面對先人。兄長道:非重事,吾更希望你去想,廟因何而立......或功勛,或德行,錢謙思慮許久,兄長便給謙講了面涅將軍生前之事。”
李綱忍不住點頭,想必方晨有意勸導(dǎo)錢謙,效仿忠賢。
可他沒想到,錢謙緊跟著說道:“謙以為兄長借先人,助謙扶正性格之缺,引為正途??芍t錯了......”
李綱沒忍住,出聲道:“為何錯?”
錢謙搖頭不知,嘆氣道:“兄長言:不該如此。”
不該如此?
是在惋惜狄青的遭遇?
還是在嘆息廟宇破敗之相?
又或許......
李綱聯(lián)想到了朝堂,突然生出一絲明悟,七十七日罷相,對他而言,何嘗不是一種羞惡?
忠君報國,最后卻被官家避諱,離開臨安府之前,他曾親口言:不該如此!
如今記憶重疊,他很快想到了其中關(guān)鍵。
難不成這小子是在惋惜大宋?
可他不過一幼童,怎能得知朝中事?
世間真有妖孽否?
“你這問題,老夫無以作答,安心坐下聽講?!币磺惺路旁诤竺妫缃袼贿^是一名教書先生,自當(dāng)以學(xué)生課業(yè)為主。
看著錢謙,又會想起幾日前,那個羈傲不遜的小子,李綱突然很想笑。
他被罷相又如何?
遲早有一日,會有人替他重回朝堂,奪回他失去的顏面。
不過那小子,還得找人查查更好。
依舊是品讀論語,與往常不同,李綱多次喊錢謙問話,整篇圣人言,問了足有三成。
錢謙一改往日怯懦,對答如流,驚呆了所有人的預(yù)料。
爺爺所言無誤,錢謙若能改掉缺點,日后定能成為一代大儒。
如此善學(xué),為何以前唯唯諾諾,不愿表現(xiàn)?
錢謙的那位兄長,究竟對他做了什么?
僅僅七日便可將錢謙調(diào)教成如今這般,若換做自己呢?
一直生活在爺爺?shù)恼疹欀拢钌儆⒈仍S多同齡人要懂事的多,作為李綱的獨孫,眼界更加寬廣。
為何先前會替錢謙說話,不過是見錢謙轉(zhuǎn)變,借此機(jī)會緩解二人關(guān)系。
說不準(zhǔn)某一日,錢謙就會被爺爺收入門下,到時若自己與對方針鋒相對,豈不是手足相殘?
一日學(xué)課,李綱心中忍不住驚嘆,錢謙就是天生的讀書人,若能苦讀十年,必定一朝登第唱名。
錢謙終于展現(xiàn)出了自己的天賦,善讀好讀,書過一遍,意知三分。
不僅證明了李綱的眼光沒有問題,更證明了方晨對他的教導(dǎo),深入人心。
方晨用了七日,去培養(yǎng)他的自主思維。
不同于其他學(xué)子的人云亦云,為讀而讀,錢謙很清楚他是為了自己讀書,是書中至理而讀書。
錢謙沒想過科舉,方晨更是一次都沒提過科舉二字。
兄弟二人默契十足,在他們二人眼中,科舉輕如鴻毛。
錢謙希望,自己能做到兄長所言,為自己而活。
下學(xué)后,李綱讓錢謙將一句話帶回家中,告訴他錢家有福。
錢謙似有猜測,并未著急離去,而是跑到李少英面前,問道:“李同窗,謙有事想問。”
“錢謙,你要問什么?”
“敢問李同窗,謙不曾得罪與你,你卻多次針鋒相對。絲毫不顧謙之父,先生更不曾過問,為何?”
李少英面露難色,不好作答。
錢謙更加肯定心中猜測,笑道:“謙已猜到,既然如此,前事一筆勾銷,還望今后互幫互助?!?p> 李少英急忙點頭,“自是應(yīng)該,錢...錢同窗?!?p> 回身對著尚未離去的李綱一拜,隨后背起竹筐,錢謙快步離開學(xué)堂。
李少英背后出了一層冷汗,錢家這二位都是妖孽嗎?
李綱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好!甚好!少英,派人回府,老夫今日要痛飲幾杯?!?p> “是,爺爺!”
馬車上,錢謙緊握雙拳,終于想清楚幾日前,兄長為何會被先生責(zé)怪。
一切都是因為他。
先生叫他帶話給兄長,卻說錢家有福。
錢家之福何在?先生又想通過他告訴兄長什么?
為何自那之后,兄長再不去學(xué)堂?
如果一切都是因為自己,那么所有問題都可以解釋得通!
錢謙的記憶力很好,他記著一年前,錢有為安排他進(jìn)入學(xué)堂時,曾對他說過。
“若你能拜到先生門下,我錢家便可光耀門楣。”
起初不理解,入了學(xué)堂,不就是拜在先生門下嗎?
如今,一切都有了最合理的解答。
先生,要收他做門生。
而在那之前,先生因為他的性格問題,一直在猶豫。
兄長的出現(xiàn),給了先生一個更好的選擇,所以......
所以兄長為了他,不惜今后再不踏入學(xué)堂半步,就向兄長入學(xué)前所言,總不能叫人欺負(fù)了謙哥兒一樣。
哪怕是兄長自己,也不愿阻攔他的路。
兄如此厚待,叫弟如何心安?
回到府中,錢謙先去見錢夫人,“娘,先生說,錢家有福了?!?p> 錢夫人聽后喜極而泣,急忙道:“我這就派人去縣衙,知會郎君?!?p> 果不其然,錢謙猜對了。
“可是娘,我不想拜在先生門下。”
“什么?你胡說什么?”錢夫人頓時就愣住了,指著錢謙問道:“誰告訴你的?”
錢謙不愿,心有不甘,“正是因為兄長,謙受之有愧?!?p> “那你就更該拜師,才不費晨兒一片苦心。”
錢謙反問道:“那兄長呢?”
“晨兒他...他......”錢夫人也沒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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