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不算正式的表白
“兄長,好久不見?!?p> 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涼意逼人。
杰嘴角勾起,狀若溫良,一副人畜無害之態(tài)。
“啊,我的弟弟,真是好久不見啊。你可曾想我呢?”
會長道:“想?如果你說的是記起你這個惡人,有。如果你說的是想念,抱歉呢,別太把自己當(dāng)人了?!?p> 杰上翹的嘴角一緊,落下一半,但他的語氣愈加柔軟,就像絲滑的黑金綢緞。
“弟弟啊,這些歲月里,我想過多少次和你再見一面,醒著想,做夢念。不管你身在何處,我多么想親手殺了你啊!一想到這些,心情就會一片大好呢?!?p> 會長冷笑,側(cè)過半邊臉,用眼角睥著他。
“想殺我,不是你能做到的?!?p> 杰昂著頭,笑容滿面,就像渴求百年的心愿得以滿足,欲要拉攏天空一起雀躍。
“多謝提醒?。∧惴判呐?,我已經(jīng)不會再那么天真了啊!這十年間我終于想出一個可以戰(zhàn)勝你的方法了哦?!?p> 會長露出截然相反的漠然。
“好啊,我等著。”
兩團漆黑的身影遙遙相望,直到一襲光明落入他們的視界,仿佛萬丈霞光。
白衣翩翩的少年,膚色若雪,金發(fā)如光,無可挑剔的雅致五官,淺色系的人配上清冷的神態(tài),一如目光熹微的神明,可謂絕美不可方物。
杰一扭頭,不慌不忙地擺了個迎賓之態(tài)。
“雪集,許久不見??!”
雪集止住腳步,側(cè)目望他,翡翠般的眸蕩漾清冷。
“這么久了,你一點都沒變,杰?!?p> 杰抱怨道:“誒呀,都怪你沒給我安排個作伴的,我每天自己和自己說話,到頭來當(dāng)然還是自己啊?!?p> “誰能和你作伴呢?”
“我一個人待得太久,和貓貓狗狗都能成為朋友,更何況是人呢!隨便來個誰都會成為我不二的好伙伴哦!”
“這更說明我做了正確的決定?!?p> “啊哈?”
“世上不需要第二個你這樣的人?!?p> 杰噘起嘴,故作姿態(tài)道:“喂,我可是你請來的外援,別說這么打擊我積極性的話呀!”
雪集背負(fù)雙手,立于恃迦隊伍的最前列,淡淡應(yīng)了句,聽不出任何情緒。
“既然你記得,就歸隊吧?!?p> 會長徑直來到蒔羽憐和晴洌身前,把兩手分別搭在二人肩上,一股力量涌入她們的體內(nèi),清亮而充盈,像汩汩甘霖贈予口渴之人。
晴洌感激地一躬身,也沒心思問他到底做了什么,迫切地想將杰的惡行吐訴一番。
“會長,杰他居然要招攬……”
會長擺擺手,止住她的話,溫聲道:“不必說了,我都知道。辛苦你了哦?!?p> “是我沒有力量保護大家,很多人都不在了……”
會長輕輕搖頭:“你能活著站在這里已經(jīng)是一份成就了哦,我非常欣慰呢?!?p> 晴洌眼角發(fā)酸:“謝謝您的認(rèn)可?!?p> “我絕不會再讓你們陷入那樣的境地,之后就交給我吧?!?p> 晴洌揉了揉眼睛,突然覺得對面之人好可靠,又那么溫柔。
“是!會長您接下來作何安……”
她視線下落,這才看到他的手掌仍舊停留在蒔羽憐的肩上。晴洌登時覺得自己好礙眼,尷尬地挪出去幾步,像一只橫行的螃蟹。
“呃……晚輩多嘴了,先走一步?!?p> 會長往蒔羽憐的身側(cè)挪了挪,聲音立馬親昵起來。
“經(jīng)受了那么多,你還在發(fā)抖,對不起啊,是我不好?!?p> 蒔羽憐沒理他。
會長看出她受委屈了,心痛不已,手上偷偷加力,感覺要隔空摟一下她。
“有我在,你就不需要怕了,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哦?!?p> 蒔羽憐抵著他的力氣,站在原地紋絲不動,感覺在賭氣。
會長委屈巴巴:“干嘛不理我呀?”
蒔羽憐目視前方,睫毛微顫,水藍的眸子泛起漣漪。
“我知道你過去身為通道管理者的事了。假如沒有杰,你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會告訴我?”
會長一愣,吭哧半天。
“我不說,不是因為別的呀……只怕你討厭我?!?p> “我是接受了‘融合’的能力者,你若是‘通道管理者’,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又怎會厭你?”
“那你……在生什么氣呢?”
蒔羽憐見他滿臉無辜,心情跌宕,語氣突然強烈。
“你喜歡上的,其實是通道中來自平行宇宙的‘我’吧?我不清楚你們發(fā)生過什么,但你現(xiàn)在對我的好,其實都屬于那個人才對吧?”
“我……”
會長垂下頭,表情馴良,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明明害怕卻不會撒謊。他想了許久,一五一十地開口。
“如果我承認(rèn),你會怎么看我呢?”
“你說我怎么看你?”
會長委屈,漆黑的眸子滴溜溜的,有些濕潤。
“我不知道,你又沒說過啊……”
“既然你要我說——”
蒔羽憐用力咬了下唇,如玉的小臉揚起,面頰帶著春桃般的粉暈。
“我可是認(rèn)認(rèn)真真喜歡上你了??!”
會長驀地抬頭,像一棵久旱逢時雨的小草,立馬來了精神。
“真的嗎?”
蒔羽憐羞紅了臉,小傲嬌地噘著嘴,更添幾分可愛。
“嗯?!?p> “現(xiàn)在……還是嗎?”
“其實,如果沒有今天發(fā)生的一切,我還不敢確定?!?p> 會長有些心里沒底,嘟囔道:“哎呀,我以為我過去的眾多破事只會把你越推越遠啊。”
蒔羽憐悄悄抬起小手,覆蓋住他的手背。脈搏的頻率合在一起,很溫暖。
“以前發(fā)生過什么,我都不在乎了。畢竟我喜歡上的是現(xiàn)在的你?!?p> 會長的心口驀地一緊,眼底泛著光,宛如深潭上落下的一抹陽光,來自她清澈透亮的面孔。
怎么,突然好想哭……
七年半前,他是冷血的通道管理者,眼底漆黑,心中無光。
而她,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過客。
他來到她的個體領(lǐng)域,要抹殺她,履行通道管理者的職責(zé)。
她被按在地上,命懸一線,眼神卻安詳若水,輕聲道:
“等一下。”
他聲音冰冷。
“等什么?”
她顯得一點都不怕,小聲說:“在這之前,能陪我說幾句話嗎?”
“說什么?”
她的語氣毫無波瀾。
“什么都好。我是瀕死時進入通道的,在這之前,我是個被遺棄到大漠的孩子,沒見過什么人,人們也不怎么理我。”
他的眼瞳微微一動。
“你的本體死了?怎么死的?”
“我得了傳染病,被趕出村子,渴死的?!?p> “所以你能力是控制水……”
“是的,或許有一滴水我就能多活一秒?!?p> “抱歉,我不該問的?!?p> “別在意,反正我這一生也沒什么值得留戀的?!?p> “沒有任何覺得快樂的事嗎?”
她想了想,擠出幾個十分不自然的笑容。
“和你說話,很快樂?!?p> 他愣住:“真的?”
她冰藍的眸閃了閃,透著欣喜。
“我想和你多待一會兒,因為你長得……很好看?!?p> “就因為這個?”
“大概還有很多吧……我沒見過幾個人?!?p> “哦,這樣的話……”
他放開她,做了個決定。
從那天起,他留她在身邊,破例帶她穿梭于不同人的個體領(lǐng)域,見到不同人和風(fēng)景。
而在他被折磨得幾乎崩潰的時候,她總能恰到好處地喚醒他,將他帶到自己的小世界,用自己的方式還他一片安寧。
是她讓他重拾了笑容。
然而,她畢竟是個普通的精神體,無法在通道長久停留。
一年半后,他回到她的個體領(lǐng)域,第一眼便看到一片海,她用雙手造的海。
海水盈滿而平靜,無魚無鳥,海中不知多少是水、多少是淚。
微咸的海風(fēng)吹亂他的黑發(fā),浪濤之聲中仿佛還有她的低語。
他的身體登時僵住。
她走了……
選擇孤身一人悄悄消失,為了不讓他為難。
他靜立恒久,直到黑衣上有沉積的鹽漬。
他發(fā)誓,哪怕出了通道什么都不帶走,自己絕對不會忘記她。
之后,他捶胸頓足地哭了一通,暢暢快快地把所有欠她的淚都流干了。否則,接下來的年頭,他根本活不下去??!
終于,他出了通道、回到文峪學(xué)院,遠遠看到蒔羽憐。
他耐不住激動,第一時間沖上去搭話,可瞬間成為了她眼中的怪人。
畢竟這個她,不認(rèn)識他。
他只能忍著,拼命忍著,直到現(xiàn)在。
現(xiàn)在……夢想成真了。
“小憐啊,你是認(rèn)真的對吧?”
蒔羽憐輕輕點頭。
會長為了掩飾自己即將哭得稀里嘩啦的現(xiàn)實,正狂擦眼睛,自然沒看見,順嘴叨叨出一大串。
“你平時不怎么說話呀,今天突然這么主動,不是受刺激了吧?不是臨時起意吧?不是逗我玩的吧?不是剛剛跑路的時候被砸到腦袋了吧?你不會故意答應(yīng)我然后甩我的吧?……”
蒔羽憐氣得想笑,快速瞥了他一眼:“是,是,是,都是?!?p> 會長立馬慌了,一翻腕子,扣住蒔羽憐的五指,拉得緊緊的。
“誒誒誒,你可別讓我白高興一場呀!”
蒔羽憐手上涌出一層水珠,“蹭”地滑出了會長的拉扯。
“現(xiàn)在不是時候,別分心了。”
她轉(zhuǎn)身往文峪的大部隊方向走,離開的速度很快。但她隔三差五便輕輕跳起,腳尖沾地格外輕盈,似乎走在層層疊疊的浪頭上。
會長留在原地,呆呆地摸了摸腦袋上翹起的黑發(fā)。
他的余光瞥過不遠處的黑影……
杰的神情冷若冰霜,但眼底的戰(zhàn)火卻熊熊燃燒。