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艦長才緩緩開口：“我…只是不希望你被自己的家人傷害?！?p> “…什么？”
“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律者」的你應(yīng)該知道，人一旦成為死士，就再也不能變回人類了?！?p> “我不信！媽媽她…明明在叫我的名字，她明明還認識我，是你殺了她！”
“那你能保證下一秒她還能保持那一絲理智，而不是對你發(fā)起攻擊嗎？”
“你！”
“難道你看不到你母親當時的樣子嗎？她已經(jīng)很痛苦了，不是么？”
“……”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西琳哽住了。
“西琳，沒能履行約定我很抱歉，但那已經(jīng)是我當時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既是為了你，也是為了你的母親。”
聽著少年充滿歉意的話語，西琳尖利的眼神終于也變得有些緩和起來，現(xiàn)在的她確實已經(jīng)理解了，就算當時這個人不出手，她的媽媽也已經(jīng)回不來了。
「因為，這本就是沒有希望的事?！?p> 想到這，西琳的眼中也閃過一瞬難以言喻的悲傷，“我們都只能選擇放棄…是嗎？”
“…嗯?！?p> 一時間，二人都沒有再出聲，只有一旁看著這幅景象的琪亞娜沉默不語，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樣皺起了眉。
“我不會跟你走的?！痹S久，西琳再次回應(yīng)到，只不過，這一次，她的語氣已不如剛剛那般強硬，倒不如說，像是在勉強自己一樣。
“可是，再和「第一律者」戰(zhàn)斗的話，你說不定會…”
“別搞錯了，我才沒有輸給他，我只是大意了而已，而且這跟你沒有關(guān)系！”
“當然有，我不希望你就這樣死去?！?p> 聽到這句話，西琳不由得觸動了一下，在理解那場悲劇背后的種種抉擇后，她已沒有憎恨對方的理由，但，如今身為「律者」的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已經(jīng)做了不能被饒恕的事，即便自己原諒了小枝，放下所有的仇恨，別人又如何才能原諒犯下過錯的自己呢？何況，自己是個「律者」。
“…那不正是你們想要的嗎？反正…我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p> “不，西琳。”
艦長像是知曉對方的顧慮一樣，他搖搖頭，隨后朝眼前的少女伸出了手。
“若是你選擇彌補自己的過錯，那么無論需要多少時間，我都會陪著你?！?p> “別說蠢話了，我可是「律者」，我為什么要跟你…”
“和我走吧，西琳。”
“你...跟我在一起的話，連你也會被當成…”
敵人。
西琳沒有往下說，他肯定知道自己想說什么，但，那只朝自己伸出的手，卻依然沒有放下的意思。
“人類，你…”
“和我走吧，西琳，一起...離開這里?！?p> 寒風凜冽的凍土之上，那個人微笑著，眼中滿是一如初見時那般的溫暖。
既是如此，再不需要言語，再不需要仇恨，再不需要痛苦，西琳金色的雙眸中，此刻，只余眼前的少年。
她看著那只曾朝自己無數(shù)次伸出的，帶給自己溫暖與救贖的手，心中的鼓動驅(qū)使著她，終于讓她邁出了腳步。
她向?qū)Ψ骄従徸呷?，就像那時他向蜷縮在床邊不斷發(fā)抖的自己走來。
在離對方只有一步之遙的距離，作為對那份「真意」的回應(yīng)，她亦伸出手，纖細的指尖不住的朝眼前的手掌靠近。
對于西琳來說，那是自己一直以來都渴求的「幸?！?。
即便歷盡掙扎，受盡苦難…
作為「人類」也好，作為「律者」也好…
只要有這句許諾，只要能與其同行…
「我也能…得到幸福嗎？」
那是少女心中對自己拋出的小小疑問，沒有人能夠聽到，沒有人能夠回答，沉默即是世界于她唯一的回應(yīng)。
本該如此的…
可當純白的雪花自天空飄落，從少女金色的眸前劃過時，她看到了。
她看到那片雪花輕輕留落在自己指尖，隨后消融，再不見其身形。
在被從四面八方襲來的金色鎖鏈牢牢束縛住之前，她甚至都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然落入人類卑劣至極的陷阱。
那鎖鏈中蘊含著讓西琳從本能上就感到厭惡的奇異權(quán)能，她知道這是什么，但她根本來不及掙扎，黑色的長劍就先一步刺入了她的胸腔。
“……？”
掙扎，已然失去意義。
從胸腔中第一時間傳來的，并非只有被劍刃貫穿所帶來的劇痛，同時還有，西琳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感受到的，已經(jīng)破碎的內(nèi)心中發(fā)出的小小刺痛。
那是她曾經(jīng)所遭受的絕望的回響，那是她心中最后一絲希望被踐踏時的哀鳴。
恍惚中，她凝視著眼前再一次「背叛」自己信任的人類，金色的雙眸從錯愕逐漸轉(zhuǎn)變?yōu)楸瘋?，又變得凄涼，最后，化為無止境的憤怒。
因為被鎖鏈束縛著，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體內(nèi)的「崩壞能」被擁有著和自己同等「權(quán)能」的長劍不斷奪走，到劍刃從胸腔中被毫不猶豫地抽出時，她連維持站著的氣力都失去了，只能狼狽的跪倒在地上。
背叛的理由已不再重要，因為現(xiàn)實已成為她最后所得到的答案。
旋即，另一個男人從一旁的枯樹后緩緩走出，跟艦長站在了一起，那是之前琪亞娜所看到的，穿著白色禮服，頭戴詭異面具的金發(fā)男人。
那男人看著眼前跪倒在地的「律者」，從面具下忍不住發(fā)出了很是滿意的笑聲，“呵呵呵呵，真不錯，干得好，我的朋友，這樣一來，「空之律者」這枚籌碼也就到「天命」手中了?！?p> 男人不斷贊賞著身邊被他所稱為老朋友的少年，視線卻始終停留在跪在他面前的「律者」臉上。
他感受得到，對方眼中看不到盡頭的令人畏懼的憤怒，可他并不害怕，只是俯下身，用好似戲謔的語氣開口說道：“呵呵，「神」的代行者，讓我來告訴你吧?！?p> 男人好像根本不在乎對方愿不愿意聽，他只是自顧自的，說出了那句仿若在譏諷一般的話語。
“這世界上，從來都沒有給你預(yù)留的美好啊，律者?！?p> 然而，西琳沒有回應(yīng)，她甚至沒有聽到男人對她說的話，她只是憤怒著，憤怒的盯著她眼前那個再一次欺騙了她的人，此刻，她的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毀滅。
她要毀滅這個踐踏了她所有真心與希望的人，毀滅他曾經(jīng)為自己講述的，讓她無比期盼過的這個世界上的每一處美好。她要將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受到的一切痛苦百倍、千倍、萬倍的奉還給這個世界，以及她眼前這個眼中早已看不見虛假的溫暖，只剩冰冷與漠然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